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无可奈何。毕竟,他见识过姚兰芝的‘接引神刀’,也见识过韩若壁的‘寒冰剑’,虽然与他们公开对阵,他是不怕的,但在目前根本瞧不清里面状况的前提下,若是操之过急,贸贸然从唯一的出入口闯进去,就会如同里面的人跑出来成为他的活靶子一样,成为姚兰芝或韩若壁的活靶子。
那唯一的出入口,仿佛成了一道生死门,谁先经过,谁就会死。
可是,堡垒外面,有一场大战后遗留下的生存物资,马背上就备有干粮,也有水;而堡垒里面,除了惊魂未定的人,什么也没有。
汤巴达知道,里面的人绝对熬不过外面的人,他只要耐心等待,堡垒里所有的人,都是他的猎物。
想到这里,他那张鬼脸上露出了阴狠狰狞的笑容。
堡垒的楼上,韩若壁已将自己的羊羔皮袄脱了下来,铺在地上,把昏迷中的黄芩平躺着放在上面。
他伸手搭住黄芩的脉门,仔细查探了一阵,只觉昏迷中人的内息阻塞,脉象极其虚弱不稳,体内还有几股被那记‘聚音成剑’打散的真气在四处乱窜,情况大为不妙。不过,还好黄芩的内力深厚,在汤巴达剑炁伤到之时,身体反射性地聚集起了一股真气,抵消掉了部分‘聚音成剑’的冲击,这才保住了心脉,也捡回了性命。
这时,通往二层的楼梯上有了动静。
韩若壁警觉回头,瞧见是冯承钦走了上来。
冯承钦挪到跟前,假意关切道:“看样子,你这位朋友伤的不轻。”
古怪地笑了笑,韩若壁道:“你跑上来,可是知道救他的法子?”
冯承钦怔了怔,摇头道:“......不知道。”
转脸,韩若壁怒火中烧,喝道:“不知道?不知道就滚远点!”
冯承钦本想来套个近乎,却不料被他吼了,一时愣在当场没反应过来。
见他不走,韩若壁劈手一掌,打在对面的墙壁上,轰下几块碎石,又吼道:“我说滚远点!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脑袋傻了?!”
他从没象现在这样心烦意乱过。
冯承钦吓得一哆嗦,赶紧一边后退下楼,一边道:“你别恼,千万别恼......我等你下来再说,下来再说啊......”
待冯钦承走后,韩若壁打算先帮黄芩收拢起那几股被打散的真气,于是解了黄芩的狗皮袄子,就要再脱他的棉袍。就在这时,原本昏迷的黄芩乍然睁开双目,‘呼’地坐直了身体,满脸惊讶的,木愣愣望着韩若壁,继而一阵心血沸腾,喉头咕噜了几声,才道:“小捕快......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他已有些神智恍惚,识人不清了。
“小捕快?”韩若壁先是讶异,紧接着知道那定是黄芩心里藏着的人,一时感觉很不是滋味。同时,关于黄芩的很多疑问,也在这一声‘小捕快’里被他串联了起来。
忽然间,黄芩的身体一阵哆嗦颤抖,接着狠咳数声,几乎象要把内脏肺腑全咳出来一般,呛了几大口鲜血,嘴唇、下颌处被一片暗红染得触目惊心。
韩若壁瞧见,只觉心惊胆颤,手心控制不住地渗出的冷汗,倏时凝成了一片薄冰。
对于自己的此种反应,他甚为不满,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韩若壁不明白,自己好歹是黑道上混了多年的魁首,比眼前更为惊心动魄的流血牺牲也见识过,却从不曾似今日这般紧张、担忧。
到底为什么?
难不成就因为受伤的人是黄芩?
不愿再多想,他扶着黄芩照原样躺下,又替他擦拭掉脸上的鲜血,轻声道:“你先歇着,莫乱动,等我将你的真气聚拢起来。”
黄芩仿佛听不见一般,躺着的同时努力伸出右手,够着了韩若壁的面颊,轻轻地抚了抚。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亲近别人,韩若壁讶异道:“怎么了?”
虚弱地笑了笑,黄芩欣慰道:“早知死了便能见着你,也不用太在意性命了。”
他竟以为自己死了。
僵了片刻,韩若壁黑起脸,伸手在他的面颊上不轻不重地给了一巴掌,沉声道:“你睁大眼睛瞧清楚,我可不是什么小捕快,我是韩若壁。”然后,他又‘哼’了声,提高嗓音,恨恨道:“你以为死得了吗?只要有我在,就容不得你去到黄泉,会那心心念念的小捕快!”
立时,黄芩醒悟过来,愣了片刻。转瞬,他又瞪起眼,急忙凶巴巴地不服气道:“韩若壁,你休要胡言!”
他的语气虽狠,眉宇间一闪而过的,却是一抹罕见的脆弱。
韩若壁瞬间失神。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黄芩。印象里,黄捕头总是神秘而老辣,隐忍而无情,只有在特别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些微任性与阳光,甚至连他残忍暴虐的一面,韩若壁也是见过的,可是,眼前这样脆弱,让人忍不住怜惜的黄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叹息了一声,韩若壁的右手沿着黄芩的脸颊一路下滑,摸至胸口处,揭开棉袍,紧贴到那片因为失血而感觉冰冷的肌肤上。
这时的黄芩已恢复了常态,没有动弹,只是淡然、无力地半眯着眼,若有若无地瞧他想做什么。
韩若壁微微一笑,笑容里炫耀着一股很奇特的诱惑力。
下一刻,他狠命地催动起自身内力,全然不顾大战过后,内息中尚存的紊乱,要以自身的先天真气,将黄芩体内那几股零散的真气导入正途。
因为正在努力地催动体内真气,他的手掌轻微地颤动着。
黄芩感觉到了,缓缓抬起一只手,无力地握住了按在自己心口上,正在输送真气的韩若壁的手腕。
因为无力,他握得很松。
腕上的触感让韩若壁禁不住生出了一丝眷恋。
这时,黄芩开口道:“你莫要勉强,小心真气用过了头,反伤了自己。”
然而紧接着,韩若壁另一只空着的左手,突然紧紧攥住了黄芩的手腕,用力之大,令黄芩的手骨一阵生疼。
韩若壁一边动功,一边艰难说道:“我真怕你的命软,抗不过这一回。”
黄芩笑了笑,道:“我的命硬得很,小心磕掉你的牙。”
二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大约过了一炷香功夫,韩若壁收了真力,满头大汗,精疲力竭地跌坐一边,道:“我已助你聚拢了部分真力,你设法运功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