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 第284章

韩若壁奇道:“昨夜你明明故意气我走,现在这么容易就答应一道了?”

黄芩抿嘴一笑,低头似是自语般轻声道:“我故意气你走,你都不走,我还能怎样。”

韩若壁嘿嘿一笑,策马转到骡车边,一边举目四望周边风貌,一边随性高亢吟道:“穷漠绝塞多荒丘,金沙麻黄披朝霞。与君共赴天涯路,......”对上黄芩投来的眼光,他哈哈大笑了一阵,扮了个鬼脸,忽然压低了嗓音道:“来日痛钦醉死牛!”

黄芩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边隐约闪现一丝不意察觉的微笑。

这一车两马便一道上路了。

之后,他们去到那处高地,寻着记号,将埋在地下的马包挖出,又继续往‘神光堡’去了。

离‘老山墩’大约十余里地,有一处旧关隘,乃是进出‘老山墩’的必经之地。

此时,神光堡堡主尚廷筠、副堡主王定,正骑在马上,带领百十来个全副武装的骁骑武士,守在隘口下。

那些武士们目中精光四射、神情肃穆庄严,俱是一副勇猛善战的模样。

看来,这一次,‘神光堡’是精锐尽出了。

原来,前些日子,沙飞虎在整个哈密招揽黑道好手的消息,已被神光堡获悉,之后,这群盗匪悄悄往‘老山墩’周边聚集的动向,也被神光堡的探子所探知,报告给了尚廷筠。再后来,尚廷筠从哈剌灰的司图口中审出,京城来的大明商人将于正月十五日,在‘老山墩’与瓦剌人进行军器交易。到这刻,尚廷筠已然推断出,沙飞虎等盗匪正是冲着这笔交易来的。其后,明里,他把交易的时间、地点大方告诉了正在追查此案的黄芩,却绝口不提沙飞虎等盗匪参与进来一事;暗里,他早已计划部署,但等几方为着银钱、货物拼个你死我活,所剩无几后,再由‘神光堡’从残存的一方手中,轻松夺下银钱和货物。

现下,他和副堡主王定,率领神光堡的精锐人马守在此处,正是为了这眼看就要到手的‘渔人之利’。

这时,王定双眉微皱,开口道:“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昨日那一男一女不该放过去。”

他身边马上的尚廷筠目视前方,道:“想的多是好事,但瞻前顾后却是容易误事。”

王定尴尬地咳了声,道:“不怪我多想,那一男一女,男的缺的胳膊明显是砍断的,而且是新伤;女的瞧上去也是个会武的,定不是善茬儿。且瞧他二人惶惶不堪,急于赶路的样子,分明是劫后余生,惊魂未定,很可能和沙飞虎的这次大行动有关。”

尚廷筠没有应答,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王定继续道:“要我说,那一男一女,若非盗匪成员,就是打行押货的了。其实,不管他们是什么人,都是从‘老山墩’出来的,谨慎起见,真该扣下细细盘查......”

尚廷筠摆手打断他的话,问道:“我们来这里为的什么?”

见他明知故问,王定略愣了愣,才道:“自然是银钱和箭簇。”

尚廷筠道:“不管那一男一女是何人,你可见他们带有大批银钱、箭簇?”

王定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面上微有惭色,道:“他们身无藏物,确是什么都没有,即便扣下来,也是无益。还是堡主看得透彻。”

尚廷筠转过头瞧向王定,无比郑重道:“王副堡主,日后你想问题、办事情,一定要直切要害,至于旁枝末节,全可忽略不计,否则精力一旦分散,便容易顾此失彼,出现错漏。”

王定见他突然间如此认真,不知何意,回道:“我看不透彻,不是还有堡主你作主吗?”

尚廷筠眼光黯然了一瞬,道:“总之,你记着我的话就对了。”

王定越发觉得不对劲,追问道:“我发觉,连日来你除了堡内事务,对其他毫无兴趣可言,莫非有什么心事?”

