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风华今眇然 第10章

  皇上点头,“有理,还有呢?”

  安排人去说书就更容易了,还花不了多少时间,比唱戏更省事,只是去听的人不会像听戏那么多。

  “还有就是皇上可以安排下去,适当地给士兵们一些便利。”祁襄也不绕圈子,细说道:“最简单可行的,就是提高士兵与家人书信往来的速度,尽量多而快的知道彼此的近况,两方都能安心,才能更好地各司其职。”

  书信往来快些,不过是加派人手的事,与谁都不算为难。

  皇上沉吟了片刻,问:“这是因为你父亲长年征战,少有回信,所以你才会考虑到这件事?”

  祁襄摇头,“并非如此。父亲向来威严,对我们这些小辈并不宽松溺爱,在外也很少写信回来,可能是怕我们忧思过度,无法专心读书吧。但不是所有人都同小人的父亲一样,战场之上,能时常慰藉将士的应该就是与家人来往的信件了。信件来往多少,在于将士们自己,但快慢却可以人为决定。”

  什么父亲甚少来信是怕他们担心,这都是祁襄编的,反正也无从查证。当初父亲上战场,信是不少的,只是没有给他和他娘的,多是写给嫡兄,或让嫡兄转交三皇子等人的。

  传信的事皇上不置可否,只是又赐了祁襄文房四宝,让李公公好生将人送出了宫。

  上了马车,祁襄问车夫:“京中可有哪家铺子玫瑰花饼味道好?”

  车夫是潘管家常雇佣那位,一来二去也熟了,今天潘管家没有跟来,由车夫接送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西街如蜜斋的玫瑰花饼是京中一绝,就是去的话要绕远,公子可要去?”

  祁襄坐稳后道:“去吧。”

  “好嘞!”车夫放下帘子,驱车前往。

  京中的那条不夜街就在西街附近,近傍晚的时候,这里的人格外多,市井气也格外重。

  将马车停稳,车夫道:“公子,您就别下来了,这边人多,我去给您买。”

  “劳烦了。”祁襄递了银子过去。

  车夫进了店,祁襄挑起一点车帘望着外面,这里买小吃的小贩格外多,到处是吆喝声,女子买了都是带回去吃,男子则无视那些文雅礼节,边走边吃。

  也是不经意地一瞥,祁襄在如蜜斋的转角那里看到了白君瑜,跟白君瑜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位俏丽的姑娘。

  那姑娘面若春桃,肤若凝脂,身穿黄缎双蝶戏水裙,头带红珊瑚花簪,手上一对剔透冰种白玉镯,一看就是家中极受宠爱的姑娘——这位应该就是白如之前提过的何小姐吧?

  祁襄心如被数九寒冰骤然冻透,连缓回的可能都那样渺茫,不疼,却冷得让他身上打颤。

  他听到白君瑜说:“最后几个玫瑰花饼了,下次要来早点叫我。”

  姑娘娇蛮地笑说:“要是赶不上,白哥哥给恩儿摘花,恩儿亲自做给你吃。”

  白君瑜语气溢出笑意,“这个时节京中玫瑰花都没开,你若要,我得向老板打听看看,他这花是从哪运来的。”

  车夫一脸无奈地回来了,低声同祁襄说:“公子,玫瑰花饼刚刚卖完,要不您吃点别的?”

  祁襄一刻也不愿多留,轻声道:“不必了,回去吧。”

  车夫应声后,重新驾起车子,离开西街。

  祁襄闭着眼睛,手指抓着心口前的衣服,突然想起自己在牢里等待发配时,贤珵托了层层关系进来看他。

  当时贤珵问他,要不要把多年的心意告诉白君瑜?万一一别,今生能否再见都是未知。

  他怎么回的?

