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心道:杨德高的三十二路天龙手已被我洞悉,败势已成,若是继续比斗下去,只会一败涂地。若然他下次再与我对上,因为心理上的劣势,必然闻风丧胆,再无相搏之力。而江彬这般中断比斗,不过是想保存他的锐气,替他留一份争胜之心。明明是护短之举,倒成了为我着想,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
心下虽然雪亮,却不便说破,黄芩只是淡淡一笑道:“多谢将军。在下侥幸过得一场,不知下一个又是哪位高手名宿?”
江彬眉头微皱,沉吟着,似乎对派谁下场也有些为难。不过,略一犹豫后,他就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展眉开口,道:“黄捕头能把这捕快营中的入门拳法‘苦恼拳’练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真正让人叹为观止,想来拳法上的造诣已达返璞归真之境。不知在腿法方面,你是不是也能达到同样的境界?”顿了顿,他道:“吴统领,这一场,就由你出战吧。”
一人应声出列。
此人看来三十多岁,一身皮肤象是常年在烈日下暴晒一般,呈现黝黑之色。但这种黑又并非是普通人晒多了阳光后,黑得黯淡发黄,没甚光泽,而是隐隐散发出油亮的缎子般的光泽,漂亮极了。加上他仪表堂堂,浓眉大眼,蜂腰猿背,欣长健美,端得是条好汉的样子。
此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道:“在下姓吴,草字一鹏,从未在江湖上行走,一直在军中任职,所以也没有什么名号。”
黄芩微微点头,心道:他有军职在身,更要小心对付。
吴一鹏笑得很灿烂,继续道:“不过,我那些同袍们喜欢称呼我作‘哨子腿’。”
黄芩眉毛一剔,道:“‘哨子腿’?好奇特的名字,他们为何这么叫你?”
吴一鹏又咧了咧嘴,似是颇为得意,道:“你就快知道了。”
他并不想说破。
黄芩点点头,道:“好。”心中暗想:这人皮肤的光泽异样,绝不是晒晒太阳就能晒得出来的,定是练就了什么特殊的奇门先天真气造成的,不知他是否已气走全身,结成金丹了。
之后,吴一鹏点了一下头,微微抱拳道:“请。”
言毕,他缓缓抬起右腿,待大腿提升至腰部的高度时才停下不动,小腿则自然下垂,整个人如同一枚钉子般,以左腿为支点,牢牢地钉在了地面上。接着,没有任何多余的作势和动作,他的左腿只轻松地微微一弹,整个人就好像被上了机簧的木偶一般,维持着现有的姿势,生生向前跃出了四尺,直到黄芩面前。未等黄芩做出相应的反应,吴一鹏的右小腿猛然弹出,只听“呜”的一声怪响,直奔黄芩的小腹击来!
他这一脚踢出,竟然携带起金刃破风之声,如同刀挥剑刺,又如风吹空穴,更确切地说,就象是有人在吹哨子一样,发出“呜呜”的啸响,力道之猛,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这一瞬间,黄芩终于明白了别人为何叫他作“哨子腿”了。
惊诧之下,黄芩的护体真气刹那间提升到最高状态,提腿格挡。
吴一鹏的腿,极是诡异,仿佛膝关节可以朝任意方向拐弯一样,腿一抬起,黄芩的上、中、下三平,左、中、右三路,全部成了他的攻击点。并且,出腿攻击的间隙,他还能不时地交换两条腿,变换它们支撑、攻击的角色,左右开弓,一腿接着一腿,一击连着一击,直似无穷无尽一般。稍一不慎间,只听噼噼啪啪声不断,黄芩的肩部、肋部连续遭到了哨子腿的打击,虽然不曾穿透他的护体神功,但也让他疼得不轻,一时没了还手之力。
黄芩心中叫苦不迭,如果继续这么被人连续不断地击打,就算他的护体神功当真修练到了金刚不坏的境界,迟早也会被打得气散功消,所以,他必须封堵住对手的攻击。可是,吴一鹏的哨子腿太快,快得他想封也封不住。不过,也因为哨子腿太快,每一击都无法聚集起足够的力量,来穿透黄芩的护体真气。但那双腿上携带的一种特别而又难以琢磨的阴寒真气,却随着每次的击中目标,一丝一毫地渗入到黄芩的体内。
他知道,那就是吴一鹏独家的、能让他的皮肤发出奇异光泽的奇门真气。
假使这种真气积累多了,定然会摧毁黄芩!