尚廷筠摇了摇头,道:“没有。”稍后,他又笑道:“能让沙飞虎兴师动众拉人入伙的买卖,想必肥厚得紧。这次若能得手,对神光堡必然大有裨益。”

王定点了点头道:“的确。”

转念,他问道:“听说几日前,杜韦唯一的弟弟杜末,也是目下最受杜韦重用之人,领了一小队人马经过哈默达的地盘时,被人杀害了。有人怀疑是马贼干的,也有人索性说是‘白羊镇’的回人下的手。你说,这事可会引发杜韦部对‘白羊镇’的武力冲突?”

尚廷筠果断摇头道:

“不会。”

王定道:“为何?”

尚廷筠神色隐晦道:“我听说,哈默达的二儿子哈多死的蹊跷,前些天才在戈壁里找见尸身,送回‘白羊镇’安葬了。”

王定点了点头,道:“这事我知道,虽然哈默达对外宣称儿子是被马贼所害,但此前,人明明好好的呆在杜韦那里,之后就莫名其妙死在了戈壁,的确很是怪异。”

尚廷筠道:“据说和哈多一起出使杜韦部,商讨联姻一事的,还有一个长老,不过此后那人就销声匿迹了。”

王定疑道:“你的意思是......杜韦下的手,连那人也一起做掉了?”

尚廷筠摇头笑了笑,道:“我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哈默达的意思。我想,哈多的死和那个长老的失踪......”停下来想了想,他继续道:“八成不是失踪,死不见尸也说不定,极可能和杜韦暗通瓦剌有关。也许,他们在杜韦那里无意间发现了什么证据,杜韦便不能容他们活着离开哈剌灰部了。”

王定疑道:“真若如此,哈默达死了长老,又赔了儿子,‘白羊镇’怎会不向杜韦发难,挑起战事?”

尚廷筠道:“你该往深里想想。”

王定认真想了好一会儿,随即豁然开朗,道:“我明白了。哈默达若是隐而不发,倒真有可能说不准什么时候纠结起兵马同杜韦战个你死我活。可现下,他已经杀了杜末,算是一命抵一命,讨回了部分血债,怒气已遏,反倒不大可能再与杜韦真刀真枪的血肉相拼了。”

尚廷筠欣慰一笑,道:“不错。至于杜韦那边,为了防止密通瓦剌一事曝露,率先杀了人家的儿了、长老,当然更加不会另行挑事,否则岂不等于把他小心藏匿的野心,召告天下?所以,无论是哈默达,还是杜韦都不会轻易向对方开战。另外,毕竟他们还有顾虑--哈密这地界可不是只有‘白羊镇’和‘沙尔湖’。”

伸过手,他轻轻拍了拍王定的肩膀,道:“我这肩膀扛了‘神光堡’六年。王副堡主,若把担子交给你,你能扛几年?”

王定只觉他这话问的怪异,不知如何回答,嚅嚅道:“堡主,你这是......”

忽然,尚廷筠一抬手,肃然道:“来了!”

只见,远处一辆满载的骡车,并着一人两骑缓行而来。从拉车的骡子沉重的步态,以及驼口袋的马匹急促的呼气中,可以瞧出货车和马背上的东西都极为沉重。

来的人,当然是黄芩和韩若壁。

未到近前,黄、韩二人就发现隘口处满是人马,不由心下生疑,进而有意放缓了车速、马蹄。

韩若壁一边聚目遥望,一边道:“会不会是江紫台不放心你办事,所以带了官兵守在那里?”

黄芩道:“并非没有可能。”

等到了近前,二人发现守在这里的居然是‘神光堡’一众,不禁微有吃惊。

瞧见来的是韩、黄二人时,尚廷筠也吃了一惊。他本以为等来的人若非强弩之末的打行一众,就是伤亡惨重的盗匪成员。至于这两个被他顺水推舟引去‘老山墩’的绝世高手,是不该带着财物出现的。毕竟,他们虽然身手高绝,但只有两个人,取身保命或能做到,想在混战中独得财物,却是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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