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 第507章

韩若壁眼光骤然一亮,道:“你若肯变通一下,不回高邮做捕快,不就可以和我一直快活下去嘛。”

黄芩摇头道:“可惜,于我而言,还有比快活更重要的事。”

而后,他冲韩若壁一笑道:“俗话说,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的筵席,是时候了!

话音未落,他已调转马头,向西南方向的叉路上奔去。

忽然想起了什么,韩若壁冲着他的背影嘶声喊道:“黄芩!你记着!不管我韩若壁做什么,都非是害你。”

他说这话的声音虽响,但此刻路上刮着风,不但扬起大片尘烟,还令得道旁树上的枝叶哗啦啦响起一片,因而也不知黄芩听见了没有。

稍顷,韩若壁双手猛抖缰绳,双腿一夹马肚,座下马匹立时撒开四蹄,往通向山西的叉路上绝尘而去。

与此同时,身在高邮的徐知州以及邓大命等一众捕快都无比殷切地盼望着‘高邮福星’黄捕头的归来。这是因为,虽然黄芩不在的这段日子,州里的治安还算勉强过得去,但比起他在的时候已是差了许多,不但来了几个颇为难缠的江湖流寇,还弄出了好几桩人命案。邓大庆等人为了破案疲于奔命,而且因为办案不力,还有几名捕快吃了徐知州的板子。其实,黄芩刚走的那几个月,州里的治安还是不错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就不成了。

原来,为了确保自己走后高邮的治安状态,离开前,黄芩曾做过不少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暗里到樊良湖上,与雷铉面对面地进行了一次密谈。黄芩告诉雷铉,虽然湖上的十四座水寨结成了联盟,但这几年以来,各个水寨间仍是嫌隙不断,所以提议在此后的一年内,雷铉利用盟主的身份逐渐将湖上各部水贼收拢归并,以壮大‘分金寨’的势力。而他则保证在此过程中,州府捕快不会有任何水上行动,以免妨碍归并计划,但雷铉也得保证,若是发生火并,地点必须在樊良湖深处,不会危及州内渔民。雷铉早有此意,只是尚未提到日程上,听黄芩如此一说,立即一拍即合。不过,黄芩的本意并非为‘分金寨’着想,而是寄望以后他不在高邮的那段日子里,水贼们把心思全放在互相争斗上,无暇他顾,如此一来,对州里的威胁也就相对小了许多。所以,自他走后,高邮州最大的隐患--樊良湖上的水匪还算安稳,除了在湖的深处火并过三两次之外,并不曾骚扰到州内的渔民百姓。而对于那些往来的流寇、黑道,他则吩咐州内捕快一般情况下不必下湖,把人力安排到各个县镇,尽量集中出巡,勤于到大、小客栈查验、登记过往人员,如遇可疑人员必须予以留意,并多派人手紧紧盯住,如此,哪怕那些人是来犯事的,也会因为知道被盯上了而有所收敛。自然,他还做了不少其他的小事,其间种种繁言不叙。

参回斗转,气象不佳,正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高邮知州的府邸,内宅的卧房里漆黑一片,想来徐陵早已拥着身旁的婆娘熟睡了。但是,靠近床头的地方,却有一点红火一明一灭,不停闪烁。再仔细看时,可见一条青烟从红火处缭缭升起。

正在睡梦中的除陵被胸口处一种莫名的重压感给弄醒了。朦朦胧胧中,他以为是婆娘的脑袋压着了自己的胸口,抬手就想去推,触手间却被烫了一下。他忙缩回手,人也当即清醒过来。立刻

,他张嘴就想喊叫,却见一只烟锅头‘呼’地从胸口处直直戳到了两眼间,距鼻梁骨连一寸都不到,锅头表面散发出的热气熏得他两颊的肌肉不住地颤动,而那声喊叫也就随之咽进了喉咙里。

那个手拿长杆烟枪的人就站在床边。黑暗中,只能大概瞧出这人黑衣黑裤,一身短打,头上还罩着个黑布罩。布罩上留有四个洞,露出两只眼睛、鼻孔和嘴巴,完全瞧不出长相、年纪。

转头,他发现自己的婆娘原来早就醒了,正缩在床头,骇得瑟瑟发抖。

徐陵心道:按说,平日里她嗓门奇大,有点小事就叫唤个不停,此刻不出一声,必是一醒来就被那个黑衣人给吓唬过了。

壮了壮胆子,徐陵试探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他怀疑此人是流窜到高邮的贼寇,因为手头紧,就随便找了间大宅,想下手抢些银钱,未必愿意惹上官家,所以极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

黑衣人‘哼’了声,道:“我当然知道,大人是此地的父母官。”

没料到他有这么一说,但听他还称呼自己为‘大人’,徐陵心下稍宽,道:“我与你可有冤仇?”

黑衣人道:“无有。”

徐陵坐直了身体,语带质问道:“那你夜闯官宅,所为何事?”

