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色向其中一名护卫耳语了几句,那名护卫便将三人领到正中间的一间堂屋门口等着,然后自己进去通报了。
很快,他出来说土司大人请三人进去。
得了许可,立色弓着腰、低着头,领二人进到屋内。
只见里面光线黯淡,左墙边的地上挖有一个小坑,四周垒上鼎形的砖石,设了一个火塘。现时,火塘里没有火,上面支着一口大锅。锅的上方,以竹蔑编织成索,吊着一个铺了竹条的木架,瞧上去是撤下锅后,拿来烘烤肉食以便待客用的。靠近火塘的地上还摆着一只竹盆,里面放满了盐巴、花椒、辣子、蒜头等各种东西。
经过火塘时,立色低声嘱咐身后二人不要跨越火塘。
黄芩心想,这大约是彝人的某种风俗,若是不甚跨越,便是不吉利了。
“无酒不成礼。客人来了,怎能没有酒?”一位身材微显矮胖,精神矍铄的老者从木漆桌后站起身来,眯着眼,大声道:“立色,快拿咂酒过来待客。”
瞧他身上的那件深蓝色镶边,湖蓝色为底,绣着四爪金龙的官服,就知道必是此地的土司安苏其无疑。
立色应了声,出去了。
黄芩道:“土司大人太客气了。”
安苏其热情洋溢地笑道:“汉人贵茶,彝人贵酒,这是起码的待客之道。客人若是不喝,便是看不起主家。”
眨眼的功夫,立色抱了一只酒瓮进来,摆放在桌上,又插上两根空心细竹管到酒瓮里。<
br> 安苏其示意黄芩和熊传香坐下咂吸饮用。
黄芩吸了几口,感觉酸甜之中带了点儿微辣,独具风味。
熊传香跟着也吸了几口。
稍后,安苏其问黄芩道:“这位朋友,听说你有事要面见我,是何事?”
黄芩道:“我来,只是想问土司大人一件事,还望土司大人能够告之。”
安苏其呵呵笑道:“只为问我一件事?”
黄芩点了点头。
这时,熊传香忽然叽里哇啦地说起话来。
她说话的嗓门很大,不像是自言自语,但眼睛只盯着门外,是以弄不清是对谁说话。
黄芩一个字也听不懂,怀疑她说的是苗语。
安苏其面色微动,似是考虑了片刻,也用同样的语言回了几句话。
显然,他不但听得懂,而且还能说。
熊传香冲黄芩得意地笑了笑。
黄芩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
眨了眨眼,熊传香道:“原来你听不懂苗语啊。”
黄芩道:“是听不懂。”
熊传香笑道:“我只是询问一下土司大人侄儿的伤情。土司大人见我用苗语问他,便也用苗语回答我了。”
这话听起来似乎无懈可击,但黄芩却心下一阵不定,觉得她突然以苗语说话,不会这么简单,极可能有某种不可告人的意图。
紧接着,熊传香颇为郑重地,又以苗语对安苏其说了几句话。
安苏其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黄芩忽然产生了一种怀疑。
他想,不管熊传香第一次以苗语说话的内容,是不是询问土司侄儿的伤情,都十分可疑。因为,伤情怎样,医治时一看便知,此刻特意加以询问,岂非多此一举?是以,熊传香这么做,也可能只是以此为幌子,目的是试探自己是否听得懂苗语。经过试探,她发现自己不懂苗语之后,才第二次使用苗语向安苏其说了什么。
第二次说的是什么?
她特意用苗语,是有什么话不愿意、不方便被自己听到?
还是她有什么别样的图谋?
黄芩猜不透。
他笑了笑,干脆直接问熊传香道:“这一次,又说的什么?”
似乎根本不想隐瞒,熊传香张嘴就道:“我对土司大人说,如果可以治好他的侄子,馈赠的礼物我不要,只希望能多给些银钱。”
转瞬,她诡秘一笑,冲安苏其道:“土司大人也答应我了。是不是?”
迟疑了一刹那,安苏其点头算数。
不待黄芩多想,他已道:“朋友,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神思不定了一瞬,黄芩道:“我想问一个人的下落。”
安苏其坐回桌后,道:“什么人?”
黄芩道:“蓝老先生,土司大人可还记得?”
安苏其含笑道:“当然记得,他可是四年前替我儿子医好了顽疾的神医。你想问他的下落?”
黄芩道:“不是。”
顿了顿,他继续道:“那年的火把节上,有一位脖子上挂有一颗珠子的少年坐在蓝神医的对面。我想问那位少年的下落。”
皱眉寻思了片刻,安苏其欠了欠身,无奈笑道:“汉人敬官,彝人敬火,我们很看重火把节,因而每年的火把节,都是许多人一起参加,里里外外加起来,能有好几百号人,别说是四年前,就是去年参加火把节的人,我也没法一一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