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韩若壁的目光随意扫过周围的人群,忽然瞧见了一双眼睛。
一双异常清澈而显得与众不同的眼睛;
一双对韩若壁而言,十分熟悉的眼睛。
“黄芩?”韩若壁下意识地叫出声来。再顾不得旁的,他拨开人群,立刻窜向来人。
来人正是黄芩。
话说,黄芩一路跟踪司图到达‘神光堡’,因为是汉人,所以守门的健卒只随便寻问了几句,便放他进来了。到了神光堡里,一时寻不着司图的踪迹,他只得四下乱逛乱走,走着走着,就到了这条街上。
在街上,他远远瞧见一大堆人,围着街边的一个摊位,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本来,以黄芩的秉性,是不想凑上前去的,可瞧着那堆人,不知为何他就想起了在白羊镇的集市上,韩若壁对他叨念的那一大堆关于‘见到热闹一定要看,不看等于暴敛天物’的理论,于是不由自主地凑了上去。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发现这‘热闹’的主角之一,居然就是韩若壁。
韩若壁窜将上来,二话不说,当街猛力一抱,将黄芩拥入怀中。
顿时,黄芩呆了。
一愣神的功夫后,他抬手推开韩若壁,调头就走。
韩若壁岂肯放他走,一面紧追不放,一面故意大声斥道:“负心贼!欺负了人,就想逃?”
顿时,许多路人围了上来。
一个大男人当街追着另一个大男人,指责他欺负了自己,这种八十年也难得遇见一次的热闹,怎能不瞧?
黄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停下脚步,回身,懵然疑问道:“你说我欺负你?!”
装出一脸委屈,韩若壁哀声道:“‘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你想不认帐?”
说这话时,他故意高抬下颌,以一种无比幽怨,无比缠绵,纠缠不休的眼神,斜睨向黄芩,仿佛黄芩就是那忘恩背义、负心薄幸之人。
瞧着黄芩哭笑不得的模样,暗里,韩若壁已为自己出色的表演,乐得快要喘不上气了。
幸好,他忍得住,不至于流露出来。
光天华日,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男人以那样的眼神盯着,而且这个男人还是‘北斗会’的大当家‘天魁’,黄芩只恨不能亲手上去,把那对斜向自己的眼珠子拨拨正。
虽然觉得又可恨又可笑,他也只能皱眉道:“我几时欺负你了?”
韩若壁正经八百道:“抗着我花钱买来的刀,揣着我腰包子里的银子,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这样偷偷摸摸地逃了,简直视我若无物,不是欺负我,还是怎样?”
黄芩心道:刀是你送的,银子是你输的,这算的哪门子欺负?
不过,眼见周遭围上来瞧热闹的越来越多,争辩也不过是给别人当乐子,黄芩不想再扩大事态,赶紧道:“你且收了这副德性,我们别处好好说话去。”
韩若壁瞪起眼珠,坚决摇头道:“我不干。”
黄芩恼了,‘刷’的黑了脸,道:“你想胡闹到何时!?走了!”
说着,他一把拽过韩若壁的手,强拉着人,挤出了重重人围。
稍顷,二人拐上了一条偏僻的小街。
这时,韩若壁再也忍不住了,纵声大笑起来。
黄芩这才明白,他从头至尾就是在装样,存心捉弄自己,就欲甩开韩若壁的手。
可惜,一甩之下却竟然甩不开。
原来,不知何时,他的手早已被韩若壁紧紧反握住了。
黄芩沉声道:“撒手。”
韩若壁却更用力地握住,道:“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黄芩问道:“何事?”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担心韩若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出什么龌龊之事。
故意沉默了很长时间,韩若壁才眼珠连转几转,吊起眉梢,呲牙一笑,道:“我要你对我......笑一笑。”
没想到竟是如此简单之事,黄芩愣了愣,道:“这有何难。”
马上,他睫毛轻颤了颤,嘴角微弯了弯,两点梨涡随即显现。
虽然黄芩的笑有一丝尴尬,韩若壁却瞧得一阵迷醉。
继而,他点了点头,收了装腔作势,长呼出一口气,粲然笑道:“守得云开见月明,总算去了连日来胸中的一口郁积之气。”
可是,他并没有松开手。
黄芩挣了挣,斥道:“还不撒手?”
韩若壁道:“别急,我有样东西要送你。”
说罢,他摊开黄芩的手掌,伸出食指,在上面划将起来。
黄芩只觉阵阵□自掌心传来,却原来是韩若壁在他手心里写起字来。
虽然不过一个字,韩若壁却一笔一划,写得极缓慢、极用心。
他一边写,一边口中道:“似想还似非想,愈弃偏愈难弃。也曾几番苦思量,恁地牵损衷肠。......这就是我要送你的。”
他写的是一个“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