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之臣 第50章

声音甚至惊到了爸妈。

辛靖愣了愣,也不知怎么回事,胸口急促跳起来。他蹲身想去捡碎片,英姑姑就在一旁喊声道:“这怎么还划出血了!”

辛靖抬指一看,他还没碰到碎片,这指怎么划出血了。

“阿靖?”辛夫人起身过来,“怎么了?”

辛靖甩了甩指,胸口的急促却还是停不下来。危机感几乎是狼窜到后脊,直撞在他脑中,炸开在胸口。他陡然起身,几步到玄关,扯了围巾,道:“我去看看。”

人就推开门跑出去。

辛夫人拿了大衣,没来得及递,他人已经跑出院门了。

大雪遮挡视线,呼出的白色不断。

辛靖跑出街口,那边路上一声精锐的刹车后狠狠撞起一片尖叫。他望过去,只看了一眼就手脚发冷。

出租车撞上人行道,一头砸进了商店玻璃门里。混乱和惊乱,流血和哭喊,大雪甚至让他看不清那压在底下的人是什么样。

冻得指尖生疼。

辛敬猛然被拽住,他险些滑倒,后边那人死死拽紧他手臂,粗重的喘息。

“阿……靖。”他怔怔。

辛靖喘着息,还穿着早上的毛开衫。脚上的拖鞋丢了一只,他就一脚袜子踩在地上。除了一条围巾,什么也没带。

“你别走。”辛靖拽握住辛敬的手,握的紧到发抖,他深呼吸,道:“回家,立刻马上,我送你去考试。”不知道像在说服谁,他深深第垂下头,突然有些颤音道:“我送你……好不好。”

雪落在他肩头发间,他垂头的样子很难过,难过到让辛敬看一眼都会比这个难过更难过。

辛敬拉着他的手贴到自己手背,揣进大衣兜里,道:“好的。”又顿了顿,轻轻道:“听你的。”

辛靖不动。

辛敬打了个喷嚏,红着鼻尖喃喃道:“我好冷啊大哥,快带我回家。”

辛靖抬头,拽过他抱了抱。只是飞快的,将围巾给他绕上,将他脸蛋都裹了一半。然后什么也没说,牵着他往回走。

辛敬跟着他,走了一段路后,忽地道:“阿靖。”

辛靖嗯了一声。

辛敬快步上前,贴脸在他宽阔的后背。

“今天你好帅。”又道:“……我很喜欢。”

辛靖站定不动,低低又嗯了一声。

辛敬抽掉手,退一步,猛扑到他背上。辛靖稳稳的接了,微弯了腰,把辛敬的腿勾了,将人背起来。辛敬环着他的脖子,趴在他耳边道。

“阿靖。”辛靖冰凉的唇轻点在他耳朵上,“我超开心。”

辛靖忽然颠了颠他,道:“抱紧。”侧头吻了他一下,“我们回家。”

结果回到家因为只穿了袜子跑出去,被趴围栏上的智障辛笠大笑一顿,又是一番兄弟打斗,略过不提。

只说那天考完试,辛敬跑出楼就看见辛靖在阶下等着。

他师兄在后面轻打了个口哨,温和道:“哦豁,又见变态弟控。”

辛敬将带资料的包砸过去,“为世界除害。”

柏九接了包笑了笑,就看着辛敬几步跳下阶,跑向辛靖。他拉紧围巾,心道这冬天一到,他也缺个小暖手。

(八)

来年六月的时候,萧禁和辛弈就毕业了。

这一天谁都没缺席,辛夫人给他俩拍了无数张照片,用来纪念小幺们的青春。最后哥哥们决定请客,由萧嫣领着去吃饭,柏九早在地方等着了。

学校里开满了合欢花。

粉点白簇拥在叶间,压垂在一路的两侧,既蒙了荫,又落了花。

萧禁摆弄着他才得的照相机,调镜头时正对在前方,框里出现的辛家兄弟并排的背影。

辛笠正在讲什么,拐了辛弈的脖子,用力揉着他的头发大笑。挨着的辛敬皱眉拉正领带,最边上辛靖伸了臂罩在他头上。

“嘿!”萧禁突然大喊一声:“哥!”

前边四个一齐回头,他压指一声咔嚓。

定格住那或明显或隐忍的笑容。

萧禁看了照片,忽然抽了抽鼻子,有点酸涩的想哭。他转头问他姐,“我怎么就没哥啊?”又倏地骂起来,“我靠!辛弈你回个蛋的头!老子喊的是哥!”

