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珏冷哼一声,“那为何朕总是想……”
“想什么?”靳久夜轻轻掰开贺珏的控制,贺珏迷茫了一瞬,靳久夜又道:“主子,你饮醉了。”
“是么?”贺珏迷迷糊糊地躺下,靳久夜也跟着躺下,两人平躺着,静了片刻,贺珏突然说:“朕今日忘了做一件事了。”
靳久夜一咯噔,“什么事?”
“有点想不起来。”贺珏的声线慵懒,“就是没做完,你应当知道的。”
靳久夜下意识喉结一动,心里生出一丝紧张来,“主子是还要亲属下吗?”
贺珏眼前一亮,兴奋地叫起来,“没错,朕就是忘了这件事,来,朕要亲亲你。”
“好。”靳久夜半探起身,在贺珏的唇上碰了一下,然后又躺回去,“亲过了。”
贺珏不满地坐起来,盯着靳久夜的脸,“不够,朕来。”
“好软,怎么是甜的?”
“再来一次……”
“朕还要亲亲,你起来……”
次日清晨,贺珏从睡梦中醒来,身旁已没有了靳久夜的身影,宫人们在暖阁外候着。宿醉的后遗症还在,他有些头疼,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昨夜的思绪徐徐回笼。
齐府,齐乐之,靳久夜,勤政殿,亲……
贺珏脑袋轰隆一声,霎时脸就红了,他对靳久夜做了什么,他亲了靳久夜嘴巴一个晚上,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那可是他的兄弟啊,他竟然玷污了他的好兄弟,明知道靳久夜那唯命是从的性子不会反抗,他竟然借着酒醉趁人之危,完了,完了!
贺珏根本不敢想靳久夜此刻会如何看他,他定然成了那些强抢良家妇女的流氓形象,他还怎么去见靳久夜?
简直没脸做人了!贺珏埋着头,昨夜那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简直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不对,不能说是噩梦,他明明是享受的。
天啊,他居然对亲靳久夜这件事感到享受,难道他对靳久夜……也就在这一刹那间,贺珏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对他二十余年的兄弟,产生了情、欲。
情、欲二字定格在贺珏的脑海中,他甚至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只觉得满心的懊恼,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今后又该如何面对靳久夜?他将人纳进后宫,可不是当真要他做自己的妃嫔,他只是……贺珏突然卡壳,只觉得难堪至极。
这背离了他的三观,背离了从小到大对靳久夜的誓言,靳久夜不惜性命地跟随他,他也暗暗下过决心,会拿他当亲兄弟而不是奴仆。
可亲兄弟,却被他亲了。
贺珏觉得就算他被千军万马包围命悬一线,也没有此刻这般慌乱无措。
好在素来的教养与多年养成的冷静,让他逼迫自己暂时放下心绪,勤政殿的宫人进门来伺候洗漱,贺珏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让他做什么便做什么。用早膳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靳久夜呢?”
往日宿在勤政殿都是同他一起起床用膳的,即便早醒了也不会先离开,今日却不见踪影。
张福轻声回应:“影卫大人昨儿半夜便走了。”
“半夜?走了?”贺珏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这,这是被他亲跑了吧?
