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人不料自己的脸色已经这么明显,只好赔笑道:“许是这几日睡得不好,娘娘这是出来晒太阳吗?”
郑贵妃道:“抄写了两本经书本预备送去普贤堂供奉,不料去了才发现经书有破损,不宜供奉,便带了回来。”
柳贵人从不信佛,也不懂佛,但是郑贵妃自永淑公主被游僧救活后,一直吃斋念佛,修身养心,从不参与皇宫内外的各种斗争,柳贵人之前还想着拉拢她,此时偶遇,正是机会,便顺着她的话说道:“娘娘每次都亲自抄写佛经拿去供奉,真可谓是一心向佛,佛祖一定能明白娘娘的诚心。”
贵妃娘娘道:“亲手抄写,方显诚意。”说罢看一眼柳贵人,朝跟着她的桔梗扬扬下巴,桔梗立刻将那两本经书捧上来,郑贵妃道,“方才听贵人说晚上睡不好,这两本经书既然已经无法供奉,不如送给贵人拿回去看看,心静了,自然能睡着了。”
贵妃赐物,柳贵人不敢不收,十分恭敬地亲自接过,经书用藏青色方帕包着,柳贵人小心翼翼交给如画,又对郑贵妃施了个礼,道:“臣妾多谢娘娘关怀。”
郑贵妃不甚在意道:“宫里还有事,本宫先走了。”
“恭送娘娘。”
郑贵妃走后,柳贵人掀开方帕,打开经书翻了两页,很是不屑地合上,继续赏花,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回去后也没再管那两本经书,随意丢在一边。
当晚柳贵人和往常一样,燃了很多安息香,却依旧很晚才入睡,刚刚睡着没多久,又开始做噩梦,这次不仅梦到了一脸惨白披头散发的采薇,还梦到了眼睛瞪得大大哭着说自己冤枉的林倩兮,看她们二人齐齐朝自己走来,柳贵人惊叫一声,猛地坐起,后背又被冷汗浸湿。
如画听到动静,忙掌灯进来,掀开帘子看到柳贵人一如既往的情景,一面心疼的帮她擦汗,一面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
“娘娘别怕,奴婢一直在这里。”如画轻声说。
柳贵人抚着胸口,额头还有冷汗冒出来,显然吓得不轻,喘息间,她余光看到了白天被随意丢在一旁的那两本佛经,于是指着它们对如画说:“把那个拿来给本宫瞧瞧。”
“可主子不是说这个没有用吗?”如画道。
“有没有用看看才知道。”
如画便将佛经拿来,并为柳贵人点上灯,柳贵人一页页翻看,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却看不懂,她皱着眉一字字去看,书页上还飘着淡淡的檀香,看了几页,刚刚受惊的心竟然慢慢沉静下来,最后她是捧着佛经睡着的,这一觉一直睡到天亮,再没有做噩梦。
如画开心坏了,小心地将佛经收好,“没想到竟然真的有用,佛祖保佑。”
柳贵人却不以为然,她淡淡瞥了一眼佛经,对如画道:“你晌午去找一位太医来瞧瞧这两本书,本宫总觉得不会这么神奇,若是郑贵妃在上面动了什么手脚也未可知。”
如画听后一刻不敢耽误,服侍柳贵人用过早膳后就去了太医院,找来的是柳贵人一直信得过的钱太医,钱太医用方帕十分虔诚地捧起佛经,闻了又闻,最后摇摇头,“回娘娘,佛经上除了檀香和沉香,再没有其他的东西,这两样都是于睡眠有益的,娘娘不必担心。”
柳贵人这才放下心来,如画打赏了钱太医,钱太医躬身退下,柳贵人斜倚在贵妃椅上,随手翻着佛经,懒懒道:“原来信佛还有这个好处,贵妃娘娘的这个恩情我记下了,当真是要好好结交一番呢。”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钱太医从瑶华宫出来,并没有回太医院,而是进了宫巷旁边一间空着的耳室,耳室中没有点灯,阳光也照不进,此时光线很是昏暗,一个宫女站在暗处,手中托着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对钱太医说:“做得好,只要你守口如瓶,以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钱太医接过荷包好生收好,恭敬道:“臣明白。”
作者有话说:
或许有人会觉得郑贵妃是个信佛之人,不会用佛经去害人,这里解释一下,郑贵妃送给柳贵人的佛经不是真的佛经,她只是随便写写,反正柳也看不懂,所以不算是对佛祖不敬,而且我觉得郑贵妃也不是真的信佛,她从前只是懒得去争斗。
然后呢,这几章主要是要把柳贵人解决掉,所以主角戏份会少一些,后面慢慢会多起来哒,最近几天大家一起愉快的看宫斗吧!
