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芩显得不甚关心,道:“我也不知道,估计是他们自己的买卖找上门了吧。”
韩若壁‘嗯’了一声,道:“那个‘小五哥’,年纪不大,一肚子坏水,说起话来神神鬼鬼的,我才不信这事儿他们的许老大不知道呢。你想啊,开走一艘副船,这么大的动静,能瞒得了谁?”
黄芩斜睨他一眼,道:“难道你平日没和这些人打过交道?说好听点儿,他们是出海做买卖的商人,实际上个个都是海盗,和高邮的那些水匪没甚区别。”
韩若壁道:“你的话虽然夸张了点儿,但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们的那点儿心思,是再简单不过了。”黄芩‘哧’了声,道:“多半是忌惮那个‘红毛鬼’,所以,不想一下子把脸全撕破,才让‘小五哥’带一艘副船,加上我们两个外乡人前去搞事,如果成了,自然皆大欢喜,如果失手,许老大再出面,以不知情为由,将事情推个干干净净,最多惩个管束不严之罚,赔个场子,总之,还有不少回旋的余地。可如果由许老大亲自上阵,一旦失手,那‘五龙船’和‘红毛鬼’科萨蒂就算是彻底翻脸,互为死敌了,对他们而言,这显然不是上策。”
韩若壁想了想,道:“不过,这样一来,如果时机不对,许老大很有可能把‘小五哥’给牺牲掉,以换取同对方和解。但精明似‘小五哥’,又岂会不知其中的明堂,为何要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
黄芩哈哈笑道:“海盗也好,水匪也罢,和你一样,都是把脑袋提在手里玩的主儿,富贵险中求,有什么了不起的。‘小五哥’这般搏命,虽然有被许老大出卖的可能,但在海上讨生活,哪天不死人?如果这事办成了,他‘小五哥’就是‘五龙船’的第一大功臣,在许老大,乃至一众兄弟心目中的地位肯定也急剧上升,好处自不言说。更何况,‘小五哥’的话真真假假,也说不定他真的就打算私自黑下那套弗朗机炮的图纸。又或者,他要的并不是什么图纸,而是那个‘红毛鬼’手里的别的什么令他垂涎已久的宝贝。”
韩若壁也笑了起来,道:“如果科萨蒂真的还有什么宝贝,‘小五哥’又没事先说清楚,那到时可别怪我翻脸不认账。”
言下之意,他就要一并收了,没有王直的份。
黄芩微带不解地瞧他一眼,道:“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拿下科萨蒂?难道一点儿都不担心李自然吗?”
韩若壁‘嘿嘿’笑道:“也许你说得没错,李自然的伤应该不会很严重,所以我们二人联手也未必能干掉他,更何况还有科萨蒂这类有火炮的硬角色。但是,我也想过了,这里是海上,我的‘六阴真水神功’遇水则生,而现在的水是无穷无尽的,‘六阴真水神功’的威力也会成倍增长。总之,我认为我们和李自然有得一拼。”
黄芩扁了扁嘴,没有过多质疑,但瞧他的脸色,也没有变轻松一丝一毫。
一时间,二人都再没什么话语,船舱里陷入了一片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仍是不见王直回来,黄芩也觉得无聊得很,干脆脱下鞋袜,盘膝坐在一边,以五心向天的姿势,开始打坐调息起来。
韩若壁瞧见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大战在即,先练练功?临时抱佛脚,也不是这么个抱法吧。”
黄芩悠悠一笑,缓声道:“闲着也是闲着呗。再说了,临阵磨枪,不亮也光,总归没什么坏处吧。”
说着,他的脸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道:“说真的,自打上次从西域回来,把我妹妹的事情了结了之后,我就觉得心头上压了很久的一块大石突然间被拿去了,浑身都感觉特别轻松,修为也隐隐有突破到下一个境界的苗头,只是那种状态总是若隐若现,无法准确地把握住。前一阵子,我们和李自然交手时,我好像一下子又多明白了点儿什么,能感觉到离突破又近了一步,但还是不太说得清楚。简而言之,就好像浑身多了很多力气,却没法子使出来一样。这样的情况,在我看来,应该是到了一个瓶颈期了,相信如果能够所有突破,功力、修为定能再上一级台阶。”
听言,韩若壁一下子来了精神,坐回到椅子上,急切地探向黄芩道:“你也有这种感觉?”
“‘也有’?......莫非你和我一样?”黄芩讶道。
韩若壁道:“说实话,我感觉状态最好的时候,是和你一起联手斩杀旱魃的那一次。那一斩足可切断阴间、阳世的联系,已臻天人合一之完美状态。我想,如果这次,我们还能施展出那一招的话,纵然强如李自然,也是很难招架得住的。”
话峰一转,他又道:“只是,自那一战之后,我的修为已开始有衰退之像,就好像曾经沧海难为水一般。”
黄芩狐疑道:“会不会只是你的错觉?”