说罢追上去,从后压在辛弈背上,和辛笠一齐狂揉他的发。

众人笑声未停。

那一张兄弟回首。

压在抽屉里。

不论多少年,永不落尘。

北阳辛家现代篇·终

第63章 个志小册子番外:身是客

  辛靖在草场跑马,后边遛着辛笠。辛笠不上马,就耍赖躺倒在草窝。

  “我生气了大哥!”辛笠说,“我要二哥接我我才回家。”

  “吓唬谁呢?”辛靖调转马头,从马上俯瞰辛笠,“不起来就躺着别动,你敢动一下我抽你一次。既然有本事离家出走,就别做半路孬种。还想小敬来接你?做你的白日梦吧。”

  “你们都不是我亲哥!”辛笠狠狠抹了把眼睛,“你们就记着新出生的小崽子!”

  “小崽子。”辛靖跳下马,俯身一把把他拎起来,直接放到背上,“你不也是个小崽子。”

  “我不是,”辛笠抱紧他肩膀,“我是将军!”

  “为何要做将军?”辛靖背着他,拉着马往围栏走,早忘了方才说的“动一下揍你一下”。

  “像爹,骑大马,守北阳,娶我娘!”辛笠还红着眼眶,兴奋地比划,“我要镇疆护大岚!”

  “就你啊?”辛靖颠了他两下,“连弟弟都不保护还想护大岚。”

  “弟弟,”辛笠趴在他大哥宽厚的肩头,“弟弟有你啊。”

  辛靖被逗笑了,“我什么?”

  “顶梁柱!”辛笠崇拜地侧头看他,“特别结实。”

  辛靖还没回话,草坡上的夕阳就被青衫阻挡。北阳的风横贯几千里,畅快地卷起青衫摆,辛笠敬畏地喊了声“二哥”。

  辛敬无暇、修长的手上牵着小小肉手,他站在那里,挺直得像北阳没有的青松。

  “回家。”他说,望着辛靖。

  “回、回家!”辛弈口齿不清地跟着念。

  “哇,”辛笠凑在他大哥耳边,小声地说,“我二哥长得真好看……我不娶娘了,我娶他!”

  辛靖翻手把这小子提在手上,使劲丢草窝里,“去你大爷的。”

  风猛然刮起来,夕阳笼罩了他大哥的眉目,辛靖的披风高扬而起,辛笠没听清他大哥低声说了句什么。

  他多年后才想起来。

  “想也别想,那是我的。”

  辛笠倏地醒过来。

  月光凄凉,他抹了把脸,发现湿了一片。

  天还没亮,他坐起身,床板坚硬,还在军中。门外忽然亮起灯火,他握住枕边的无名枪,阴沉地问,“何事?”

  许虎急切道,“大菀重骑兵临城下,公子的回程怕是不成了!”

  辛笠起身,带着枪推开门。

  柔回的灯火星点,寒夜风历。他望不到野山,只能看见墙头飘扬的狼旗。

  “我出站。”

  他缓慢地下着石阶。

  “很快就能回家了。”

  可是家好远啊。

  雪下来时狼旗残破,风哭啸八万里,八万里的北阳,再也没有燕王府。辛弈变成了真的哑巴,他追在奔马出城的辛笠背后,呼喊不出一个字。

  三哥!

  辛弈徒劳地嘶喊,可是没有声音。

  三哥!

  辛弈咆哮,雪落无声,他茫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辛笠被重骑埋没。

  太痛了。

  辛弈紧紧攥着胸口,跪倒在地。他似乎喘不上气,他痛苦地撞着地面,无处发泄。

  三哥……

  辛弈梗咽着抬头,看见马蹄下的血蔓延出来,铺天盖地的箭冲涌过去。

  “啊……”

  辛弈忽然翻起身,趴在床榻边沿,用力呕吐起来。

  “阿弈,”耳边一直有人叫他,“阿弈。”

  辛弈抬眸,从柏九的眼中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他直愣地呆着,柏九拇指摩擦着他的颊面,一遍遍温柔地喊。

  “做……做梦了。”辛弈颤抖着,“对不住……”

  柏九把他抱过去,让他像稚子似的俯埋在自己胸口。没有点灯,温热的垂帷里,柏九摸到他背上一片湿。柏九像是没有察觉,不动声色地顺着他的背,低头在他耳边说,“我在这里。”

  “嗯。”辛弈埋头,过了一会儿就湿了柏九胸口。夜里很静,他也很安静,安静得像是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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