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古怪的一笑,韩若壁道:“想知道滋味却是不难。你去取点儿水,我即刻弄冰出来。”
许老大听言好奇不已,眼神一示意,顿时有人端来了满满一铜盆清水。
韩若壁淡淡一笑,伸出双掌,伏于铜盆两边,瞬时运起‘六阴真水神功’。就见,铜盆之上立时凝结起了一层小水珠,不消片刻功夫,一盆水竟已化作了一大块冰砣。
见了他这一手,除了黄芩以外,在座的诸人无不目瞪口呆,叹为观止。
王直惊得乍舌不已,左右看了看,问韩若壁道:“这是什么法术,竟能如此奇妙?而且,我见过的冰块都是晶莹剔透的,怎么你弄出来的却是白蒙蒙的,和一般的冰块不太一样呢?”
韩若壁笑道:“‘小五哥’说的真是外行话了。一般来说,如果是水缓缓地凝结成大块的冰,就会是完全透明的样子,但如果是迅速地变化成大块的冰,里面就会出现一层层白障,如同现在一样,并非是晶莹剔透的。”
王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众人纷纷称奇,许老大也不禁对韩若壁刮目相看了起来。
而后,大家把西瓜置于冰块上冰镇了吃。
一边笑眯眯地吃着西瓜,许老大一边在心中暗自盘算:韩若壁先是拿出‘离火符’这样的珍品向自己献宝,后又刻意显露出一手相当惊人的绝世功夫,分明是想在表明实力的同时,以利益相诱,足见其用心之深。他身边的那个黄芩想来也不是易与之辈。虽说已方干的就是海上走私的买卖,和白道、黑道都打过不少交道,从来不怕别人玩横的,更不怕得罪什么人,但到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这样两个来路不明的硬手闹翻,结下梁子,并非上上之策。
更重要的是,韩若壁亮出了‘离火符’。这在许老大看来,除了利诱外,还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危险--如果双方闹毛了,韩若壁未必不可能祭起‘离火符’,烧坏他们的海船,那便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想到这里,许老大主意已定,丢开西瓜皮,抹了把嘴,道:“韩朋友、黄朋友,你们是包总旗介绍来的,‘五龙船’本当全力相助,但那个蓝绿眼睛的‘红毛鬼’整日里鬼鬼祟祟,东躲西藏地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委实不好找。本来,我们是可以领着两位朋友去海上四处逛逛,碰碰运气的,但偏巧这几日,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交易等着我们面谈,大家都抽不开身。不如这样吧,我把那个‘红毛鬼’可能出现的地点罗列出来,你们自己设法寻一条海船到那些地方走走看看,至于能不能遇上,就全凭运气了,毕竟,就算由我们领着,也一样是碰运气。当然,无功不能受禄,既然帮不上你们什么大忙,也就不能收受你们的任何礼物了,还请几位朋友见谅。”
看来,他的主意就是既不掺和进这件事,也不同韩、黄二人闹毛。
韩若壁摊手苦笑道:“须知,我们能到‘放鸡岛’来,还是多亏了包总旗先前征用的一条船。要我们自己找船下海寻‘红毛鬼’,只怕是难比登天了。”
包器急切恳求道:“许老大,你就再想想办法吧。”
许老大面上一副歉然的神色,没再接口。
意思很明确,这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这时,啃着冰镇西瓜的王直突然问道:“据你们得到的消息,你们所追之人,是如何与那个‘红毛鬼’接上头的?”
韩若壁心中一动,回道:“几日前,在电白港,有人瞧见他和那个‘红毛鬼’等一伙人在一起,然后又同乘一艘小船出海了。”
王直轻轻地‘哦’了一声,一边吃着西瓜,一边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这时,场面安静下来,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突然,只听见外面呼啦啦一阵响,黄芩、韩若壁都吃了一惊。
本来,包器无精打采地靠坐在椅子上,此时一跃而起,奔至门口,向外面张望了一眼,脸色顿时大变,道:“不好,起风了!”
海上的风,不比内陆,不但来去突然,而且格外的强劲。这不,眨眼前还算得风平浪静的海面上,刹时间箕星发威,厉风呼啸,挟带着水气的狂风把如银山般的滔天骇浪颠荡着抛至空中,万顷怒涛你追我赶,十余丈高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地拍在嶙峋的礁石上,吞吐出无数白沫,同时也发出撼人魂魄的巨大撞击声。
望着远处海面上激荡而起的滔天巨浪,包器喃喃道:“坏了坏了,这可怎么走啊......”
