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萧莨牵着手坐上车,祝雁停才恍惚回神,下意识地又抱住了萧莨,搂着他不肯松手。
萧莨很无奈,提醒他:“你这样,我们怎么说话?”
祝雁停讪然放开手,低头没敢看萧莨,萧莨捏住他下巴,让他抬起脸来。
祝雁停的眼睑上一片乌青,昨夜必是一整夜没睡,得到消息就赶急赶忙亲自跑来告知自己。
“你怎么不听话?”萧莨松开手,语气虽有责备,但不严厉,不像是生气了。
祝雁停低下声音:“我担心你,没想那么多。”
“真担心我?”
祝雁停用力点头。
萧莨轻抚了一下他的脸,安慰他:“没事。”
祝雁停愣神片刻,不由傻笑起来,这会儿才终于彻底缓过劲,将小皇帝那张字条之事说了一遍,又感叹道:“没想到珩儿那小崽子还出息了,我们现在要去哪?还往前走么?”
萧莨倒是不在意,靠向身后软枕,闭眼道:“小皇帝救还是要救的,不过他们打错主意了。”
祝雁停不解:“徐氏已经在通往云商府的途中设伏,我们贸然过去,不是送死么?”
萧莨不以为然:“谁说要走那条路?”
祝雁停一愣:“不走那条路还能走哪里?去攻打长陵?”
去往小皇帝被困的云商府只有两条路,要么途经徐氏设伏的那段山道,要么经由长陵城过,长陵是闽州要塞之地的城池,也是通往徐氏老巢腹地的重要关口,依山而建,城墙修得非常高大,易守难攻,先前赵有平带兵马围了半年,也没能破城。
短时间内,他们恐怕很难拿下长陵,眼下救小皇帝才是紧要之事,这个时候去攻打长陵,在祝雁停看来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萧莨没有回答,依旧闭着眼,只抬手攥过祝雁停的手腕,祝雁停猝不及防,被他拉得跌进他怀中。
萧莨的手揽上来,祝雁停没挣扎,调整了姿势,就这么趴在萧莨怀里,贴着他的脖颈轻轻蹭动:“表哥,你就别跟我打哑谜了,你到底打算怎么做?”
“去长陵。”萧莨淡定道。
“你之前就猜到走另一条路,他们会设伏吗?”
“嗯。”
从一开始他的打算就是去长陵,哪怕祝雁停不来,他们也不可能会中计。
祝雁停还是不理解:“那要如何破长陵城?先头赵有平不是带兵围了那里半年,都无计可施么?”
萧莨低头,嘴唇若有似无地蹭过祝雁停的额头:“等到了地方给你看个东西,急什么。”
听出萧莨语气中的自信,祝雁停终于放下心来,萧莨要卖关子,他便懒得猜了,轻声笑:“好。”
又行了一日,大军到达长陵城,在城外三十里处扎营。
祝雁停终于看到了萧莨要给他看得东西,是三枚新式的火炮,萧莨特地带他去看,与他解释:“这是前些日子,贺家的船队从西洋的黑市上买来的,前几日刚刚运到送来这边,已经试过了,射程和威力有衍朝之前最好的火炮三倍还多。”
祝雁停听得一愣一愣,为免打草惊蛇,萧莨没叫人试炮给他看,祝雁停只伸手去摸了摸那黑漆漆的大家伙,有一点肃然:“真有这么厉害啊?”
“嗯。”萧莨点头。
“所以你要用这个,去强攻长陵城的城门?”
“不必,”萧莨的手搭上祝雁停摸过的地方,手指轻敲了敲,“长陵城依山而建,城西边的山上,在半山处搭设炮台,以这些火炮的射程,能够得着,且按着城中探子回报的,西城那一块是城中的官邸、粮仓所在,只要能将之炸了,城内就彻底乱了。”
祝雁停了然,难怪萧莨先前一点不着急,原来早已想好破城之法。
萧莨又道:“今夜就行动。”
回去帐中,祝雁停还在想着先头看到的火炮,待萧莨将事情交代下去,布置了今夜的作战任务,终于能坐下喘口气,祝雁停端茶给他,顺口问道:“西洋人的火炮现在都这么厉害么?”
萧莨看他一眼,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握了握他的手:“待天下局势平定,我会大力发展火器,不必担心。”
“那可好。”祝雁停放下心来,他就知道这些事情不需要他操心。
其实百多年前,景瑞、永毓两朝的皇帝都十分重视火器,景瑞朝的皇后更是对之推崇至极,留下过许多亲手画的火器设计图稿,收在工部和萧家家里,可惜后头几代皇帝或许是怕下头的武将造反,都不看重这个,至今衍朝现有的这些火器,还是与百十年前一样的老旧货,也难怪不如那些西洋人造出来的好。
那些图稿,无论是收在工部的,还是藏在萧家家里的,萧莨都看过,虽过了这么多年,依旧有可取之处,先祖留下来的东西,没必要浪费。
“以后你帮我做这事吧。”萧莨忽地道。
祝雁停闻言惊讶看向他:“我?”
萧莨抬眸,神色平静:“以后我会把军器司从工部另分出来,独立建制,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祝雁停的心跳加快了些,下意识地提醒他:“阿荣也可以的。”
“你不可以么?”萧莨反问。
“可,……后宫不能干政。”
“承瑞皇后当年,连内阁首辅都做得,有何不可以?”
祝雁停想说,正因为此,才有了你们萧家今日,想想又算了,反正他不会再生第二个孩子,更不会有祝姓的孩子,并不需要担心这个。
萧莨依旧看着祝雁停,等着他回答。
祝雁停走去萧莨身后,弯腰抱住他脖子,一口亲在面颊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表哥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什么都听表哥的。”
萧莨沉默不言地捏了捏他的手,眉目间的神色终于变得柔和。
当日夜间,随着一声接着一声的巨大炮火声响,长陵城西北边烧成一片火海,天亮之时,关闭了大半年的城门终于开了,城中守将出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