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秋心中突的一跳,皱着眉道:“皇上晚上吃醉了酒吗?怎么胡言乱语起来,如今这个位置已经很好了,我并不想再走到多高。”
傅徇伸手轻抚沈之秋披散在肩上的黑发,摸摸他的耳垂,动作温柔又怜爱,他看着沈之秋的眼睛,缓缓道:“今日踏进绛雪轩的时候,你松开我的手退到了我身后,那一刻,我觉得身边好像突然空了,我想要你永远能和我并肩站在一起。”
傅徇的话和他的动作像一根轻柔的羽毛,轻轻扫在沈之秋的心上,他的心一下子被傅徇包裹的暖融融的,他将头靠在傅徇的肩上,伸手抱住傅徇紧实坚挺的腰身,闷闷道:“你能这么想,我已经很高兴了,可是那个位置太高,我不能也没有资格坐。”
傅徇吻着他的头顶,“我会让你有资格坐的。”
沈之秋没有说话,他不太敢往那么高的方向去看,他当初选择留在傅徇身边的时候也从没想过这些,只要傅徇心里只有他一人他便已经足够了,这些身外之物从不是他的兴趣所在,可是今天傅徇说想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沈之秋还是忍不住心动了,心动的不是权力,而是站在傅徇的身边,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并肩而立,举案齐眉。
知道自己想的太多了,沈之秋晃晃头,企图赶走脑海中的幻想,傅徇被他的头发蹭的脖子痒痒,按住他的头不让他乱动,低下头就吻了上去,唇齿缠绵间,两人动情难耐,彼此拉扯着衣衫,已经没办法再去承光殿的正殿了,于是傅徇便就歇在了偏殿里。
吹灭烛火后,沈之秋才想起来忘了禀告柳贵人的事,可是思绪刚冒出了一点头,身体便被傅徇翻了过来,他再不能去想其他的事,牢牢抱着傅徇的手臂,沉溺在他的热情中。
柳贵人的病在冬天到来的时候加重了,已经卧床不起,整个人眼见着消瘦下去,皮肤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太医院的太医轮换着给她把脉开药,却是一点起色都没有。都道她是惊惧太过,忧思过甚,心急气燥引起的气血不调,具体是什么病,没有一个人能说的清楚。
太后是早已将柳贵人视作弃子了,当初她策划的除掉郑贵妃的女儿和大皇子的计划,柳贵人一件都没有办成功,只是堪堪除掉了一个已经顺利生下儿子的皇后,太后对她早已失望,此时听闻她重病,只是派了永寿宫的一个嬷嬷前去探望,连边旗都没去。
傅徇原是要去瞧瞧的,前几次都被沈之秋借故拦住了,这日,如画又哭着来御书房请傅徇去看望柳贵人,傅徇已经明白了沈之秋的心思,便命金福带着些补品药物前去看看,没有亲自去。
沈之秋坐在御书房的矮桌前看书,看着傅徇批阅奏折的样子,低着头问道:“你可是觉得我太过无情?”
傅徇闻言抬头,回道:“你总有你的原因,我即便去看了也于事无补,我又不是太医,医不好她的病。”
沈之秋放下书,仰头看着御书房窗口照进来的阳光,淡淡道:“其实我并不讨厌你的任何妃嫔,她们也都是可怜人,你平日去看她们或是想要宠幸她们,我并不会说什么……”
傅徇笑着打断他,“瞧瞧,越说越没边了,自从和你交心,我几时宠幸过旁人。”
“我知道。”沈之秋轻叹一声,“你便是宠幸,我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独独柳氏不行。”
傅徇颇为好奇,索性放下奏折,走过来坐到声之秋对面,问道:“她得罪过你?”