第30章 朕让你亲回来。
贺珏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去上了早朝, 太极殿上依然没见到齐乐之的人影,按照风俗习惯,新婚后还有三天的休假时间, 齐乐之两天后才会回来。
贺珏想到昨夜酒醉后的出格行径, 不免有些担忧是不是也对齐乐之做出了不切当的言行, 但仔细一想还真没有, 不过是说了几句真心话罢了。他在齐乐之面前一贯能保持理智, 哪怕再最冲动的时候, 也不会做出失控的事情。
思及此,贺珏稍稍放下心来, 正准备对朝堂上的议论上点心,忽然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他似乎从未对齐乐之有过任何非分之想,哪怕是些微的一点点也不曾有。他深深剖析内心,这么长久以来, 他对齐乐之除了想要接近的欢喜外, 根本不会像昨夜对靳久夜那般。
这件事听起来似乎只是一件小事,可贺珏只要往深处想, 便觉得有些思绪是控制不住的。这么多年来,他对齐乐之到底怀着的是什么样的感情,连一丝情、欲都没有,那他对靳久夜……不敢想, 着实不敢想。
有些真相像是被结实的厚壁包裹着, 他得撕开那层壁才能看见, 然而现在羞愧与懊恼缠绕在心头,贺珏自认一辈子有过太多艰难时刻, 却抵不过此刻内心对靳久夜的背叛以及背叛带来的折磨。
下了朝回到勤政殿,贺珏没心思处理朝政, 一早上都被昨夜那事占满了脑子,再也想不到其他。更让他烦恼的是,他能想起昨夜食髓知味求了一遍又一遍,他与靳久夜对话的每一个字,甚至是靳久夜无辜的眼神,红肿的唇,以及唇上温暖柔软的触感。那种颤栗与美好现在也仿佛感同身受,他觉得自己就算是清醒时恐怕也抵抗不住这种诱惑。
该怎么办才好。贺珏很清楚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他恐怕会困扰许久,别说朝政上的事,就是待会儿用个午膳也没胃口。
该死,靳久夜怎么老在他脑子里,贺珏愤愤地摔了批折子的朱笔,起身,在勤政殿里走了一圈,看到门口候着的张福,将人叫了进来。
“朕问你。”贺珏木着一张脸,表情十分严肃,张福暗地里吓了一跳,琢磨着近日没什么事惹恼了陛下。
“朕……”贺珏想问却又问不出口,脸上愈发冰冷。
张福瞅着神色,小心翼翼道:“陛下请问,奴才知无不言。”
这话提醒了贺珏,贺珏知道张福是个活久了的人精,有些事看得通透,便将心里的烦恼整理了一番,说出口:“若是有人做错了事,被困扰许久,该当如何?”
张福听着话音,那有人怕就是陛下本人,至于做错了何事,莫不是昨晚惹得影卫大人半夜跑走的事?
无限接近真相的老宫人,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计较,“若因错事而备受困扰,不如弥补一二。”
“如何弥补?”贺珏想了想,“朕无法弥补。”
张福听这话,更不知从何劝起了,半天没了回应,贺珏斜睨他一眼,“你也不懂是不是?”
张福连忙道:“奴才不知内情,实在无话可说。”
贺珏轻哼一声,说不清是什么意思,张福只得把头垂得更低,半晌,又听到贺珏叹了一口气。
他忍不住再开口:“若是无法弥补,不如道歉,兴许能挽回一二。”
提出这个法子,张福自知是在挑战贺珏的君王权威,但若不能替陛下解了这等忧愁,恐怕往后好几日都得提心吊胆。况且影卫大人对陛下而言是一种特殊的存在,陛下恐怕在那位面前也不会太顾及面子。
果然,贺珏听到提议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许疑惑,“道歉好使吗?”
张福道:“既是认定做错了,那道歉自然是有用处的,不过气性大的,恐怕也得哄一哄好话。”
贺珏点点头,“那朕知道了,去永寿宫。”
张福一听,还真是与影卫大人之间闹了些小脾气。看陛下如今的意思,恐怕天底下能教陛下心神不宁的,也就只有影卫大人一人了。
永寿宫。
靳久夜昨夜偷偷从勤政殿溜了回来,非是有什么要紧事,就算有,他躺在龙榻上,底下那些玄衣司的小崽子也不敢惊动勤政殿。而之所以平生第一回 做贼溜走,实在是陛下缠着他不肯睡觉,那醉仙人的酒劲儿通过主子灌进他嘴里,连他都有一丝醉意了,若再不逃离,还不知主子会不依不饶到几时,第二日的早朝还上不上了?
这么一想,他深觉自己做得正确。只是心里难免有那么些许愧疚,齐公子成婚,主子心里难受得紧,他却因招架不住擅自逃离,实在对不起主子,不若晚上再去请个罪?
