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沉声道:“如果这一习惯是你我立场不同造成的,便罢了,若然只是为了向我隐瞒‘北斗会’做过的伤天害理之事......韩若壁,你一定会后悔的。”
韩若壁嗡声嗡气道:“你信我,我绝不会做令自己后悔之事。”
良久,黄芩道‘嗯’了声,道:“总之,这种习惯不好,改了吧。”
韩若壁没有回答,而是发出了一阵低低的鼾声。
他睡着了。
挪开那双拥住自己腰身的手,黄芩转过身与韩若壁面对面侧卧着。
借助撒入窗内的微弱星光,他盯着韩若壁的睡脸看了许久。
睡着时,韩若壁的脸上总有一种孩子气的骄傲和总也融化不了的倔强。
抬起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那张脸,黄芩的面上一片赤诚,眼瞳中似有深情流动。他呢喃道:“至少,在你我相对之时,不要再骗我。”
而后,他轻轻拥起韩若壁,听着那均匀而低沉的鼾声,也觉得困了。
第二日,‘北斗会’的六当家‘疤面煞星’苗玉杰率先起程。之后,其他各路人马也相继出发。黄、韩二人翻过冠豸山,往连城县县城而去。
☆、第11回:人生无常如意宝引灾星,祸从天降朔雪庵变屠场
连城县距冠豸山极近,不过二三里路程,翻过山后,韩、黄二人没走多久就到了地方。
进入县城,二人往‘北大街’去,本来,韩若壁一边行路,一边还想找个当地人询问一下‘董记车行’是靠近街的东头还是西头,但抬脚往里走了没几步,就瞧见不远处‘董记车行’那硕大的金字招牌正在日光下闪闪发亮,自然不用再费心问人了。
这时候,车行门口停了三辆马车,边上的阴凉处还蹲着几个手捧食碗,缩着脖子,呼啦啦地吃着早中饭的马车夫。
二人走上前,观望了一下。
一个马车夫正好抬头瞧见他们,‘喂’了声,嘴里嚼着吃食,含含糊糊道:“来早了,这会儿不发车,晌午以后再说。”
韩若壁道:“我们不是要坐车。”
马车夫兴致不高地挥挥手,道:“不是坐车就是包车了,掌柜的在里头,你们找他说去。”跟着便不再搭理他们,继续低头吃起碗里的拌面来。
韩、黄二人迈步走了进去。
里面是前堂,地方颇为宽大,中间零乱地放置着五七张桌子,十来副条凳供客人歇息,墙角处堆积了不少从马车上换下来的车轴、轱辘、横梁以及轼、轫、辀等旧部件。柜台后,掌柜的正坐在交椅上,懒散地打着扇子取凉,顺便也好赶一赶苍蝇。
黄芩走到中间的一张桌边坐下歇息,看来已是把这事儿全权丢给韩若壁处理了。
停下手中摇动的芭蕉扇,掌柜的抬眼打量了二人一番。然后,他站起身,绕过柜台,来到韩若壁跟前,面带笑容问道:“客人可是想包车?”
回头扫了眼门外,韩若壁不答反问道:“外面的马匹膘肥体壮,精气十足,不知脚力方面是否和瞧上去一样好?”
以为他怕自家的马外强中干,走不了远路,掌柜的拍着胸脯,道:“客人放心,不是我自夸,我家的马都是长程健马,脚力绝对比瞧上去还要好。”微微一顿,他又捻起手指,嘻嘻笑道:“就是不知客人出的价钱合不合适。”
拍了拍腰间鼓鼓的银包,韩若壁道:“只要马好,价钱不是问题。”
掌柜的听言,连忙叫人端茶上来,客气地招呼韩若壁至黄芩先前自行坐下的桌边坐定,道:“价钱谈得拢,一切都好办。如果客人对外面的三辆车不满意,后面的车棚里还有更好的。”
韩若壁直接从银包内取出一张银票放到了桌子上。
掌柜的拿起一瞧,见居然有六十两之多,不由愣了一愣,道:“哪要得了这许多?客人到底想包多久,走多远?”
韩若壁摇摇头道:“其实,我是想从你这儿买两匹马。”
放下银票,掌柜的顿时变了脸色,反身回到柜台后,坐在交椅上,重又摇起了芭蕉扇,闷闷不已道:“客人好走,恕不远送。”
韩若壁笑道:“如果银子不够,还可以再加。”说着,麻利地又拿出十两银子放到了桌上。
见他行事干脆,出手大方,分明只是不通门道,并非故意胡搅蛮缠,掌柜的也就不好意思再不加说明,直接回绝了,于是复又站起身,面色诚然道:“说实话,我们家的马,买来时没有一匹超过二十两银子的,你出的价钱已是极高了。”
韩若壁道:“既然这样,你为何不肯把马卖与我?”
走到面前,将银票和白银从桌上拾起,塞回给他,又把他拉到门前,拿扇子指着头顶上的招牌,掌柜的道:“你可看清楚了,我们这儿是‘董记车行’,是靠赶马拉车吃饭的行当,怎能做卖马的生意?那不是触自己的霉头吗?”
韩若壁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数落他道:“做买卖,目的是生财,什么行当不是为了赚银钱?你若是应下我这笔买卖,一次足赚二十两,回头两匹马就变成三匹马了。我就弄不明白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一个当掌柜的如何能想不清楚,怎的如此不懂变通?”
“我不懂变通?”掌柜的嗔笑道:“是你不懂行才对。一来,我们这儿不产马,绝不是只要出得起银子,随便什么时候都能买到好马的。我若是把马卖给你,就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买到好马回来填补空缺了。二来,刚买来的新马,不管多好也拉不起车,得费心思训练,还得和其他拉车的马匹放在一起训练,耗时间,费精力,期间种种麻烦事又如何是银子好计算的?三来,缺了马,就少了生意,难免耽误一些客人上路,他们自会转去别家车行。我怎可能为了贪图一笔好赚的买卖,坏了自己的招牌?”
韩若壁摸了摸下巴,苦笑道:“看来,也有银子办不成的事。”
掌柜的叹了声,道:“非是银子办不成事,而是代价太大,你不会愿意出那么高的价,毕竟不过两匹马。”
的确,如果对方真出个二、三百两银子,他一定会卖,但即便是财大气粗之人,也不会愿意为显然只值二十两银子的马,出二、三百两的价钱。
韩若壁点头道:“言之有理,看来是我强人所难了。”
这时,里面的黄芩跟了出来,对韩若壁道:“这下你总该死心了吧。走,买不到马,靠两条腿也一样。”
二人转身待走,掌柜的却又叫住了他们。
韩若壁回头道:“莫非你又愿意把马卖给我们了?”
踌躇了一下,掌柜的道:“我说个地方,如果你们不嫌麻烦,可以去碰碰运气,兴许能买到好马。地方不远,就在城外西郊。”
二人听言回过身来。
韩若壁讶异不已,道:“什么地方?难道是个马场?”
掌柜的道:“我们这里哪来的马场,那地方叫‘朔雪庵’。”
韩若壁失笑道:“听名字怎的像是尼姑的庵堂?”
掌柜的摇头道:“休要胡言,当然不是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