店老板睁开惺松的睡眼,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客官要买什么?”
韩若壁道:“买一叠黄纸。如果有朱砂,也顺带上些。”
店老板摇了摇头,道:“客官怎会用得上这些东西?”
韩若壁疑道:“怎么?”
店老板来了精神,道:“我瞧您不象本地人,应该不是家里死了人,来置办丧葬物件的吧。而且,现在清明已过,离七月十五中元鬼节还早,十月初一的朔日鬼节就更是没影。你一个外乡人,好端端的,买些烧去阴间的黄纸作甚?”
没想到店老板如此多事,韩若壁倒是颇为诧异。而后,他不耐烦道:“嘿嘿,这倒是有意思了。你开店做生意,有钱赚还不好,说一大堆,东拉西扯的做什么?一句话,卖不卖?不卖,我找别家。”
店老板赶紧赔笑道:“卖,自然是卖的!我刚才那么问,是因为衙门里关照过,叫我们遇上外乡人时,别怕麻烦,多问几句,多留点心眼,发现可疑的,就及时去衙门里报告一声。”
韩若壁笑道:“这么说,你是觉得我很可疑喽?”
说着,他递了几文钱过去。
店老板一边收了,一边笑道:“客官说笑了,我是好些天没开张,难得有个客人上门,自然忍不住想多聊几句。”
转身,他从柜子里拎出叠黄纸,又包了些朱砂,放置到柜台上。
韩若壁拿起,迅速离开了。
韩若壁的脚力极快,走了一程便到了金家庄里的一处偏僻农宅。
这处农宅有一个院子,前后两间屋,是他初来高邮时租下的,但不知是狡兔三窟,还是嫌弃条件不好,一直空置着没有居住。和黄芩分别后的第二日,他便搬来了这里。
打开门,穿过院子,进到第一间屋里时,他点上了灯。
屋内陈旧、简单的家设没有任何变化,可韩若壁却象是觉察到了什么,神色稍变。不过,只一瞬间,他便又恢复了常态。
接着,他穿过第一间屋子,来到了第二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显然已被收拾过,虽然比不了‘妙不可言’的精致华贵,却也足够干净舒适了。
韩若壁依旧先点上了灯,而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将手中物件丢在桌上,拉了条长凳坐了下来。
接着,他坐在桌前,低眉垂眼,拈出一张黄纸,慢悠悠地折起纸来。
只见那十根手指颀长有力,折起纸来灵巧娴熟,似乎深谙此道。
他一面折纸,一面悠然道:“这屋里没别人,你还不出来?”
话音落下,便有一袭黑影不知从何处闪了出来,手中还摇着一把折扇。
那人缓步走至桌前,“唰”地一合手中折扇,跪拜道:“大当家。”
韩若壁连头都没抬,继续折着手中黄纸,道:“什么时候到的?”
那人答道:“早上。”
韩若壁又道:“你不在总舵待命,跑来这里找我作甚?”
那人又答道:“大当家通过暗线让人送酒到高邮,我就知道你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北斗会’总舵了,所以特意到此,供大当家差遣。”
看来黄芩开始的怀疑并没有错,韩若壁就是北斗会神秘的大当家--‘天魁’。
韩若壁停下手中活计,抬起头来,微一沉吟道:“来的还算时候,起来说话。”
桌上,灯火下,一柄小巧精致的、黄纸折成的纸剑已经完成,安静地躺在那里。
那人依言起身,站立一旁。
瞧他的模样,年纪该在三十以内,高个头,相貌英俊,两道长眉,一双利眼,显得颇有几分机智。他道:“大当家怎知我藏在屋内?”
韩若壁笑道:“你一身‘醉死牛’的味道,我能闻不出来?”
那人面有羞色,道:“总是帮大当家酿酒......这味道......怕是除不去了。”
沉默片刻,韩若壁道:“老五,据我所查,这次劫船,老二他们一定出事了。”
原来,这手执折扇的青年便是‘北斗会’的五当家--‘玉衡’倪少游。
倪少游紧皱眉头,道:“大当家没能寻到他们?”
韩若壁站起身,踱了几步,摇头道:“人和船,都没有着落,他们就象平空消失了一般。”
他叹了声,又道:“来高邮前,我就知道必是生了不小的变故,却不成想会有如此大的麻烦。”
倪少游道:“会不会是湖上水贼捣的鬼?”
韩若壁摇头道:“我曾借机探过水贼的老窝,瞧上去不太象。”
倪少游又道:“或者娄二哥他们劫船时出事了?”
韩若壁又摇头道:“宁王出了悬赏花红捉拿我们,可见,船一定是按计划劫到了。不过劫船之后,他们就再没了消息。”
倪少游想了一下,道:“那么,需要通知会里其他兄弟吗?”
韩若壁道:“暂且不需要。目前风声很紧,只须让会里的兄弟们收敛一些,等我查出点眉目,再通知他们不迟。”
倪少游点头道:“全凭大当家作主。”
思考
了片刻,他又道:“不过......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韩若壁笑道:“都是兄弟,有话就直言,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