正这么想着,外头的小宫人来报:“内务府的人来了。”
“不是司礼监的人?”靳久夜纳闷。
张小喜回禀道:“是李总管领着敬事房的孙掌事来见礼,说是司礼监那边就先搁下,得学学敬事房的规矩了。”
敬事房的规矩?靳久夜的脸罕见地木了一下,他站起身,走到外间,第一眼看到恭恭敬敬的李庆余并孙吉祥二人。
一个胖子,一个瘦子,对比十分鲜明。
“影卫大人!”二人进门见礼,比以往恭敬了许多,那靳娘娘三字万不敢再叫。
靳久夜嗯了一声,李庆余便说明来意:“影卫大人入宫也有许多日了,司礼监那边已了解过,听闻昨夜宿在勤政殿,想来正儿八经的侍寝亦是不远。”
靳久夜没出声。
李庆余又介绍了旁边的瘦高个儿:“这位是敬事房掌事宫人孙吉祥,接下来几日就由他负责。”
孙吉祥连忙跟着开口:“影卫大人,敬事房这边的规矩不算复杂,不比司礼监难,只是有些私密罢了。还请影卫大人每日抽出些许时间学习,以免在侍寝的时候闹出笑话。”
“闹出笑话?”靳久夜注意到最后几个字。
孙吉祥略微有些懊恼自己说得太直白太生硬,影卫大人既是陛下的心上人,又跟在陛下身边多年,想来早已有了亲密之事,哪还会有什么笑话?这笑话多半都是未经人事的新妃嫔闹的。
于是孙吉祥讪笑道:“也不是什么笑话,就是宫中侍寝也是有规矩的,一来得有宫人伺候,二来还要记录档案,怕的是影卫大人不熟悉流程。”
“宫人伺候是什么意思?”靳久夜虽心无旁骛,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清楚,偶尔潜伏暗杀的时候也跟着目标听过几回墙角,那等私密事还需要旁人伺候?
孙吉祥道:“正是,一般有敬事房两位经验丰富的宫人,跪伏在床帐外几步之远,他们须得执笔记录后宫起居录,一笔一笔丝毫不能落下,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当然现在又不必如此繁琐,只是这会儿学规矩的时候还得全套来,一步流程都不能落下。
靳久夜僵硬着脸,脑海中已是惊涛骇浪,“什么叫一笔一笔?”
孙吉祥大约带过不少人,被问起也面不改色,直接道:“起居录是要侍寝全过程的,什么时辰做了什么,都得要详细在册,若落下便是当值宫人失职。“
这话完,屋子里静默了许久,靳久夜半天都没有说话。
而后李庆余寻了理由先行告退,孙吉祥又着重仔细地说了各种规矩,讲了一个时辰,靳久夜没说上两句话,只觉得脑袋突突的,好像被什么轰炸了一般。
当主子的妃嫔,比追击一百个武功高强的杀手还要难上百倍千倍,更何况主子要求他做宠妃,这宠不也有陛下的临幸之宠么,盼望着主子千万不要起这个心思。
靳久夜默默想,头一次觉得这任务很可能会失败,他再没有了以往的自信与恒心。
孙吉祥怕说懵了靳久夜,更怕恼了影卫大人,将大致的流程规矩说清楚了,就赶紧退下。前脚刚走,贺珏的圣驾便到了永寿宫。
他不愿动静太大,在永寿宫门口便免了宫人行礼,又将张福等人屏退,独自一人去见靳久夜。
本来想好了千万种见面时的说法,可临到门口,他又站住了脚,不敢去见靳久夜。
太难堪,心里好像被什么拧着似的。
大约站久了,久到靳久夜忍不住出来问,“主子,进屋。”
贺珏嗯一声,抬步往里走,却在门槛上踢了一脚,差点儿在靳久夜面前摔一跤,他勉强稳住身形,目不斜视地走进屋,找个位置坐下,轻咳一声,视线飘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就是不敢去看靳久夜。
好半晌,贺珏不开口,靳久夜也不说话,两人便沉默着。
越沉默贺珏心里就越焦灼,终究忍不住:“那个,朕昨儿夜……”
他又咳了一声,实在难以开口,脸霎时都红了,视线只盯在窗台上的一盆花上,耳朵却尖着听靳久夜回应的各种声响。
偏偏靳久夜刚被敬事房那孙瘦子洗脑了一番,此刻心不在焉,察觉不到贺珏的异常,便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贺珏等了一会儿,又艰难开口:“朕昨儿夜对你轻薄,乃是酒醉所致,你……”
靳久夜道:“属下无事。”
贺珏眉头一展,“你说什么?”
视线瞬间不由自主地落在靳久夜身上,靳久夜依旧一身黑衣,无甚表情,语气也平淡得出奇。
贺珏追问:“你不介意吗?”
靳久夜道:“属下不介意。”
“你为何不介意?”贺珏脱口而出,“朕那般对你,你为何不介意?”
语气越说越急,贺珏也不清楚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到底是为什么,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想听到一个特别的答案,然而又不确定那答案到底是什么。
靳久夜抬眼,与贺珏对视,十分认真:“属下当真不介意,这条命都是主子,被主子亲一亲也没什么。”
“是吗?”贺珏听到这个答案,心里涌出几分失落,很快他又整了整心绪,正色道:“朕昨儿夜饮酒过多,实在失态,日后不会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