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动静大了,两名巡场的打手走了过来。
庄家冲他们使了个眼色,表示目前没事,那两名打手便又绕开了。
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势,庄家很不情愿地把三枚骰子往韩若壁面前一放,道:“说话小心点儿。我们这个赌场开设多年,历来光明正大,用的骰子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倒是你要当心点儿,别自己出千被捉个现行,那可是要砍手的!”
韩若壁不以为意,将右臂的袖子往上一掳,露出光滑滑的整个小臂,以示绝没有耍手段、出老千的可能。然后,他抓过骰子,在面前的桌上扔了几把。
骰子自由地滚动着。
意识到骰子确实没有问题,绝非那种灌了铅或者水银的、用来作弊的骰子,韩若壁满意地点了点头,咧嘴笑道:“嗯,非常干净,很好,很好。既然这样,你就开牌吧。”
庄家不太高兴地瞪了他几眼,拿过骰子,也谨慎地摸了摸,以确定对方没有趁机在骰子上动手脚。
感觉一切如常后,他把骰子扔入近前的大碗里,又用一只小碗盖上,然后开始摇骰。
“买大赔大,买小赔小,买定离手!”
他以一种特有的节奏,一边高声地吆喝着,一边卖力地摇着骰子。
骰子在瓦瓷碗里滚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这响声,如同银钱落地的声音一般,扯动着桌边赌徒的心,令他们的精神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赌徒们都能感觉到,在某种程度上,恰恰是滚动着的那几枚小小的骰子,决定了桌上大笔银钱的流向。
也许,正是这种追求紧张、刺激的感觉,令得他们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一上来,韩若壁的手气就很背,接连输了三把,扔出去了三枚筹码,也就是三十两银子没有了。
看来,那种传说中赌场会让新来的赌客先赢上几局,等你上了钩后再杀你个底朝天的规则,在这所赌场里并不适用。
庄家撇着嘴,得意洋洋地拿眼角瞟了瞟韩若壁,又朝他面前的两幅画努了努嘴,就好像是在说:你那个玩意儿,在我们这里不灵的。
虽然韩若壁的脸上还保持着笑眯眯的样子,假装没瞧见,心里却已不停地暗骂起来。
原来,这个庄家的手法,确实高明得很。他的骰子的确是没有问题的,所以摇出来的点数,也完全是随机的。但是,这所赌场里的牌九的玩法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他们这里玩的是‘大牌九’。
其实,牌九在各地的玩法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同,但总的来说,可分为‘小牌九’和‘大牌九’。多数地方玩的是‘小牌九’,也就是按摇出的点数选取从第几张开始抓牌,每个人抓取两张牌,掀开来比个大小就算完事了。而‘大牌九’则是每个人抓取四张牌,由牌的主人自行决定如何把这四张牌分成两对,以两对对两对,两对都赢了才算是赢,如果一胜一负,则算平手。
眼前的这个庄家洗牌的手法很是精妙,算路又准确无比,所以每个人手上抓取的四张牌究竟各是什么点数,他都了然于胸。因是之故,他只要巧妙地安排好自己的四张牌,把它们凑成合适的对子,一般情况下,至少可以保证胜出一对,确保立于不败之地,而如果时机合适,结果就是两对全胜了。
显然,刚才接连三把牌,庄家都刻意针对韩若壁,所以在把四张牌分对时,他宁可与参赌的其他两人和牌,也非要赢了韩若壁。在这种情形下,无论韩若壁如何搭配手中的四张牌,都会因为已经被庄家知道了底牌,而落得一败涂地。毕竟,‘天牌对’,‘地牌对’或者‘至尊宝’这类准赢不输的玩意儿,可不是那么容易抓来的。这样的玩法决定了在大多数情况下,如何配对才是赌局胜负的关键。
虽说韩若壁已经知道庄家玩的什么把戏了,却是拿不到他的任何把柄,因此只能是无可奈何。
“哗啦啦......哗啦啦......”,又一把开局了,庄家又开始表演他那神乎其技的洗牌手法了。
这时候的韩若壁面上似笑非笑,还轻轻地眯着双眼。
别人或许很难发现他与刚才有什么不同,但黄芩却知道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瞧看庄家是如何洗牌的。
韩若壁一边瞧看着,一边将牌桌下的左手轻轻地拈起了一个符形。
过了一小会儿,也不知他是不是瞧出了一点名堂,就见他扁了扁嘴,轻轻地吹出一口气。
他的这个动作非常小,除了黄芩以外,几乎没有人能感觉到。再者,即便感觉到了,怕也以为只是叹了一口气吧。
对面刚洗好牌,准备把骨牌堆成一摞的庄
家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的阴风夹杂着寒气扑面而来,眼皮子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心头一惊,但手上的动作却还下意识地继续着,就好像已经不是他的手在洗牌了一般。
等他回过神来,用力地眨了眨眼,又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心神时,那股诡异的阴风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三十二张骨牌也都整整齐齐地垒好了。
庄家心里一阵打鼓,兀自摇了摇头,暗道:那阵风......难道是撞鬼了?或者,那两副画真的有点儿邪门?......
想到这,他的心里一咯噔,情不自禁地把眼睛往韩若壁面前的两副肖像画上瞟了瞟。转而,他又感觉自己的这种想法太过荒唐,于是嘴里咕噜着骂了句什么,决心把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到九霄云外去,同时将注意力集中到股牌上来。
既然骨牌已经垒好,按规矩便是不能再动的了,也因此,每张骨牌的位置也不会再变。一想到这,庄家心下稍安,继续一边吆喝,一边开始摇骰。
盖着小碗的大碗里,三枚骰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随后,渐渐地慢了下来,直到最后没有了声响。
握住小碗的碗底,庄家眼光犀利地环视一圈,高声吆喝道:“离手,离手,我要开了!”
韩若壁微微一笑,道:“我全都押上!”说罢,把面前的七枚筹码全部推了出去。
此前,他连输了三把,因此,在外人看来,这一把显然是孤注一掷了。
四周立刻发出一阵唯恐天下不乱的嘘声。
在场的许多赌徒都已预感到这个外来的阔佬马上就要输得精光了。这一点,令得他们不由自主地开始兴奋起来。
庄家没说什么,而是面带几分凶狞之气地笑了笑,又看了韩若壁一眼,那眼神就仿佛钓鱼的在瞧咬上了鱼钩的鱼儿一样。
陡然间,他揭开了碗盖。
众人往里一瞧,三枚骰子分别是三点,四点和六点。
按规矩,该从第十三张牌开始发牌。
很快,每个参赌之人都拿到了自己的四张牌。
庄家掀开手里的牌一看,登时手心出汗,面色如土。
他手里的,是一对‘杂八’,一个‘板凳’,一张‘杂五’。
按说,这四张牌可以凑成一个对子和一个‘九点’,已算得相当好的牌了。
可是,为什么拿着一手好牌的庄家却会有如此反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