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起身手超绝的风尘侠隐什么的,不知为何,慕容长突然想起了在苗疆撞上的那个几乎把他们屠杀殆尽,并且用极为邪门的火焰烧伤了他的老头儿,心里不由得一颤,再无半句反驳之语。
这时,窝在毯子里的俞高远道:“史兄弟说的不错,今夜必须走!”
原来,他并没有睡。
见所有人意见一致了,船老大咬牙道:“既然如此,那就冒险连夜出航。不过,我话说在头里,既然要赶夜航,这船钱......”
倪少游斩断船老大的话,道:“别说了,船钱加你一成,马上开船吧。”
其实,租船的东家终归是慕容长和俞高远,他只不过是被雇来的打手看护而已,这话本不该由他来说。但此时,倪少游所表现出的冷静、镇定和决断力,已使得在场之人自然而然的以他为主,听他说话,赞同他的意见,是以如此说来,居然没人觉得不妥,自然而然地依他的想法行事了。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周围船上的人大多熟睡了,倪少游他们的那艘客船悄无声息地起了锚,趁着夜色,神不知,鬼不觉地启航了。
夜里,何之章一直睡不沉,模模糊糊、晃晃悠悠中,忽然惊醒,探头朝舷窗外瞧了一眼,惊讶地发现对面那艘人伢子的客船,不知何时已没了影!
陡然来了精神,他翻身下地,急忙摸到黄芩榻边,就欲告之对方这件事,却又惊讶地发现黄芩的榻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在?
立刻,何之章奔出船舱,却见摇曳的灯光下,甲板上空无一人。
他不免暗里称奇,心道:那人何时下的船?到哪里去了?
隐隐的,他感觉黄芩的去向一定和那艘偷偷开走的客船有关。
夜色掩映之下,黄芩正沿着阮江岸边一路奔行。他的身形忽上忽下,忽快忽慢,紧紧地跟着前方不远处的一艘客船。夜里行船比不得白天,由于视线差,水路复杂,这艘船行驶的很小心,速度也很慢,黄芩撒开腿脚,没费太大功夫就跟上了。目前,他只是尾随,为的是等到江面较窄,船只靠岸较近时,可以一跃登上那艘客船。
那艘船,不消说,自然是人伢子的客船了。
突然,黄芩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冷冷道:“跟了一路了,二位就不要再躲躲藏藏,现身说话吧。”
他身后十余丈外,尴尬地出现了两条人影,正是肖八阵和公冶一诺。
公冶一诺飞身而上,大大咧咧道:“呵呵,没想到被你发觉了。你也是去追那艘人伢子的船的吧?既然大家都想行侠仗义,不如联手一处,废了那几个鼠辈,把他们拐卖的女子救出来。你看如何?”
肖八阵则抱拳道:“少侠,你在码头上的那番快人快语,着实叫人痛快。其实,眼下那几个敌手的实力不容小觑,多个帮手,好歹也多分力气,我们贸然跟上来,我想少侠不会见怪吧?”
被人突兀的称作‘少侠’,黄芩一时愕然,有些适应不来。
继而,他心中寻思:他们既然选择跟来,必是铁了心要管这桩不平事,轻易也赶不走。况且,我单独行动,出手容易,事成之后总得处理那些救出来的女子,送她们回家什么的未免有些难办,是以这二位倒是大有用处。
想到这里,黄芩赞同道:“有二位相助,在下自然求之不得。”一指河面,他又道:“看水势走向,前面不远处应该就有拐道,我们赶紧跟上去,到了狭窄的拐道处,就可跃到船上救人了!”
另二人闻言,均大喜,紧跟上去,一路奔行。
肖八阵赶到黄芩身边,拱手问道:“不知阁下高姓大名?”
黄芩脚下不快不慢,和他齐头并进,还了一礼,道:“江湖上无名小卒一枚,贱名何足挂齿?我姓黄,你叫我黄兄弟便可。”
说完这话,他突然觉得仿佛恢复了以前江湖人的身份,一阵痛快、自在涌上心头,不禁暗笑。
毕竟交浅言深是江湖大忌,见他不愿意多说,肖八阵也没再追问。
黄芩等三人又跟出了一段,果然,前面的水路开始转向,弯道处变得狭窄了许多。这时,客船离岸边的距离越发近了,加之过弯处本就容易出事,是以船行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他们三人都是轻功出众的好手,见到如此良机,知道绝然不能错过,于是,几乎同时跃起,如离弦之箭般直射向船头。
才一登船,公冶一诺就迫不及待的‘呛啷啷’一声拔出长剑,仿佛怕别人抢了他的功劳似的,对黄芩道:“还请黄兄弟替我们压阵,这一回,我非得好好教训那几个丧尽天良的人伢子不可!”