第29章 柳折
十一月初八,是永淑公主五岁的生辰,从前永淑公主生辰没有大办过,郑贵妃觉得永淑出生时遭了罪,不宜太过热闹张扬,所以往年的生辰,都只是傅徇过去陪着吃一顿饭,今年她五岁了,礼部又提及操办生辰宴的事,郑贵妃便应下了。
只是依旧没有大办,只请了皇室宗亲和几个亲近的大臣,宴席摆在绛雪轩,该到的人都到了,永淑穿着一套大红色的齐胸袄裙,头发梳着两个如意髻,脖子上戴一把赤金吉祥锁,跟在郑贵妃身侧,脸上虽然有掩饰不住的兴奋,但是却十分规矩,才五岁,已然能看出公主的沉稳气度。
众人都送了礼,沈之秋没有准备什么金玉器具,而是送了一盆他自己亲手养的莲瓣兰,兰花养的极好,花容典雅,端庄独特,郑贵妃接过,淡淡说了句多谢,沈之秋看着跟在郑贵妃身旁的永淑,她的表情神态与郑贵妃如出一辙,于是笑道:“公主小小年纪,就已经仪态端庄,贵妃娘娘教子有方。”
郑贵妃面上淡淡的,对沈之秋这个抢了雁珺夫君的男人十分看不上,冷冷开口,“本宫自己生的女儿,自然用心教养。”
沈之秋不去理会她话里的讽刺意味,行了个礼,笑着摸了摸永淑的头,正要离开,柳贵人身边的如画匆匆赶来,一看郑贵妃和沈之秋都在,慌忙给他们二人行了跪礼,面色悲戚道:“给贵妃娘娘和韫玉公子请安,我们娘娘身子不大好,今日来不了了,奴婢特来告假。”
沈之秋暗自想来,确实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柳贵人,原来竟是病了,他位份不及郑贵妃,虽然担着代理后宫的业务,却还是等着郑贵妃发话。郑贵妃听后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甚至都没有看如画一眼,只冷冷说了句:“知道了。”连吩咐太医去瞧瞧的话都没有提。
如画领了恩准,辞了郑贵妃和沈之秋,赶着回去照顾柳贵人。她走后,沈之秋对郑贵妃道:“一个月前见到柳贵人还只是有些憔悴,想不到竟病了。”
郑贵妃淡淡道:“生病这种事,谁又能预见呢。”说罢牵着永淑的手走进了宴会厅,沈之秋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已明了几分,柳贵人的病来的蹊跷,从上回宫里闹鬼开始,她的脸色便不对,看来闹鬼的戏码是为她特意上演的。
傅徇过来时,正好看到郑贵妃和沈之秋说完话,见沈之秋呆愣愣站在原地,上前抓住他的手,轻轻捏一捏,问道:“你和贵妃在聊些什么呢?半天回不过神。”
沈之秋侧头看傅徇,想起郑贵妃刚才的讽刺,冲傅徇轻轻一笑,“在聊生儿育女的事,真羡慕贵妃娘娘有个那么乖巧的女儿。”
看着沈之秋这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傅徇心中大叫不好,他将沈之秋拘在身边,就是从此断了沈之秋的儿女福,而他自己却有了一儿一女,这对沈之秋是极为不公平的,若是沈之秋真的追究起来,他恐难以应对。
傅徇牢牢抓着沈之秋的手,凑近他笑道:“韫玉这是想养女儿了?不如在宗室中寻一个好的过继到你名下可好?”
沈之秋佯装不喜,“贵妃娘娘说,自己生的女儿才是最亲近的,养别人的有什么趣儿。”
傅徇听他这个语气,便知道他没有生气,使坏的用手指抠着沈之秋的手心,附在他耳边说:“既然如此,今晚韫玉公子便为朕生一个女儿好了。”
傅徇在沈之秋面前已经不再自称朕,这时候故意这样说,倒令沈之秋不好意思起来,原是想逗逗他,没想到自己竟被戏弄,眼看着两人就要踏进绛雪轩,沈之秋侧身拉开与他的距离,回身瞪他,“与你生不出来,等以后皇上放臣出宫了,臣自然与旁人生一个。”
傅徇隔着衣服狠掐他一把,恶狠狠道:“你敢!”
玩笑间两人便走进了绛雪轩,众人忙起身高呼万岁,沈之秋早已挣脱了傅徇的手,自退后一步,不再和傅徇并肩,而是跟在他身后走进去落座,傅徇感觉到他的行动,握住空空的手心,没有说话。
晚宴结束后,郑贵妃吩咐宫女将昏昏欲睡的永淑先带回宫休息,她扶着桔梗的手恭送完傅徇,才慢慢往回走,行至瑶华宫前,看着紧闭的宫门,她冷笑一声,对桔梗说:“寻个空将柳氏那里的两本经书换回来毁掉,安息香也可不用再加料了,如今毒已浸入她的肌理,只需慢慢等待即可,留的久了反而留下祸患。”
“是。”桔梗点头应下。
一阵夜风吹过,御花园的枫叶随着夜风飘落满地,郑贵妃和桔梗的绣花鞋踩在上面,发出轻微的簌簌声,像这个皇宫每天都在上演的无声秘密。
甘泉宫还未修缮完成,沈之秋如今依旧住在承光殿,他身上担着代理后宫的职务,当天宴会自然是最忙碌的那个,晚上回到承光殿,沉香服侍他脱下厚厚的礼服,他才觉得身上顿时轻松了许多。他穿着中衣坐在偏殿的矮凳上,让沉香为他按揉肩颈,傅徇换下龙袍,穿一件常服走进来,示意沉香等人都退下了,走上前去亲自为沈之秋按揉肩膀。
感受到肩膀上力道的变化,沈之秋便知道是他来了,没像从前那样诚惶诚恐地阻止他,而是安静坐着,仍由傅徇为他按摩,问道:“这么晚了皇上怎么还不休息。”
“见你迟迟不过来,来看看,今日白天累到了?”傅徇关切的问。
沈之秋觉得肩膀舒服了许多,遂轻拍傅徇的手,站起来,面对着傅徇,道:“没有很累,只是这衣服里里外外穿了这么多层,重的很,还是平日寻常的衣裳穿起来更舒服。”
傅徇揽过他的腰,将他带进自己怀里,环抱住他,低下头,额头与他的额头相抵,柔声道:“如今才到这个位置,你就觉得礼服繁琐了,以后若是到了更高的位置,那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