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道:“象剑这样的武器,往往以刺杀为主,虽然刺中人时,致死的机率极高,但在混战中,一旦刺中,怕是连拔出再战的时机都未必能有,就又有大批敌人杀将上来了。那样,除非是绝顶的用剑高手,否则极难自保。而刀,以劈砍为主,如遇多人围杀,虽然致死的比率不及剑,却可有效地击倒、击退敌人,只要身手过得去,即可发挥很大的用处。”
哈杰连连点头笑道:“我就知道我选的没错,刀是最好的!”
黄芩道:“于刀而言,‘刺’的技能最多只适合二人对决,而且,极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只有‘砍’,才能十荡十决。”
哈杰听不懂,问道:“什么叫‘十荡十决’?”
土墙后,一个声音懒洋洋传出道:“‘丈八蛇矛左右盘,十荡十决无当前’。唉,人家说的是枪,黄芩,你莫要拿来乱用好不好。”
黄芩面向土墙,道:“早觉墙后有人,出来。”
“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循循善诱的一面,真是不错。”伴随着赞叹,一阵抚掌叫好声响起,韩若壁从那面土墙后绕了出来。
黄芩道:“原来又是你跟来了。”
韩若壁苦笑道:“我哪里是跟来的,分明是逃来的。关外的大姑娘、小媳妇未免太热情了些,我消受不起,只好躲来这里,寻个清静。”
哈杰瞧了他几眼,告诫道:“这位哥哥,那你可要小心点儿,若是无意间接受了族内姑娘的爱慕,就要入赘到我们这儿了。到时,你不但要信我们的真主,还要事事都遵循我们的习俗。”
韩若壁伸了伸舌头,笑看黄芩道:“那不是连猪肉都没的吃了。我要是入赘了,你怎么办?”
黄芩嘿嘿回道:“我先讨一杯喜酒喝,再看人家闹你的新房。听闻闹新房的花头极多,新郎官丑态百出,若能瞧上一瞧,未尝不是件乐事。”
韩若壁连连摇头道:“那我可绝不能入赘,哪能给你机会看我出丑。”
黄芩笑道:“你在我面前出丑,已是家常便饭,亏你还不自知。”
哈多手指韩若壁,问黄芩道:“他是你朋友?”
黄芩想了想,点头道:“算是吧。”
他那句‘算是吧’一出口,哈多没觉怎样,韩若壁已是开心地笑出声来。
他还记得在分金寨时,雷铉说希望有朝一日能和黄芩成为朋友,可黄芩却断然摇头说:“我是捕快,你是水贼,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可现在,这个捕快竟然承认,盗匪身份的自己是朋友,怎能不让他笑出声来?
他立刻窜上前,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就天南海北、诗书翰墨的追着黄芩,闲话起来。
见二人聊上了,哈杰独自一人拿了刀,到一边练习起‘砍’来。
可没练几下,他又跑回来,把黄芩拉过身边,皱眉道:“大哥哥,我还有一点想不通。”
黄芩道:“哪一点想不通?”
哈杰道:“之前,你说过,‘砍’是天生的技能,那么,若我拿刀一味地乱砍乱练,则和那些仅凭此种天生技能,打架伤人的混混、村夫有什么区别?又怎么可能练成高深的刀法?”
觉得他问的奇怪,黄芩摇了摇头,道:“你是学过刀的,练习的‘砍’技,和他们的乱砍怎会是一回事?同样是‘砍’,从挥出的角度、力道,到过程中的变化、速度,任何一点的不同,都会导致根本性的不同。普通莽夫用刀,只知从上往下,兜头盖脸地劈下来,所以胸口空门大开。若是遇上你这种会用‘刺’的,只消伸出手臂,挡他一挡,再一刀刺上去,自要他不死也得重伤。当然,你自家的手臂也得挂彩,这就是我说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若是遇上会砍的,那都是旋身扭腰,或斜向上,或斜向下地侧向挥砍,根本不容人近到身前,就更不要说想刺中他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你练习的‘砍’明明是功夫,怎会和他们的乱砍相提并论?”
哈杰恍然大悟道:“原来只一个‘砍’技,就如此大有讲究,可惜从没有人教过我。”
这点,黄芩倒是没有想到,望着他,道:“我只道你不愿花力气练‘砍’,却原来居然没有被指点过。”
哈杰道:“大哥、二哥倒是教过我好几种‘刺’的技巧。”
黄芩皱了皱眉,回头四顾,瞧见身后不远处有一棵胡杨。
他向哈杰招了招手,便向那棵胡杨走去。
这棵孤零零的胡杨很枯槁,高约四丈,粗及人腰,因为是冬天,所以没有叶子,只有光秃秃的枝丫,奇形怪状地从树冠伸展开来。
到了树下,黄芩回头道:“哈杰,把刀借我。”
哈杰递上钢刀。
黄芩接刀在手,对哈杰道:“我只演示一遍,你要仔细瞧好了。”
说着,他转头又对迫不及待地跟上来的韩若壁轩眉而视,道:“你比他还急着想瞧,是不是?”
韩若壁违心地呵呵笑道:“哪有。”
黄芩轻蔑笑了声,道:“若几下就被你瞧出我的来路,我跟你姓。”
被他说破了心思,韩若壁苦笑了两声,道:“虽然我很想让你跟着我姓,但经你这么一说,又觉没甚信心了。”
黄芩再不多话,提刀上前,随手一刀就向树干砍去。
他这一刀是由左上向右下方砍落的,且砍出的同时,刀随身走,身体也随之一侧,挡住了可能出现的空门,虽然简单无甚变化,且由于只是演示,未加注丁点儿真力,但那把钢刀就仿佛是他手臂的延伸一般,行刀路线自然顺手之极。
接下来,他又以同样的方向连砍了两刀。
乍看这两刀,与之前的一刀似乎一样,但若观者足够用心,还是可以发现细微的不同之处:其中一刀的起刀速度慢,快要斩落时,却突然变得极快,易令对手在躲闪时机的问题上判断失误,而中刀;而另一刀的起刀时运力少,似乎不像砍,倒有削的嫌疑,但半道中却暗加了一倍的气力在刀上,是以砍落时,切口比先前两道要深上许多,易令对手因轻敌失策,而产生失误。
接连三刀砍下,黄芩立刻反手又从右上往左下连砍了三刀,其中的变化虽然也是极其细微,但与先前那三刀则是各不相同。
待他反身把刀递还给哈杰时,树杆上已左右各留下三条,共六条刀痕。
哈杰接过刀,贴近树干,直着眼睛细看黄芩在上面留下的刀痕,又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好像真的明白了不少。
转头,他感激地对黄芩道:“光凭瞧这一会儿,我绝不可能把‘砍’的要领全部参透,还好有这些痕迹在。有了这些,我就可以一遍遍回想你今日的演示,终有一日会统统吃透。”
黄芩道:“如果练得勤,过个年把,就会有较大的精进。至于统统吃透,还要看你自己的悟性,这个谁也帮不了。”
哈杰点头,稍后欢欣鼓舞地一会儿挥刀演练、一会儿再去树干上瞧瞧,如此停停歇歇了好一阵。
见韩若壁一直坑着头不说话,黄芩走到他身边,挑衅道:“韩大侠,瞧出什么没有?”
韩若壁抬起头,苦着脸道:“我只瞧出你的刀法直接、有效,已经脱离了招式的限制。”
黄芩道:“本来就没有招式,又何来的招式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