这种时刻,黄芩虽然明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但在吴一鹏快如闪电的腿法攻击之下,也别无其他选择,只能尽力运起护体真气,双手护住头脸等要害部位,苦苦支撑。他希望能等到吴一鹏潮水般的攻击稍有停息的时候。
如果,对手的内力和腿功真能生生不息,黄芩就注定要被踢成筛子了。
一味的被动防守,难免要露出破绽。
激战中,吴一鹏一记下盘的弹腿疾速而出,黄芩提腿格挡。可是速度慢了一拍,这一下,不偏不倚,正踢中了黄芩左腿外侧的关仪穴!
虽说他有护体真气护身,可穴道之处不似平常皮肉,保护大为薄弱,被吴一鹏脚尖点中,黄芩顿觉左腿酸麻,身形一偏,全身上下空门大开。
瞅见了这等天赐良机,吴一鹏岂能错过,自然心中大喜,也生了抢胜的想法。
他本来的连续攻击尽管极快,却也极有节奏,配上那‘呜呜’的哨声,就如同打着节拍的鼓点一般。他的每条腿都是攻击三到四腿后,就寻准机会换腿再击,这样才能保持两条腿的力量均衡,以期连续不断的进攻。
当然,对手若是以为他会换腿而短时间发起猛攻,他也可以多踢几腿来过渡,绝对不会被抓住换腿时带来的破绽。
现在,眼见对手空门大开,机会来了,他再顾不得换腿,右腿如闪电般的连续弹出,肩部,腰部,胸部,一口气攻出八腿之多,腿腿都是踢往要穴,快稳准狠,十分凶险!
黄芩左腿的酸麻感觉一时消退不掉,行动不便导致身形也东倒西歪起来。但他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左挡右封,虽然险象环生,却堪堪守住了吴一鹏这连续八脚的进攻。
如此一来,吴一鹏以左腿支撑,右腿攻击的时间太长,已至极限,便不得不立刻换腿了。
因为,若想继续攻击,他没有选择,非换腿不可。
这一点,黄芩也看出来了!
之前,黄芩苦于无法打断吴一鹏那如潮水一般连续不断的攻势,被迫苦苦招架,而此刻吴一鹏的被迫换腿,无疑就是他等待已久的好机会了。
果然,就在吴一鹏的右腿落地,左腿抬起,旧力已退,新力未生之际,黄芩左腿一收,借势倒地,同时以左手支撑地面,稳住身形,右手握掌成爪,宛如一只大铁钩一般,紧紧扣住了吴一鹏右脚的脚踝。
此时的吴一鹏,右腿正是支撑腿,左腿重心还未到位,根本做不出任何变化,是以黄芩的右爪一扬,吴一鹏便只有随之倒地了。
他的功夫全在腿上,这一倒地,劣势立显。
本来,二人间若是拉不开距离,弹腿便难有威力,更加之躺在地上,姿势更是不对,无法发力,因而只能变成了贴身缠斗。
对同样倒地的黄芩而言,则因此占了上风。
他倒在地上,一挺腰,虎扑而上,沙包大的拳头,劈头盖脸,抡圆了砸下,当当当当几拳下来,早打得吴一鹏呼痛不已。
江紫台见状,急声唤停。
这时的吴一鹏已是满脸鲜血。
其实,若非黄芩手底还算留了些许分寸,只怕他早就颅骨破碎,一命呜呼了。
吴一鹏挣扎着爬起身来,抹了把脸上的血污,虽然狼狈不堪,可脸色黝黑黝黑的,挂点彩似乎也瞧不出有什么大碍。他恨恨地瞧了黄芩一眼,眼光中满是恶毒怨恨。
稍后,江彬一挥手,吴一鹏便紧闭着嘴,低头退下了。
江彬皱起眉头,侧头转向他身侧的一位老者,叹道:“这个捕快,当真比大内侍卫还难对付,怕只有请秦老你下场了。”
江紫台面色变了变,似是想说什么,但嘴角微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老者无甚表情,只是点了点头,平静道:“也好。”
他须发皆白,玄衣似铁,迈入场中时步伐稳健,气度沉着,实非旁人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