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心头一热,由他紧紧拥着,没再出言反驳。
二人如此这般冒着瓢泼大雨,双脚泥泞地往猫头山下去了。
这时候,韩若壁既不瞧风景,也不管前路了,只顾紧挨着黄芩,一边跟着他迈动脚步,一边歪头细瞧他的侧脸。
就见,那双不停扇动的睫毛上有雨滴连续不断地落下,渐渐汇聚成两股细小的、晶莹透亮的水流,好似滑落的泪水一样,在黄芩的面颊上与更多的雨水汇聚一起,再往下巴处流去。
瞧着瞧着,韩若壁‘啊’了声,如梦初醒般道:“一双寒星映冰河,两道清泉涤我心......”
黄芩停下脚步,转头瞧他。
“莫非......那时候......”韩若壁凝视着面前深如潭渊的眸子,无比讶异道:“你竟哭了?”
‘那时候’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几乎不可耳闻。同时,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黄芩的眸子上,期待以自己的这一顿悟引出话题,把黄芩同小捕快之间的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微微失神了一瞬,接着,也不知是客意躲开他的注视,还是另有原因,黄芩抬头望了望天,又低头眨了眨眼,平静道:“是雨水。”
韩若壁怔了怔,心想也许他并没有听到‘那时候’三个字,只以为自己问的是此刻,但又也许他是故意如此以为,只是为了逃避这一话题。
当然,他大可以再问得更清楚明白一些,令黄芩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但是,这样就一定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吗?
韩若壁没有把握。
他知道,如果黄芩不想说,没有人能让黄芩开口。
所以,如果问得更清楚明白,得到的也许只能是更清楚明白的‘拒绝’。
韩若壁可以风淡云轻地接受别人的拒绝,以前,他也可以这样接受黄芩的拒绝。
但是,过了昨夜,一切都不一样了。
昨夜,他从黄芩身上得到了一些他梦寐以求想去了解的东西,有肉体上的,也有精神上的,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满足。相反的,他想要了解的欲望更加强烈,他想要了解更多的东西--更多有关黄芩的东西。
有时候,得到的越多,想要的越多。想要的越多,越受不了拒绝。
瞧见从黄芩抬起的下巴上不断滚落颈项,又滑入湿透的衣领里的雨滴时,韩若壁仿佛嗅到了‘拒绝’的味道,心头‘咯噔’了一下。
心念浮动间,他退让了,轻轻地‘哦’了声,没再多问。
重又迎上他的目光,黄芩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一句来了?”
韩若壁故意不再瞧他,淡淡笑了笑道:“可能是因为太应景了吧。”
黄芩微微一笑。
总觉得他的笑里有种说不出的应付的意味,韩若壁莫名一阵不快,松了手,就想迈远一步离开黄芩身边,但抬腿时一个不小心碰擦到了黄芩的小腿处。
伤处的燎泡被擦破了,黄芩一个吃痛,下意识地发出短促的‘啊’的一声,立时,又咬紧牙根,阻止了声响。
韩若壁连忙又紧了紧搂住他肩膀的右手,紧张道:“怪我不小心!你怎样?”
黄芩吸了口气,道:“不碍事。”
韩若壁这才放下心来,道:“等回去村口的马车上,把烧伤的地方涂上‘太阴膏’,应该很快就会好的。”
他二人身上的‘太阴膏’早被雨水冲刷了个干净,丁点儿不剩。
二人继续下山。
以此种方式下山,行进的速度明显变慢了许多,但他们都毫不在意。
之后,雨停了片刻,旋即转为雨中带雹,又稍停了一阵,再下起雨来。
等黄、韩二人到山脚下时,雨已变得极小,蒙蒙松松,如烟似雾,被微风轻轻地吹到人脸上,凉凉的,痒痒的。
韩若壁忽然想起了什么,道:“熊姑娘不知怎么样了。”
黄芩正要应话,就见不远处跌跌撞撞奔过来一条身影,正是浇淋透湿,却高兴得手舞足蹈的熊传香。
没等韩黄二人迎上前,熊传香又是激动又是欢喜,大声喊道:“一定是你们杀死了那东西!一定是你们!”
韩若壁拾起衣袍的前摆拧了几下,展开来作面巾使,麻利地擦了把脸,才笑道:“我们哪有那么大本事,不过是把它赶回应该呆的地方去了。”
黄芩道:“不错,那只魔物原本就是杀不死的。”
熊传香又噘起嘴,翻了翻眼道:“你们不该撇下我,明明说好了一起进山的。”
颇为玩味地瞧了黄芩一眼,韩若壁无奈道:“昨夜情势紧急,我们实在没法子回村里找你。”
熊传香好奇道:“这么说,昨夜,你们就遇上那只魔物了?”
黄芩呆了呆。
韩若壁‘嗯’了声,笑道:“昨夜遇上的是另外两只。那两只魔物好生有趣的。”他又瞟了眼黄芩,道:“你说是也不是?”
黄芩听言,仿如被呛到了一般,不自然地连声咳嗽起来。
熊传香如坠雾中,好奇追问道:“怎么个有趣法?”
韩若壁压低声音,一脸神秘道:“其中一只,只要黄芩替它吹上一口气,它就‘嗖’地变大了。”
熊传香吓了一跳,瞪着眼睛,好奇道:“还有这种魔物?什么来历?什么模样?黄芩会法术吗?怎么吹一口气就把魔物吹大了?”
黄芩一张脸黑成了锅底,压住怒气斥道:“真该拿根针把他的破嘴给缝上!休听他胡说八道!”
瞧见黄芩的反应,韩若壁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很久没能逗你的闷子了,原来还是这般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