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雁停点点头:“明日便是珩儿的生辰,珩儿若是不喜欢这个,爹爹再给你买别的。”
珩儿伸出手:“给我。”
祝雁停一愣,赶忙将帽子递给他,衣裳和鞋子则交给了他身侧的嬷嬷。
珩儿揪着帽子,小声说了句“谢谢”,进去里头。
祝雁停回神没忍住笑,起身跟了进去。
萧莨看到珩儿手里的帽子,没说什么,直接吩咐人传膳。
珩儿将帽子递给嬷嬷,轻轻拍了拍,很小声但认真地与嬷嬷叮嘱:“不要弄丢弄脏了噢。”
依旧是萧莨与珩儿用膳,祝雁停站在一旁给他们布菜,这么一段时日下来,他已十分清楚珩儿的口味和喜好,但不敢纵着他,每样菜都会给他夹一些,就怕他会挑食。
今日珩儿收了自己的生辰礼,祝雁停心中高兴,满心满眼都是儿子,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布菜盛汤,细致温柔至极。
一直默不作声地萧莨忽然道:“你去吃饭吧,这里不用你了。”
祝雁停一怔,下意识道:“……你们还未吃完。”
“下去吧。”萧莨的神色冷淡。
祝雁停只得放下筷子,退了下去。
珩儿见状闷声问萧莨:“他为什么不能跟我们一块用膳?”
安静好一阵,萧莨才道:“食不言,不要说话。”
“噢。”
用过午膳,珩儿去了后头屋子里歇息,萧莨坐在案前,手下是空白的纸,他提着笔,深思一番,落下第一笔。
祝雁停在一旁给他磨墨,萧莨写的东西并未避着他,稍一抬眼就能看到。
他正在拟下月特开恩科的考题。
如今北边各州都刚从动荡中平息过来,正是用人之时,尤其是这圣京城里,被祝鹤鸣和章顺天祸害了这么久,朝中官员死的死、逃的逃,萧莨进来京中后又以各种由头处置了一批人,如今各处衙门人手都不齐,连六部尚书都只剩下两个,亟需新人填补,此时开恩科正正合宜,且可借此安抚招揽天下读书人。
这回的恩科并不只面向北边这几州和蜀地,南边那些战乱地带的举子,只要能设法过来圣京,同样能参加考试。
开恩科的圣旨虽是以小皇帝的名义发下的,但考题俱为萧莨所出,且最后殿试的主考官也是他,这一批取中的进士将不再是天子门生,而是摄政承王的座下学生。
要改朝换代,强兵勇将固然重要,文人的笔杆子亦不容小觑,眼下萧莨最需要的便是收拢人心。
礼部的官员已经在外头候了快有一个时辰,萧莨终于落下最后一笔,将题纸卷起,用红绸绑上,再用蜂蜡将之封入木匣中,由礼部官员送去贡院保存,直到开考当日一个时辰前才会拆封。
搁下笔,萧莨的神色中已浸染上疲惫,他靠向身后座椅中,轻闭起双眼。
祝雁停小声问他:“你是不是头疼?要不我帮你按一按吧?”
萧莨不出声,面上神态未有半分变化,始终未睁开眼,也不知听进去了没有,祝雁停便当他是听到且默许了,走去他身后,帮他取下头上玉冠,松了发髻,手指插进他浓密的黑发间,轻轻揉按。
萧莨忽地扣住祝雁停手腕,将他从身后攥至了自己面前,睁开眼,冷淡漆黑的双瞳盯着他问:“你给珩儿买的生辰礼是什么?”
祝雁停堪堪回神:“一身秋冬日穿的衣裳,红色的,绣了虎头,还有帽和鞋,讨个喜庆。”
“之前几年做什么去了?”
祝雁停哑然,涩声道:“我有给他送过长命锁……”
“那两岁时、三岁时的呢?”
“我……”
“当日珩儿早产,你从榻上摔下,是否是故意的?”
祝雁停骤然睁大双眼。
萧莨的眼中是一片冷意,祝雁停下意识地解释:“不是,真的不是,那是意外,真的只是意外……”
他从未想过,萧莨竟会怀疑他故意设计早产,不惜以珩儿的性命逼他就范。
可生产之时他说了什么?祝雁停浑浑噩噩地想起,他确实说过,若是萧莨不肯帮他,他便要带着腹中孩子一起死。
萧莨盯着他的眸色几变,终是松了手:“滚吧,明日珩儿的生辰宴,你不用出现了。”
祝雁停木愣愣地看着他,见他神情淡漠,已决意如此,心知自己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红着眼睛低了头,哑声道:“……好。”
翌日,一大早天还未亮,珩儿就醒了。
他记得,今日是自己的生辰,玒哥哥说今日会有很多人给他送礼物,笨蛋爹爹送的新衣裳就摆在床头,他才不稀罕。
珩儿这几年一直随军,每逢生辰,萧莨都只是叫人给他煮上几个红鸡蛋和一碗长寿面,他也吃不了多少,都是意思意思尝上一口。如今回了京,倒是正儿八经地办了个生辰宴,但他年岁还小,不好大肆操办,就只请了萧家自家族人。
嬷嬷伺候珩儿更衣,小孩望着那团火红色,犹犹豫豫道:“嬷嬷,我想穿那个。”
“世子,您穿那个,只怕王爷看到了不高兴。”嬷嬷小声提醒他。
“为什么呀?”
老嬷嬷叹道:“王爷不许那位参加您的生辰宴,您还是别再惹得王爷不快了。”
珩儿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从床上跳下去,衣裳都未穿整齐就往外头跑,一众下人吓了一跳,匆忙追上去。
小孩跑得快,出了院子迎面撞上萧莨才停下。
见他衣衫不整鞋都没穿,跑得满面通红,萧莨当下沉了脸:“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