肖八阵撤出他那对大名鼎鼎的轮刀,看起来也是一副准备全力出手御敌的模样。
黄芩心知公冶一诺必是因为先前在码头上折了一阵而恼火不已,希望凭借这一次讨回颜面,是以不希望自己插手。他想着反正也不怕敌人飞到天上去,并不需急着出手,便道了一声‘好’。之后,他三步并作两步,窜至尾舵处,准备下手控制船老大以及几个船工,勒令他们靠边落锚停船,而将船头交给了肖八阵和公冶一诺,任由二人合力迎敌。
这么大的动静,早惊动了船舱内的倪少游、慕容长、俞高远三人。这三人本就没睡,一直都全副武装的小心戒备着,此刻听到船上有变,哪敢怠慢,当即各自擎了趁手的兵刃,跳将出来。
倪少游握着他的铁骨扇。
慕容长依旧空着双手。他绰号‘擒虎手’,一身武功都在两只肉掌上,素来是不用兵刃的。
俞高远手中握着一根黑油油的竹节钢鞭,正是他赖以成名的兵器‘裂云鞭’。
虽然他负伤颇重,但在这样的危急时刻,也不能袖手旁观了。
三人冲将出来,瞧见为首的居然又是公冶一诺,慕容长按捺不住,怒声骂道:“怎么又是你这条小狗!小畜生胆大包天,还敢追上来送死,爷爷这就成全了你!”
倪少游则冷静得多,他眼光扫过船前船后,瞥了一下在船尾控制住船老大的黄芩,又看了看不可一世的公冶一诺和他身侧的肖八阵,心下判断:船尾那人必是武功最低的,是以才去控制船老大,顺带望风。至于那个飞扬跋扈的公子哥儿已是手下败将,强不到哪里去,不值一提。但既便如此,这三人还有胆子前来生事,必定是依仗那个手持怪异兵刃的中年汉子身手超绝了。那汉子无疑是这三人中最为扎手的角色。
想到先前在码头时,公冶一诺毕竟还是伤了慕容长,倪少游不敢掉以轻心,急声道:“你二人联手摆平那个狂妄的小子,这个汉子我来对付!”
话音未完,他已用铁骨扇摆开一个起手式,护住身体要害,同时纵身而上,扑向肖八阵。
慕容长嘴上骂得虽凶,可自家知道自家的事--他本受伤不轻,又被公冶一诺刺伤了手臂,武功可说是大打折扣之上又大打了个折扣,单打独斗无论如何也敌不过眼前这个狂妄小子。是以,听了倪少游的话,他和俞高远对望一眼,心意早通,两个伤而未残之人,齐齐将生平武艺尽数施展开来,用以对付‘紫云剑客’。
存亡之际,这两个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黑道强人,再顾不得身份、面子,双双联起手来,与一个完全没甚名气、急着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愣头青战成了一团。
一时间,三人斗得难解难分。
公冶一诺剑术根基扎实,而‘流光如云剑’更是江湖上一流的神功绝学,虽然他的火候尚浅,但这番全力施展开来,威力竟也不可小觑。
‘擒虎手’、‘裂云鞭’好大的名气,只可惜‘擒虎手’连番受伤,一身武艺,三停已去了两停,而‘裂云鞭’的伤势实比擒虎手还要重上几分,因此这二人虽然联手,威力却尚不及平时完好的一人。好在他二人俱是身经百战、应变过人的强人,加之对敌经验要大大胜过公冶一诺,是以,在二人扬长避短,配合巧妙的攻击之下,年轻气盛的公冶一诺暂时也讨不到半点便宜。
倪少游那边,已经和肖八阵交上了手。
肖八阵的一对轮刀,样子颇为怪异,整体呈圆弧形,为精钢打造,直径足有两尺,由于两端刃口接近闭合,乍看上去就仿佛一对圆形的轮子。‘轮子’的中间部分是‘刀柄’,被层层麻布缠绕着,目的当然是为了吸汗,防止施展时手滑出错。外围的弧形刃口宛如两只牛角,向上伸展,尖角处两侧开刃,寒光闪闪,看起来锋利无比。可以推断的是,轮刀的主要攻守变化都来源于此。另外,轮刀的内侧也有弧形刃口,形状与外围的相同,只是细小了许多。它的存在,不但能保护握住刀柄的双手,还另有复杂诡异的攻击路数。
外围的大利刃称作‘日轮’,内里的小利刃则称作‘月轮’--这就是肖八阵威震三湘四水,赖以成名的‘日月轮刀’。
倪少游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奇特的兵刃。
不过,他在江湖上也算对敌经验丰富、一番小心试探后,便瞧出‘日月轮刀’这种兵刃极为霸道,唯一的弱点应该就在轮刀中央,握刀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