王直当即接口道:“别想走了,这么猛的浪,再大的船也走不了。咱们‘放鸡岛’上虽然贫瘠,但有得是石屋,你们就在岛上留宿一夜,等明日风浪小些再做打算吧。”
许老大等四位当家也跟着极力挽留。
于是,黄芩、韩若壁被安排在一间摆有两张床榻的双人石屋内。
包器的住处与他们毗邻,是一间较小些的单人石屋。
刚入夜,风息了,浪也平了。
外面,星光灿灿;
屋内,烛光点点。
来此的事情未有定论,黄芩、韩若壁哪里睡得着?
二人都不愿闷在屋内,于是悄没声息地跑到海边,在一处礁石后寻了处角落坐下,互相商量起下一步该怎么办来。
黄芩道:“从那个小五哥的反应看来,‘五龙船’的人肯定是知道那个‘红毛鬼’的下落的。当然,也许他们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但至少有门路可寻。”
韩若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苦恼道:“你说的我岂能不知?可他们不愿领我们去找,我们能怎样?你也瞧见了,我符咒亮了,手段也施了,但他们就是不买账。”
抬头望了眼静静的星空,黄芩忽然幽幽道:“如果他们知道咱们要追的人是谁,恐怕就更加不买账了。说实话,就算给咱们找到那个‘红毛鬼’,仅凭你我二人之力,又能拿得下李自然吗?你能确定我们不是在送死?”
韩若壁佯作吃惊地看向黄芩,然后咧嘴一笑,道:“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你说如此丧气的话。”
黄芩苦笑道:“尽
管李自然先后被萧园主和我们所重创,但毕竟也意外地得到了你们道家的宝贝--‘玄阙宝箓’。难道你就不怕他参透了其中的奥秘,并因此伤势告愈,法力更胜从前了?果真如此,我们两个联手恐怕也是白给。”轻笑了两声,他又道:“这样说来,找不到‘红毛鬼’,是福是祸还说不清呢。”
韩若壁眉毛轻皱,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没想过。只不过,‘玄阙宝箓’放在李自然身上越久,后果就会越严重,所以只有尽早找到他,夺回‘玄阙宝箓’才是正理。当然,这是要冒一些风险的,但当下也没别的办法了。”
黄芩淡淡道:“我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此前,我见过太多像李自然这样投身豪门权贵的江湖人。虽然他们模样各异,性情不同,武功有强有弱,江湖地位也各有高低,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为了图财谋利不惜放弃尊严。这样的人,最是贪生怕死。所以,既然李自然还愿意继续南下,处理宁王交代给他的大事,而没有不管不顾赶紧找个隐秘之所躲起来疗伤,那么,照我估计,他的伤势即便没有痊愈,也绝不可能很重。因此,纵然你我二人联手,李自然依然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非常硬的骨头。”
见他长敌人威风灭自己志气,韩若壁心生不悦,板起脸,道:“你什么意思?”
黄芩沉声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你费尽力气,把我从高邮借来,目标就是‘玄阙宝箓’。可眼下看来,无论你的目标是把‘玄阙宝箓’占为己有,还是不让它落入李自然之手,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玄阙宝箓’已然落入李自然之手了,也就是说,我们的任务其实已经失败了。”
停顿了一瞬,他又道:“此前,我并没有想到这些,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出于意气的干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出于同高手争胜的好胜心,但这一路行来,我总算平静了不少,这才想明白了。”
韩若壁心头一颤,道:“你是说,你接受这个失败了?”
他的声音有些飘渺,有些陌生。
黄芩点头道:“就事论事,我当然接受这个失败。实际上,我们已经失败了,我们现在试图做的事,不过是盼望着能反败为胜而已。但是,老实说,我并不觉得对这件事继续紧追不舍是个好主意。”
韩若壁冷声道:“为何?”
黄芩道:“我们回过头重新来看这件事,首先,是王守仁得到了有关‘玄阙宝箓’的消息,担心它将要被送至南昌,落入妖道李自然的手里,于是请你出手阻止,而你又拖上了我,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出。我问你,如果当日王守仁找你时,完全不曾提及有关‘三杀’财宝的事,却说明了李自然会离开南昌,亲自出来犬玄阙宝箓’,你还会不会淌这趟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