黑衣人收回烟枪,两眼中精光闪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语气冷淡的不带任何感情,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混官场,我跑江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只不过,你懂的,人在江湖,难免有一两个仇家。我有个非杀不可的大仇家,他一直在躲我。在江湖上,我找了他很多年,总也找不见。今年,许是我运道转了,终于在高邮寻到了他的踪迹。”

徐陵皱起眉道:“这我可帮不了你什么。你我既然无冤无仇,你又找我作甚?”

黑衣人嘿嘿狞笑了几声,道:“就是因为和你扯上了点关系,我才来找你的呀。”

他的笑声里似乎别有意味,徐陵听在耳中,心头不免涌起一阵恐惧。

黑衣人接着道:“跑江湖的人最怕杀官家的人,惹来一身麻烦。可是我这个仇家多年不见,居然改姓换名,摇身一变,成了你高邮州的总捕头了。我若是下手杀了他,岂不是等于杀官造反?哼,如果他真是捕头,咱家也就认了,可是我明知他乃是冒名顶替的,又何必顶着这个杀官的黑锅在头上?”

“你说的......是黄芩?!”顿时,徐陵目睁口呆。

黑衣人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嘶哑着嗓音道:“他绝不是黄芩!他是个大魔头,江湖绰号‘吴刀’。据说,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刀,见过他刀的人都死了,所以又有人叫他‘无刀’。”

听到这里,徐知州的表情更夸张了,眼睛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嘴巴张得几乎可以塞进去一个拳头。接着,他哭笑不得道:“这......这怎么可能?黄捕头尚在外地公干,你不会是弄错了吧。“

黑衣人道:“我知道他现下不在高邮,可我同他仇深似海,绝不会弄错。”

徐知州尽量收敛心神,理智地思考了一瞬,道:不可能。黄芩是从京里的捕快营调入的,绝不可能是江湖人。”

黑衣人冷笑几声,道:“大人若是不信,我也没甚法子。我特意夜闯官宅,为的就是把这一事实告之大人。希望大人找出真相后,把他赶出公门。届时,我自去找他寻仇,与你无干!江湖债,江湖了,我可不想杀了装扮成总捕的‘吴刀’惹上官府。如果大人不信,待到我杀了这捕头时,我自担待这血海的干系,亡命江湖去。而你,在任上出了总捕被杀的大案,这烂摊子也只好你自己收拾了。”

转瞬,烟锅头里的火花一明一暗之间,黑衣人就一阵风般掠出了窗外,翻过高高的围墙,奔逸绝尘而去。

同一时刻,知州夫人那公鸡打鸣般的嗓子响了起来:“来人啊!出事啦!---”

飞掠出徐知州的府宅后,黑衣人一气狂奔出十数里,来到效外的一片野林里。

四下踅摸了一阵,确定周围再无旁人,他找到一棵刻有标记的大槐树,几个纵跃上到较高处,从繁密的枝杈间取出一个包裹来。显然,这是他事先藏在树上的。

提起包裹跃下树后,他一把扯下罩在脑袋上的黑布罩,露出了本来面目。

却是‘北斗会’的三当家,江湖人称‘夺命烟鬼’的‘天玑’傅义满。

将包裹内的灰色衣袍换上后,傅义满抬头望向天幕中斗折蛇行的北斗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默默道:大当家,你在辰州时特别交待兄弟传达给我的两件事,我总算都完成了。只是,这一件,不过几句瞎话,却害我奔波数千里,到底为的什么?

琢磨了一会儿,却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傅义满摇了摇头,取出烟叶揉碎后塞进烟锅头里,点上火,一边吸一边向远处走去。

走出一段后,他忍不住又想:前一阵,大当家一走神,就对着窗外装模作样吟上一句‘愿欲所钦长在侧,三生石上仍驰情。’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恋上哪家姑娘了?

猛吸了几口旱烟,他一拍脑袋,心道:是了。在武陵时,他同我匆匆分手,说是要去见一个人,莫非就是那个姑娘?......算了算了,不多想了,只要不碍着‘北斗会’的事,他那些个风流□自有他自己去操心,我跟着想个什么劲。

想着,他越走越远。

黎明前的沉沉暗夜里,那根三尺来长,冒着青烟的旱烟枪始终一明一灭地不停闪烁着。

第三部:侠气纵横八千里,豪情来去三界(完)

☆、第1回:韩家公子登五台入寒寺,承信法师收礼金奉陈茶

五台山,在山西东北部的五台县境内,曾是尼泊尔的守护神--文殊菩萨的道场。各地密教的高僧大德常慕名前来取经学法,交流佛学,因而在唐代时,五台山就已成为了九州佛教的中心,与天竺的灵鹫山角倚相望,同为世界佛教的两大灵山圣地,也被信徒们视为最灵验的菩萨的所在。

五台山上有座灵鹫峰,又名飞来峰,峰上怪石崚嶒,礧砢万状,古木参天,粗藤盘结,洞壑猬集幽邃,冷泉渟渟毖涌。这一切使得它在一片高大恢弘、郁郁重叠的山峦中显得尤为突出。更为奇特的是,峰上山石的颜色也与周围群山迥乎不同,呈灰白色,质地似是白垩一类,实在令人啧啧称奇。

圆照寺,就坐落在飞来峰的峰腰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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