韩若壁摇摇头道:“前面,在丹霞山和‘三杀’一群人厮杀时,我已明显感觉到了这种苗头。接下来,同李自然交手时,我明明已经施展出了压箱底的绝招‘得兔忘蹄’,但显示出的威力却比最巅峰时大打了一个折扣,结果被李自然破了,最后还差点儿被他的‘还精血咒’所伤。”
黄芩面露惊容,道:“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以你我的年纪,修为正是日渐增长的时期,不至于这么早就开始衰退呀。难道是你的旧伤还潜藏在内腑经脉中作祟?”
韩若壁叹一声,道:“那倒不是,这其实是我的‘六阴真水神功’的怪毛病。这门功夫,唤作‘六阴真水’神功,修炼起来也像是潮水一般,在达到一个顶峰之后,就会出现退潮的状态,以至于整个人的修为水准都会有所下降,只有等到下一次潮起时,才会突破前一次的顶峰。实际上,自从苗疆斩杀旱魃之后,我的上一个顶峰就结束了,最近一直处在比较低落的状态。”眼睛一张,眉毛一扬,他继续道:“但是,自从我到了电白港后,可能是受到大海上源源不断的水气的补充,我丹田内的真气变得蠢蠢欲动起来,看来,我的下一次涨潮期也快要来了。”
黄芩的双目中隐有精光闪动,道:“如果我们的功力当真要有什么精进的话,最好能快一点儿。其实,这也是我之前甘愿放弃和李自然玩命的原因之一。毕竟,以李自然的修为和年纪,想要再有所突破,几乎已是不太可能的事了,但我却显然突破在即,所以,在此之前同他玩命,实在是非常不划算的事。”
韩若壁猛地一拍手,眼中透出一丝兴奋之色,道:“烦不了那许多了,反正现下不玩命也得玩了,如是让宁王那个老王八蛋造出什么劳什子的弗朗机炮,鬼知道这个天下要被糟蹋成什么样。也好,说不定,有李自然这个强敌逼一逼,我们的功力都可突破到下一个境界了。”
黄芩的面上挂起一副苦笑,道:“难道你觉得,我们都是属狗的
,非得逼急了才能跳墙吗?”
“会咬人的是你吧。”韩若壁嘿嘿笑道:“不过,你可别说,功夫练到我们这种境界,想精进一步都是极困难的,越是生死关头,越是能激发潜能,有很大的可能突破瓶颈......”
话还没说完,突然,外面传来一通喧闹,然后是一阵沉重的铁链摩擦声响起。
黄芩侧耳倾听后,面露惊讶之色,道:“这是降锚的声音。又有船来了。听上去,这也是一艘海船,非常大的那种。”
他们呆的这间舱室内没有任何窗户,唯一的出口在头顶,是以不出舱门,是没办法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的。
闻听动静,韩若壁又来回转悠起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黄芩‘啧’了声,道:“你怎么又折腾起来了?”
韩若壁一撩袍子,抬腿迈步就要往通向舱门的楼梯那儿去,道:“走,出去瞧瞧。”
黄芩忙过来拦住他,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来的船,相信应该是和‘五龙船’谈生意的,这等闲事本就与我们无关,你又何必关注?”
虽然知道他的话也很有道理,但韩若壁这人就这样,越是不让他瞧,他就越是好奇,忍不住想瞧。眼珠转了转,韩若壁道:“我们已经打算和‘小五哥’合作了,难道你就不想多了解一些他们的底细?”
知道他是在找借口,但这个借口找得又确实很有点儿道理,黄芩只得皱眉道:“现在溜出去也太夸张了吧,如果你真想探一探,还是等到天黑比较好。”
韩若壁连连摇头道:“不成不成,天黑了再溜出去窥探,显得太偷偷摸摸的了,难免让人以为我们别有用心,倒不如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去,别人只道我们是‘五龙船’的朋友,反而不会太过在意。”
黄芩道:“可万一被许老大他们瞧见呢?”
韩若壁仰笑道:“我才不怕被许老大他们瞧见呢,打死我也不信‘小五哥’能瞒过许老大,弄条船带我们出海去,所以,真要撞见,只需随便编个借口糊弄过去,大家心照不宣就成了。”
听韩若壁说得在理,黄芩终究也按捺不住好奇,道:“好,一起出去瞧瞧。”
二人一番行动后,下得船来。
其实,王直曾吩咐在这条船上留守的四名船员,不能让黄芩、韩若壁胡乱走动,但黄芩、韩若壁何等人物,真想溜出去时,几名船员如何能拦得住?
下得船来,黄、韩二人沿着岸滩往前走,就见一条不亚于‘五龙船’大小规模的海船停泊在那里。以许老大为首的五位当家人站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不少‘五龙船’的兄弟,还有一些人在搭跳板,以便船上的人下来。
韩若壁拉了一把黄芩,二人大模大样地走上前,挤过人群,来到许老大等人身侧。韩若壁还打招呼一般,冲他们挥了挥手。
王直见状,心里恨得牙痒痒的,但嘴上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瞪了他们一眼。
许老大面上气定神闲,道:“你们怎么跑来了?”
韩若壁装傻道:“听见这边热闹得很,我们就过来瞧瞧。”转而,他又一拱手笑道:“我们初来乍到,若是有什么不便给我们瞧的,许老大甭客气,尽管开口撵我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