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韩若壁悠悠转醒。
见他醒了,黄芩似是舒了一口气,转又怒目瞪视蓝诸道:“之前,你是怎么医他的?”
漠然地瞧他一眼,蓝诸道:“做什么一副吃了我的德性?你本该多谢我才是。刚才极其凶险,亏我耗费了七成真力,才得化险为夷,保你那相好的暂且没事。不过,若不能根治,他终究还是死路一条。他的伤,比我原先想的,还要难治?”
黄芩将信将疑道:“因何?”
蓝诸道:“他的内伤难治,是因为精脉、气脉上两种截然相反的内伤互相牵制,医治其中一种内伤的同时,必然导致另一种内伤的加剧,是以,在治好其中一种内伤之前,另一种内伤已足以致命。也就是说,这两种内伤无法同时医治。想治他的伤,一定要先行化解此种牵制的关系。”
继而,他自豪道:“这一点,我的金针是可以做到的。”
一指床上的韩若壁,黄芩急道:“既然可以做到,为何治成这般?”
蓝诸无奈道:“因为他习练的真力是‘六阴真水’,而我没想到‘太阴膏’的阴寒之力,竟远及不上‘六阴真水’。”
黄芩听不懂。
蓝诸道:“说起来太过复杂,打个简单的比方吧,这就好像一个人无恙无伤时,身体内部总是阴阳调和,互为平衡之势,而此种平衡一旦被打破,必然产生伤害。我以金针刺激他的身体,化解两种伤情的牵制关系时,便会不得已打破此种平衡。而他原先的‘六阴真水’提聚不起,则必然导致身体处于极阳的状态,我才会想在医治的过程中,以极为阴寒的‘太阴膏’从旁辅助,抑制阳火,帮他维持阴阳平衡。可不成想......唉,这已是‘太阴膏’第二次令我失望了......“
黄芩似懂非似地点了点头。
“‘第二次’?那‘第一次’是哪一次?”躺着的韩若壁冷不防发问道。
瞧他一眼,蓝诸只道:“莫管别的,你的内伤可是更为麻烦了。”
黄芩冲前一步,道:“你不是说他暂且没事吗?”
蓝诸叹了声道:“暂且没事不假,可原本他还能活个一年半载,现下若不尽快医治,就只剩下一个来月的时日了。”
原来,因为‘太阴膏’无法在治伤过程中维持韩若壁体内的阴阳平衡,是以经过蓝诸的一番运针,不但未能医治伤势,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刺激了伤情,令其迅速恶化了。当然,若非紧要关头,他耗费了七成真力,及时撤出金针 ,韩若壁这会儿就是个死人。
没有人说话,屋里一片沉寂。
忽而,韩若壁坐起身,抹了把身上的‘太阴膏’,面露嫌厌之色。
黄芩瞧见,无言地端了水盆到床边,以手巾沾水,把他身上臭哄哄的‘太阴膏’仔仔细细地擦净了,又替他穿上衣袍。
整顿好衣袍,韩若壁站起,轩眉攘腕,豪气飞扬道:“我还没认输,莫非蓝神医已认输,想就此不治了?”
他的声音十分虚弱,可气势却不曾稍减。
蓝诸一翻眼,嗔怪道:“谁认输了?!”
韩若壁笑道:“这才对嘛。你把我赌的半条命又给治去了半条,怎么着也要连本带息还一条回来给我才行。”
沉思良久,蓝诸道:“若非‘太阴膏’不够阴寒,断不至如此。”
黄芩问道:“莫非没有比‘太阴膏’更为阴寒的东西?”
r> 蓝诸迟疑道:“这......倒不是没有......只是......“
“老爷,您可是想起了那颗珠子?”
一个温柔的女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只见‘百花露’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她向三人稍稍施礼,而后道:“‘罗汉果’说老爷忙的一天没吃东西了,叫我来看看。”
听话听音,黄芩立刻追问她道:“什么珠子?”
‘百花露’望向蓝诸。
蓝诸道:“但说无妨。”
‘百花露’道:“四年前,我陪老爷出山看诊,经由‘金碧山庄’的公冶庄主介绍,到凤凰山上的彝寨,替土司的儿子医治顽疾。当时恰逢寨里的‘火把节’,家家门口都扎着小火把,寨子中间竖着大火把,就等到了晚上全部点燃,大家好欢聚一堂。土司很好客,留我们参加了当天的欢宴。那天参加的人很多,有些是寨里的族人,有些是寨外的客人,十分热闹。老爷总是瞧向对面静静坐着的一个陌生少年。我问老爷为什么瞧他,老爷说那少年脖子上挂着的一颗珠子很是特别。我也瞧了瞧,却没瞧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老爷说,那是天下间至阴至寒的宝物,难得一见。”
言毕,她又望向蓝诸。
韩若壁好奇道:“什么宝物?”
目光里闪现出几许贪恋之色,蓝诸道:“月出皎兮,华光寒兮,至阴肃肃,出乎于天......那是一颗未经琢磨、不曾炼制的‘月华珠’。”
韩若壁目光闪动,道:“听起来就是个了不得的宝物啊。”
蓝诸无限惋惜道:“我本有意花大价钱向那少年买来,但他不肯卖,说是家传的珠宝,多少钱也不卖。唉,可惜了那颗‘月华珠’落在了平庸之人手里,就只能变成一件无用的珠宝了。”
接着,他又补充道:“一般人是没法子激发出‘月华珠’里蕴含的月华阴气的。所以啊,是不是宝物,也得看落在什么人手里。”
脑子里各种念头转来转去,黄芩忽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蓝诸所说的‘月华珠’,还有那个陌生少年,会不会和徐知州托付给他的事情有关?转念,他又一想,可红云曾说过那个赎了杨松的苗王土司来自苗疆,而凤凰山就在‘金碧山庄’边上,分明是湘西境内......
“有了‘月华珠’,就能治好我的伤?”韩若壁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黄芩当即断了这些想法,静待蓝诸的回答。
蓝诸道:“十分把握也许不敢说,但至少有八分。不过,那珠子我也只在四年前见过一次,现在在哪里已无从知晓,要在一月之内找到它,简直是异想天开。”
凝目寻思了半晌,黄芩道:“不管怎样,总要试一试,不行的话,我就去一趟凤凰山。”
说这话时,他心里也很没底,毕竟就如蓝诸所言,那个陌生少年和他的那颗‘月华珠’,是四年前出现在凤凰山的彝寨里的,现在人和珠子在哪里,实在难说得很。但既然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那么无论希望多么渺茫,他也必须试一试。
黄芩相信,只要有线索可寻,他就一定能找到那颗‘月华珠’,想尽办法把它带回来,因为,目下它就等于是韩若壁的命。
沉吟了一阵子,蓝诸道:“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你去凤凰山的彝寨里寻一寻,看有没有‘月华珠’的线索,我这边也会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医他的伤。”
黄芩点头道:“明日一早我就出发。”
蓝诸面色凝重道:“我给你一月为限,一月之内,无论寻没寻到‘月华珠’,都必须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