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眼黑重的大门,他道:“可是到了地此,我却想不出要进去的理由了。”
江紫台心中生奇,讶然道:“来都来了,里面说不定有你以前的教官、相识的朋友,真的连面都不想见一下?”
黄芩道:“见不见的能怎样?况且已是营里的门禁时间,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江紫台笑道:“你若想进去,我自有办法。”
黄芩转身向来处走去,边走边道:“见到它还在此处,我已满足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捕快营虽算不上伤心地,却也再没什么值得我留恋了。”
江紫台瞧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哀伤。
紧追几步,他赶上黄芩,与之并肩,道:“算了算了,不见也好,往事终究是往事,人就该朝前看,是不是?”
黄芩停下脚步,认真瞧着他道:“江将军派你来监视我的?”
江紫台先是一愣,接着赞道;“真厉害,这事都瞒不过你。不过,一半是因为义父的命令,另一半则是因为我真心想交你这个朋友。义父的意思,是让我暗中监视你的动向,完全用不着靠得这么近。”
黄芩摇头道:“若不似这般靠近,以你的武功早被我甩了。”
江紫台点点头道:“那倒也是。你打算如何对付我?说出来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黄芩笑道:“我打算告诉你接下来我会去哪里,做什么事,然后随便你怎么暗中监视都成。”
没料到他如此豁达,江紫台先是怔了一下,接着道:“为何告诉我?”
黄芩无所谓道:“因为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虽然不算好,却再平常不过,不用担心见不得人。”
江紫台笑道:“不怕见不得人,便是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了。我最钦佩这样的英雄好汉。”
黄芩叹道:“你这样心向光明之人真不该拜江彬为义父,跟在他身边。”
江紫台道:“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没有他就没有我。”
黄芩疑道:“怎么?”
江紫台道:“我还在襁褓中时就遭人遗弃,多亏了义父收养,所以,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跟在他身边,报答他的恩情。”
黄芩心念微转,敛眉温文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其实我也是个孤儿。”
江紫台点头道:“我知道,这点上,你我是一样的。不过,你是幼年丧亲,而我却是从来不知亲生父母是什么人。”
黄芩不再多言,只又笑了笑。
江紫台眼珠转了几转,问道:“你要去哪里?做什么事?”
黄芩还是笑了笑。
这一次,他的笑有些萧索、有些冷峻。
他道:“去如意坊,赌几把运气。”
江紫台双掌一拍,兴奋道:“原来你也喜欢赌。所谓‘单嫖双赌’,一个人去赌钱能有什么意思?别人是‘舍命陪君子’,今日我便‘舍钱赔捕头’,陪一道去赌好了。”
黄芩摆手道:“不用了,我只想一个人去赌。你若再跟着我,说不定我就甩开你,去做一些你监视不到的事了。”
江紫台苦笑了一下,问道:“这算不算条件?”
黄芩道:“不算条件,算是请求。”
江紫台哈哈笑道:“就冲‘请求’两字,我不但答应你,也不会再暗中监视你了。”
黄芩举头凝望逐渐亮起的满天繁星,喃喃道:“明早我预备起程,大家就此别过吧。”
江紫台不舍道:“难得交上你这样的朋友,我还想请你吃喝几顿,再游玩一番呢。何不缓几日上路,走得如此匆忙多不好。”
黄芩道:“我并非有心辜负你的好意,而是不得不赶紧回去。如不出我所料,高邮此刻已是风雨欲来了。”
江紫台佩服道:“身在外地却还掂着高邮,难怪他们叫你‘高邮福星’。你真是个好捕快!”
黄芩轻嘲道:“有一件事,我至今也想不明白。”
江紫台问道:“什么事?”
黄芩仰天道:“我为何会当上捕快。”
说完,他狂笑着扭头就走,留下江紫台一个人莫名其妙地站在原地,不知他此话是何用意。
这一夜在‘如意坊’,黄芩输得精光,喝得滥醉......次日早上醒来后,他头痛欲裂地踏上了返回高邮的旅途。
高邮州内,赵元节、顾鼎松等已和郭仁一行会合一处。他们并非官府中人,不方便住在驿站,因此,徐知州特意将效外一处别院辟了出来,供他们住宿使用。
一连几日,宁王被劫的财物毫无头绪,分金寨也再无动静。赵元节只觉烦燥不已,顾鼎松倒是很沉得住气,除了找郭仁一众了解情况,到州内四处游荡外,就是好吃好睡,和没事人一样。
这天,赵元节终于忍不住,拦住他问道:“这样下去,搞不好都无法向王爷交差了,你何以还能如此心平气和?”
顾鼎松笑道:“你怎知我心平气和?”
赵元节天经地义道:“瞧你的样儿,不就知道了?”
顾鼎松道:“说真的,开始我比你还急。不过,我知道越是没折的时候,越要冷静,而越是无法冷静的时候,就越要表现出冷静......”
赵元节截断道:“那不是装模作样吗?”
顾鼎松点头道:“不错,是装模作样。不过装着装着,你就会发现自己真的可以冷静下来了。”
赵元节不齿道:“装出来的冷静是假冷静,能有何用?”
顾鼎松摇头道:“不管是真是假,的确有用。至少可以静下心来找寻细节,查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