沈之秋看着他,考虑片刻,将之前对于大皇子出生和落水的猜想全都告诉了傅徇,傅徇越听脸色越沉,待沈之秋说完,傅徇脸色已十分难看,“这些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虽有猜想,却没有证据,告诉你你也不能处置她,这次她病的蹊跷,想来应该是有人借助闹鬼的事情暗中下了手,这是柳氏该有的报应,所以我不想让你去看她,你若去看她,才是凉了懿德皇后的心。”
傅徇暗自握拳,“即便没有证据,我也自有别的法子处置她,这种事由我来做总比你来做的好,若是你出手留下什么把柄在别人那里,到时候我还要费心保你。”
沈之秋心中一暖,不想傅徇在意的竟是这个,他笑道:“皇上放心,这件事我没有沾手。”
“那就好。”傅徇点点沈之秋的额头,“往后再有什么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管有没有证据,我都站在你这边。”
“那我若是想陷害别人,凭空诬告呢?”沈之秋歪着头问,一国之君说了这样的话,他心里十分感动,忍不住就想使使小性子。
傅徇敲一下他的头,无奈道:“你若是这样的人,我也只能认栽了。”
最后,傅徇也始终没有去看望柳贵人一眼,并且暗中下了令,命太医院的太医们不必再为她医治,柳贵人的病便越发严重。
今年的雪来的晚一些,十二月中旬才下下来,一夜大雪过后,皇宫各处都落满了厚厚的一层,出行不便,天气又冷,众人都待在自己宫里足不出户。
傅徇午睡的时候,沈之秋睡不着,坐在承光殿的软榻上看书,承光殿地笼烧的极为旺盛,他只穿着单薄的长衫也觉得浑身暖和,金福躬着身子悄声进来,见到他,俯身回禀:“禀韫玉公子,瑶华宫的柳贵人怕是不行了。”
沈之秋抬头看一眼窗外的大雪,轻叹一声,放下书站起身,轻声道:“皇上睡着,就别惊动他了,我去看看。”
“是。”金福招手唤了沉香和雪竹上前为沈之秋穿衣,一门之隔的世界,寒风刺骨,沈之秋拢紧了披风,踏着积雪一深一浅地往瑶华宫走,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看到许久不见的周意心搀着宫女的手匆匆走过,没注意到沈之秋一行人。周意心路过的时候,刚巧起了一阵北风,风吹起她的披风一角,露出了她挂在腰上的玉佩和香囊,沈之秋脚下猛地一顿,心头闪过一丝惊愕。
“主子,怎么了?”沉香见他停下脚步,不由问道。
沈之秋淡淡道:“无事。”
第30章 朝暮
瑶华宫大门紧闭,沉香敲了两下,门从里面打开,如画激动万分地来开门,看到来人是沈之秋,表情僵在了脸上,转而变成失望和厌恶,可她还是不得不跪**来给沈之秋请安,“奴婢见过韫玉公子。”
“柳贵人怎么样了?”沈之秋问。
如画以为沈之秋是奉了皇上的命来看柳贵人病情的,心中虽然不喜,却也不敢阻拦,低着头道:“回公子的话,我们主子不太好。”
沈之秋撩开披风,抬脚走进去,“我去看看。”
屋子里只燃着一个地笼,烧的并不旺盛,温度和外面差不了多少,门窗都紧闭着,厚厚的帘子遮住了光线,整个屋子视线昏暗,角落里的香炉燃着浓浓的熏香,沈之秋刚迈进来,就被呛的咳了好几声,他视线扫过香炉,光凭气味就能闻出来,这香有问题,他轻轻皱眉,柳贵人如此聪慧的人,怎么会没有察觉出这香里的问题,如画跟在后面也进了屋,沈之秋便问她:“你们主子既然病着,怎么还用这么浓的香?”
如画垂首答道:“主子之前睡眠不好,需要安息香来调理,如今更是离不了了。”
原来是在香里加了令人上瘾的东西,沈之秋装作不知,避开香炉走进去,暖阁里的视线更加不好,柳贵人躺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被子上还搭着一层狐狸毛皮的毯子,听到动静,强撑着支起身子,满脸的期待在见到沈之秋的那一刻化为失落,不知是起的猛了还是见到沈之秋心中恼怒,她剧烈咳嗽起来,如画忙上前去为她顺气。柳贵人整个人虽然消瘦了,但比起懿德皇后病重的时候要好得多,但是她的脸色却比懿德皇后更差,除了苍白,还泛着淡淡的青色,唇色偏紫,面容早已没了从前的风采,骤然看去,仿佛老了十几岁。
柳贵人咳了一阵,终于顺过气来,面色不善地看着沈之秋,冷冷道:“怎么是你来了。”
沈之秋自顾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有宫女上了茶,沈之秋道:“听金福说你病重,所以我过来瞧瞧。”
“陛下呢?”柳贵人含着一口气问。
沈之秋道:“他在午睡。”
柳贵人突然激动起来,指着沈之秋骂道:“是你不让陛下来看本宫的,一定是你,你这个妖孽!”
“你觉得皇上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了,还会来看你吗?”沈之秋把玩着茶盏,淡淡道。
柳贵人眼神忽的变了,浮上恐惧和担忧,她眼神闪躲了一下,而后又瞪着沈之秋,“你在胡说些什么,本宫何曾做过什么,都是你蛊惑了陛下!”
“多行不义必自毙。”沈之秋说着看她一眼,“我今日来除了来告诉你这个道理,还想问问你,从王府开始,太后指使你做过什么事?”
柳贵人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沈之秋,忽而笑了,阴恻恻的:“本宫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再怎么得意,也不过是个生不出孩子的人,你以为陛下能宠你到几时!”
沈之秋看柳贵人疯魔般的样子,便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从王府到皇宫,傅徇身边出的大小事大抵都与太后有多多少少的关系,他今日来只是想得个准话,却不料柳贵人竟然这样恨他,到死也要诅咒他,沈之秋掸掸衣袖,站起身对柳贵人道:“你一心一意跟着太后,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到头还不知悔改。”
沈之秋说完再没看她,转身就准备出门。
柳贵人激动地半个身子都探出床外,冲沈之秋的背影叫道:“是你害我!是你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