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 第285章

不过,事实既在眼前,不容他不信,尚廷筠只得假模假样地拱了拱手。

见他仍是将路堵得死死的,并不让开,黄、韩二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

知道形势不妙,黄芩率先蹬辕跳下骡车,来到尚廷筠马前,一抱拳道:“尚堡主,敢问兴师动众,来此何事?”

他是故意多此一问。

尚廷筠扬鞭一指车、马,道:“也没什么大事,留下东西,你们便可继续上路。”

韩若壁正待催马向前说话,却被王定一声“站住!”喝止了。

王定目光警觉道:“若不下马,还请你留在原地。”

韩若壁懒散一笑,高声道:“莫非你们百多号人居然怕我一人?”

尚廷筠扫见他大腿处被几道布带紧紧缠裹着,语带试探道:“韩若壁,你不下马,可是为了掩饰腿上有伤?”

知道瞒不过,韩若壁傲然一笑,道:“有伤是有伤,不过正因有伤,才比平日要更加难缠些。”

他这话不无道理,好的猎手都知道,受伤的野兽往往比平时更凶残、可怕,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拼死一搏,是以会释放出难以想象的潜能,其道理就如同困兽犹斗一样。

接着,韩若壁又一面翻身下马,一面缓缓走前几步,笑道:“区区小伤,居然令尚堡主费心挂怀,真是感激不尽。”

他这么做,是为了表示伤得不重。

这时,黄芩道:“尚堡主,我的身份,以及来哈密的目的,你是心知肚明。目前,倒卖军器的首犯已被抓获,就绑在车里。随车的还有被倒卖的箭族,”瞧了眼韩若壁,他继续道:“以及马背上的贼赃银两。这些都是呈堂证供,实在不便留下来给你。”

尚廷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故作关切的淡淡道:“若我猜的不错,黄捕头也一定受伤了吧。伤的重不重?”

说罢,他高高扬起右手,看起来就要一声令下,让神光堡的武士们冲上去夺取银钱和货物了。

黄芩后退几步,挡在车前,缓缓拔出宝刀,平淡道:“多言无益,一试便知。”

他的语气很平和,没有一丝矫作的傲气,但刀一入手,整个人的气势立刻发生了变化,不但有了种决绝刚毅,勇往直前的味道,更给人一种胸有成竹、处变不惊的气度。

见状,尚廷筠不由心头一虚,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中,犹豫着没能挥下。

其实,黄芩真力受损,远未恢复,若动起手来,武功大打折扣,别说面前这百十来号人,纵然只有一个尚廷筠,他也绝非敌手。而他身边的韩若壁,虽然受伤较轻,有旷世之功,可经过之前的连番拼斗,已是强弩之末,加上身在戈壁荒漠,‘六阴真水神功’的威力受限,要对付‘神光堡’百余名严阵以待、精悍强伦的武士,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可是,在这等迫在眉睫的危局中,黄芩为何丝毫没有示弱,反倒主动示刀,以求先声夺人呢?

莫非是脑袋糊涂了,飞蛾扑火,自取灭亡不成?

当然不是,他会有如此抉择,皆因瞧准了尚廷筠性格中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的特质,想借此赌一把。

韩若壁机灵变通,当即瞧出了黄芩此举的意图。

他转向同伴,道:“之前那场恶斗你我未尽全力,眼下这场,正好尽情施展开来,总不能叫尚堡主小瞧了我们。”

果不其然,尚廷筠动摇了,他开始怀疑这两人并非如自己所想,疲了,伤了,已呈大战过后的末势,而是轻松一战,游刃有余。

黄芩故意道:“尚堡主带来了这许多兄弟,正是没有小瞧我们的意思,我们更该尽力表现,莫叫尚堡主失望。”

韩若壁转向尚廷筠,问道:“先前那拨人中,只有一个使人皮鼓的家伙堪称敌手,尚堡主久居哈密,可知晓他是何人?”

听到这里,尚廷筠的面容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收回手,问道:“你是说汤巴达!?他也在?”

他没想到沙飞虎居然请动了汤巴达。

一见尚廷筠神色有异,韩若壁心知他深晓汤巴达的厉害,于是轻飘飘‘哦’了声,道:“原来那个不人不鬼的家伙叫汤巴达啊。凭心而论,他那面鼓是蛮邪门的,那一众人里,好像也只有他比较扎手。”

说罢,他探手从背囊里掏出了汤巴达的那面人皮鼓,拿在手里晃了晃,又笑道:“我瞧他这面鼓很是特别,便留下做了个纪念。”

原来,他见黄芩对汤巴达的手鼓反应怪异,于是事后偷偷捡了去,收藏起来,本指望以后说不定能借此解开黄芩的畏惧之迷,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黄芩瞧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神色也没甚异常。

瞧见那面人皮鼓,尚廷筠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惊道:“你们真杀了汤巴达?!”

须知,汤巴达在别处虽没甚名气,但在哈密却犹如鬼怪,是人尽皆知的神秘可怖人物,甚至仅仅提及其名,已可止小儿夜啼。

向黄芩处噜了噜嘴,韩若壁答道:“那个你说的什么汤巴达,敌不过我和我这相好的联手,已被毙于刀下了。”

有关这一点,他当然是在糊弄尚廷筠。

尚廷筠的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川’字。

连汤巴达这样的高手,都死在了黄、韩二人手里,他必须衡量一下,若是和这样的两个尚有余力的高手血肉相搏,已方的损失可能是多少?又值不值得?另外,这二人中还有一人是大明捕快,若是不甚走漏消息,会不会给‘神光堡’惹来官家那边的麻烦?

就在他举棋不定间,王定俯在他耳边,轻声道:“这两人不但轻松杀得汤巴达,瞧上去还精力充沛,我看还是算了吧。”

尚廷筠点了点头,忽然笑了一阵,道:“杀得了汤巴达那样的妖人,二位的确好本事。有这样本事的人,我们‘神光堡’不想得罪。”

韩若壁道:“既然尚堡主卖我们面子,那便叫兄弟们让开道,给我们过去吧。”

尚廷筠道:“先等一等,我有些话要奉劝二位。”

黄芩收了刀,道:“但说无妨。”

尚廷筠道:“今日不欲与二位相拼,并非‘神光堡’没有实力留下二位。”

韩若壁轻蔑笑了声,道:“不错,倘是尚堡主一声令下,不顾后果地来个鱼死网破,我们也只有两个人,两双拳,确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神光堡’声名在外,毕竟不是盗匪窝,尚堡主有所保留,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这话暗含讥讽,当然是因为想到尚廷筠之前引他们去‘老山墩’并非是为了帮忙,而是大有驱虎吞狼之意,是以颇为愤恨。

尚廷筠装作没听出他的话外之音,道:“哈密可不只我们‘神光堡’一股势力。‘神光堡’有所保留,那些真正的马贼、盗匪却不会有所保留。须知,你们身上又是货物,又是银钱,如此招摇,居心叵测的贼人必然闻风而至。加上你们是外来的,在本地没有势力和依仗,那些贼人的人数,必然数不胜数,而他们的行事只会更加肆无忌惮。我想,他们若是源源不断地杀来,你们纵然武功再高,也有杀到手软的时候吧。”

黄芩轻笑了声,嘲讽问道:“这么说来,尚堡主已打算把我们带着大批货物和银钱的消息,四下散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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