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渐歇,他道:“姑娘所言极是,倒是在下妄言了。我出道时,也和姑娘一样,老是将一句‘丈夫未可轻年少’挂在嘴边,唯恐被人看低了。后来在江湖上混得久了,才发现,你就是你,别人捧不高,也看不低。今日,我若说的话不中姑娘的意,姑娘就只当我是放......那啥.......,别往心里去。”
转而,他又道:“不过,虽说是巾帼直堪堕须眉,但姑娘的身手咱家确是没见过,说你不行,或者是夸你上天,都是一派胡言,做不得真。反正,我千里追杀‘女金刚’,江湖上知道的人不少,若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出手救了姑娘,显然是胡吹大气。但若说是完全和姑娘当时身处险境毫无关系,也未免太过做作。敢做不敢当,非是好汉行径,老实说,我出手时,自然有一举两得之意,姑娘若是嫌我多管闲事,我只能说声抱歉,姑娘若是要谢我,就真的大可不必了。”
他一番话说来,慷慨磊落,自有一种别样的豪侠气概。
言毕,松戎转身要走。
宫露白却抢先一步挡在了他面前,道:“等等。”
松戎略有不满,道:“你还想怎样?”
宫露白道:“我虽不必谢你,却也不想欠你什么。”
松戎道:“你本就不欠我什么。”
宫露白摇头道:“毕竟,‘女金刚’是死在你手里,那伙人也是被你杀跑的,我得了好处,就是欠你的。”
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儿,松戎噗嗤一笑,道:“只听说过放债的担忧,没听说过欠钱的着急的。我都说不欠了,你还计较个什么劲。”
宫露白倔强道:“我行事只依自己的原则,但求问心无愧。别人若欠我的倒没什么,我若欠了别人的,连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稳!”
松戎眉毛挑了挑,没说什么,心思微动,心想:她这一点,倒是和我有点儿相像。
“适才,你的坐骑中了那头陀一刀,没法骑了。”宫露白将身后的骏马往前带了带,道:“我把马换给你,之后便不欠你的了。”
说着,她把手中的缰绳递了过去。
松戎没急着伸手接过,而是道:“如果照姑娘的意思换了马,姑娘不就没有马骑了吗?”
宫露白道:“是啊,没有就没有吧。”
松戎扬眉一笑,道:“在下松戎,不知姑娘芳名?”
见了他这一笑,宫露白心头一阵轻颤,声音立马低了下去,道:“我姓宫......名露白。”
松戎道:“宫姑娘家住何处?抑或是四海为家?”
宫露白脱口而出道:“汀州府,连城县。”
她说得极快,快到连自己都不曾反应过来。
松戎点点头道:“宫姑娘还说自己是跑江湖的,这下露馅了吧。跑江湖的人,是没有家的。”
不待宫露白接口 ,松戎已抢着道:“在下迟早要登门拜访宫姑娘一
回,只是不知宫姑娘愿不愿再见到我?”
宫露白呆愣了一刻,结结巴巴道:“自然......自然......,你要拜访我做什么?”
支吾了半天,‘愿意’这两个字却始终也没能蹦出来。
松戎道:“姑娘欠了别人的,连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稳,在下也是一样。现下,我还有点路要赶,所以就不和姑娘客套了,先收下这匹马,从此便欠了姑娘一个人情,只怕要日日吃不好饭,睡不稳觉了,少不得闲时把马还给姑娘,否则,此种吃不好饭、睡不稳觉的日子便没完没了了,哈哈。”
没想到,这人外貌秀美如女子,行事却如此光明豪爽。
说罢,他只一抱拳,竟不留恋,将马包从伤马背上去下,搭在宫露白的马上,又将宫露白的马包系到了伤马的背上。换马之后,他接过缰绳,牵马而去,不大一会儿功夫,就消失在了远处。
眼见松戎谈笑自若,收下了马,却也不卑不亢,宫露白心花怒放,望着他的背影不免心神激荡,久久无法平静。
韩若壁虽然对宫露白并无半分杂念,但瞧着如斯美女竟看上了另外一个年轻的剑侠,就好像掉进了麦芒堆里,浑身上下都感觉不自在。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嘴,他忍不住嚷嚷道:“喂喂喂,别看啦,人家已经走远啦。还没问你,你不是去‘古脂斋’了吗,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
宫露白转过身,行到韩、黄二人跟前,有点羞恼,但又不便发作,微嗔道:“我要到哪里,你管得着吗?对了,听说有人杀了‘黄膘紫骝’,竟是你们?”
说到这里,她的一双美目转向黄芩、韩若壁的坐骑,心中已经知道了七八分,顿时生出一种感激之情。
韩若壁脸色肃然,连连点头道:“举手之劳,也是因为凑巧遇上了,那两个贼子恶贯满盈,早就该死了,只希望宫老爷子泉下可以瞑目。”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他们只是被雇佣的杀手,幕后之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宫露白双目一暗,突然又振作起来,道:“我在‘古脂斋’得到了一个极有价值的消息,很可能和幕后的罪魁祸首有关。眼下,我就是跟着这条消息,一路追踪到此地的!”
此言一出,黄芩和韩若壁对望一眼,眼睛都亮了起来。
清晨时分,朝雾似烟,初阳如新。
‘丹霞山’脚下,一匹健马系于梧桐树边,一个青衫人正背负着双手,向远处张望着,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看他的神情,不显一丝焦急,很是平静自若。
此人正是‘南华帮’的副帮主马国梁。
不多时,“得儿,得儿,得儿......“,人还没到,马蹄声已先响了过来。
听到动静,马国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相信,来得就是他要等的人了。
很快,三人三骑出现在他的视线内。
就见,为首之人,身高体阔,一袭薄薄的丝质长衫下,隐隐透出强健过人的肌肉,正是‘南华帮’的帮主郑坤。他身后的则是两名长随,一望而知俱是身手矫健,武艺高强之辈。
马国梁解开缰绳,翻身上马,迎了过去。
二马交颈之际,郑坤的眉毛微微皱起,看起来颇为不高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昨日一早儿来请‘小天师’的吗?怎么你临了又变了卦,叫人通知我说改在今日再一起来了?”
马国梁赶紧拱手道:“前日夜里我突然想到一个计策,若照此实施,定能让‘小天师’愿意出手相助我们。因为事情急迫,实在耽搁不得,因此昨日我一整天都在全力张罗此事,未尽之处,还请帮主恕罪。”
郑坤仍旧不满道:“什么事这么重要,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马国梁赔着笑脸道:“其实,于我们‘南华帮’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我就一个人拿主意了。不过,这件事虽然微不足道,可对于请‘小天师’出山,却是至关重要呀。”
郑坤‘哦’了一声,道:“果真如此?那你说来听听,如果确如你所说,我不但不该怪你擅自行动,还要大大地奖赏与你。”转脸,他眉毛一立,面色肃然道:“如若不然,莫怪我不讲情面,虽然你是副帮主,也不可坏了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