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 第695章

想来,到此刻,他已经看透了‘仲文’的心思。

‘啧啧’了两声,韩若壁勾了勾嘴角,又道:“按说,我一向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在我面前耍赖之人,我一律一剑一个杀了,也好落得个干净。”

‘仲文’喉头一紧,心尖一颤。

‘哼’了声,韩若壁继续道:“不过,现在,我的心情格外好,而且今天这里,凡事我兄弟说了算。他既说不杀你,我自然也不杀,你走吧。”

‘仲文’闻言,犹如阎王殿上过了一回堂又死里逃生了,如释重负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他用力咬住苍白的嘴唇思虑了一阵,开口道:“你们若是言而无信,我陶仲文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黄芩瞥了他一眼,算作回答。

而韩若壁则完全没有反应。

对于陶仲文那无力的威胁,他当然不会在意,甚至连耳朵里听到的‘陶仲文’这个名字,也如同风过回廊一样,过耳即忘。

‘陶仲文’之于他,和阿猫阿狗没甚区别。

其后,黄芩打开锦盒,从里面拿出一叠卷成了一卷的羊皮纸展开,大约地瞧了瞧,感觉应该就是制造弗朗机炮的图纸了。于是,他冲韩若壁点了点头,又把羊皮纸交给韩若壁瞧看。

韩若壁低头盯着图纸琢磨了一阵,确信没错后,重新卷起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之后,二人连瞧都没再瞧陶仲文一眼,就一起往王直占领的科萨蒂的大船那里走去。

显然,在他们看来,灭了李自然的那个毛都没有长齐的、无足轻重的弟子陶仲文,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根本算不了什么,如无必要,他们又何必多花精力?当然,如果陶仲文主动寻衅,抑或玩什么花招不肯交出佛朗机炮的图纸,那他们当然不吝花些气力,送陶仲文去黄泉路上和他的师父李自然团聚。

见他们越走越远,陶仲文突然想到这鲨鱼礁上既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若是被困在此处迟早也是一死,于是有些发慌,扯开嗓子喊道:“喂,说好了不杀我,总得给我留条小船啊!”

由于怕一个不小心触怒了两个凶神,弄得他们改变主意又要杀自己了,他只是站在原地呼喊,没有冲上前去。

黄芩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又继续往前走。

这一眼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你自生自灭已是你赚到了,还啰嗦个什么劲。

陶仲文被瞪得不禁颤抖了一下,焦眉苦脸地张了张嘴,没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韩若壁却停下脚步,转回身,笑眯眯地冲陶仲文道:“放心,我保证,走的时候会给你留一条小船的。”

说罢,紧走几步,赶上了黄芩。

得了韩若壁的保证,陶仲文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大半截,但那小半截仍在担心韩若壁这话不过是在忽悠他,可即便人家真是忽悠他,他也无能为力。

等韩若壁到了身边,黄芩边走边问道:“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当起大善人来了。”

韩若壁笑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鬼才当大善人。”

黄芩道:“那你还留船给那小子?哼,不杀他已是便宜他了。”

韩若壁偏过头靠近黄芩,眉毛灵动地上下摆动,精灵古怪地笑着调侃道:“其实......我是瞧上他了。”

他的言语颇有歧义。

“瞧上?”黄芩先是一愕,而后歪了歪嘴,皱起眉,摇了摇头,道:“你有点儿正经好不好。”

韩若壁觍着脸哈哈笑道:“不--好--!你都快正经得可以放在佛龛上了,我若再正经,还有什么可打趣的。来来来,你老实说,一听我瞧上了别人,是不是就有些发酸吃醋的倾向了?”

黄芩狠狠刮了他一眼,道:“才干完一仗,你就闲得无聊了?”

韩若壁伸伸舌头,嘻嘻笑道:“不想聊才‘无聊’,想聊就不无聊了。你和我多聊聊,我就不无聊了嘛。”

黄芩拿他没辙,叹了口气,道:“你肚子里到底藏的什么花花肠子,快说出来听听。”

韩若壁的双目中流露出无限自傲的神情,道:“我们与李自然的这一战,你觉得如何?”

黄芩的神色略显凝重,道:“如何?若是没有‘小五哥’的火炮,胜负尚未可知。”

看来,对于能不能挡住李自然驱动的‘飞天夜叉’,他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

韩若壁白他一眼,道:“你瞧你,就这么在乎结果?我说的是过程,重在过程。”

黄芩心道:若是你我被‘飞天夜叉’夺了命去,过程再精彩也是白搭。

嘴上,他只‘哦’了声,道:“这和你留船给李自然的弟子有关系吗?”

韩若壁没直接答他,而是摆出说书先生的架势,口沫横飞道:“弄风猛虎转背抡掌生灿烂,搅海蛟龙星前月下吐寒光!你听听我想的这标题,真真是千军破,鬼神惊!嘿!这一回,若是由说书的说了去,铁定能搏个满堂彩!”

黄芩噗嗤一笑,道:“嘴大舌长的,莫非你不想做‘北斗会’的老大了,要改行去做说书的?”

韩若壁甩了甩脑袋,‘唉’了声,道:“这么精彩的一战,如是不能被江湖人所传颂,你说,是不是一种遗憾?”

黄芩眼光一转,已明白了他的用意,不屑笑道:“传颂?你还真能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依我看,江湖上只会爆出‘太玄天师’李自然死得极其诡异,竟然是被大炮轰死的这种奇闻。奇闻共欣赏,不知要笑倒多少江湖人。”

韩若壁扬了扬下巴,傲气十足道:“好!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你敢不敢和我赌?”

黄芩道:“赌什么?”

韩若壁道:“我赌江湖上不会传出什么李自然死于火炮口下的消息,只会传出两个与李自然比肩的旷世高手,和李自然恶战了一场,当然,我们也当得起‘旷世高手’这四字了,而且战况之精彩足以令天地变色、星月无光。最后,李自然虽然败了、死了,也算得轰轰烈烈。”

黄芩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李自然的那个弟子绝对不会在江湖上说自己的师父是碰巧死在了炮弹之下,而是会把这一场恶战大肆渲染,说他的师父死得轰轰烈烈?”

韩若壁没有回答,只道:“死在火炮的炮口下,就等于死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海盗的手里,这种事若是传将出去,对已死的‘太玄天师’而言,无疑是奇耻大辱。从那小子刚才给李自然叩首的劲头儿,就可瞧出他对李自然敬爱有加,所以,他一定不会说有辱先师的话的,只会说李自然以一敌二,死得轰轰烈烈。”

停了一瞬,韩若壁又摇头晃脑道:“其实,说李自然死得‘轰轰烈烈’也算很贴切了,毕竟他是先‘轰轰’,再‘烈烈’,结果玩完的。”

听他说得滑稽,黄芩差点儿笑出声来,转而‘哼’了声,道:“说的你好像李自然弟子肚里的蛔虫一样。”

韩若

壁指了指黄芩的肚子,调侃道:“要是蛔虫,也该是黄捕头肚里的蛔虫,别人的肚子,我哪能瞧得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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