  他说:“不用。你情我愿是恋,独自相思也是恋。如今我到了这个地步,恋这一字已然太过奢侈,他……大概也不屑于一罪臣之子的爱慕吧。罢了,我自己留个念想,总比听他说了绝情的话要好过些。”

  他的爱未说出口,白君瑜也没说绝情的话,但此刻,他并不觉得比听到绝情的话好过到哪儿去。

  他失去白君瑜了,再多的爱恋,再多的执念,都只能埋在心底,这才是对他好,也对白君瑜好的选择。他比不过的、争不过的,就别再挂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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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回去后祁襄就病了,卧在床上不吃饭,也不吃药,整个人看着憔悴又颓靡。

  “公子,您哪不舒服跟我说啊。你这样病着,又熬着,哪能成?”潘管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愁得不行。

  祁襄轻声道:“没事,你出去吧。”

  就算心里不舒爽,他也不会向潘管家发脾气,潘管家跟着他也不容易,肯定不能因为他自己的原因,给潘管家委屈受。

  潘管家哪能走?祁襄今早才退了烧,还全靠冷敷降下来的,如果再不吃药,这病症走到哪儿还难说。

  咬了咬牙,潘管家威胁道:“您要是不吃药,我可去找郤先生了。”

  郤十舟的话祁襄还能听进去几句,实在不吃药,扎几针下下火也行啊。

  祁襄畏冷,又刚出了汗,现下盖了一床厚被子,人也没个精神,“师父正忙,不要去打扰。桌子上有几份文稿,你明天送到贤府给太傅,请他代为交给皇上。说我累病了,起不了身,不能进宫回话。”

  这些故事他早就准备好了,甚至早于白君瑜提醒他的时候。是的,从听到征兵消息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在计划这件事了,经四皇子的口把主意提到御前也是计划中的。当然,也算好了皇上会找他写故事。他做这些自然有他的目的,这也只是个开始而已。

  潘管家叹气,“您这是何苦呢?”

  他不知道祁襄为何这样折磨自己,上次这样,还是梁福死的时候。当时祁襄受了很大的刺激,潘管家也能理解,但这回怎么了,实在无从得知。他还特地去问了赶车的车夫,车夫也没发现异样,只说没买到玫瑰花饼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祁襄不想做的,潘管家也逼不了。想着如果今晚祁襄还不知东西,他明日去贤府时,顺便求了贤珵来劝劝,说不定有用。

  潘管家出去后,祁襄半瞌着眼,似睡非睡的。因为出汗的缘故,脸色倒有了些红润,却不是健康的润泽。

  白君瑜和何小姐的事,祁襄早已知道,伤心归伤心,却不至于自我折腾。让他这样折腾的,是出于对自己的厌恶——他居然因为白君瑜,而讨厌起何小姐,他不甘心、焦躁,想把白君瑜抢出来,甚至想推开何小姐,警告他离白君瑜远一点……

  这是病态的,是心病了。他跟何小姐没有接触,也仅仅是一面之缘,根本不应该厌恶一个没有交际的姑娘,更不应该产生怪罪之心。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条毒蛇,悄悄地徘徊在白君瑜身边,意图用毒牙咬死每一个接近白君瑜的姑娘……

  喜欢一个人,而对方另有所爱,暗自嫉妒、难过、愤懑……都是正常的,但不应该想要伤害那个无辜的被爱者。

  所以祁襄不吃不喝,这样就没有力气爬起来,也就不会做出过激的事了。

  爱一个人很幸福,同时也很辛苦。既然他选择沉默,害怕绝情,那就没必要去牵连一个无辜的人。等他想通了,他会吃饭、吃药,好好活下去,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这些才是他回京的意义。

  第二天下午,太傅将文稿交给了皇上。皇上看后大感欣慰,也甚是满意,赶紧让李公公将这些拿去乐司,尽快排出戏来。

  祁襄准备了两个故事——

  一个是自小学武但找不到学武意义的青年游历至边关,看到城中被外族劫掠后百姓的惨状,心中大震惊,自此励志镇守边关,保家国安宁。他先是说服家人,安抚未婚妻,然后参加武试,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成了军中一个小官。之后慢慢通过战事历练,积攒军功,在军中地位也越来越高。又呼吁亲朋友好友入军卫国,共赴战场。战事输赢皆有,青年从中学到很多,也发现懂得“武”的价值。在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后,被封了将军,如他所愿,镇守边关。从此再无外族敢来犯,边关安宁,人人称颂,千古留名。

  另一个是少年书生在外读书回家,发现家里人被外族所害,整个村子无人生还,金银粮食也被洗劫一空。少年背上了血海深仇,誓要杀光外族,为家人、为全村报仇。从此,少年弃文从武,拜师学艺。过程十分艰辛,但最后学有有成,又幸得一位将军赏识,入军参战,在军中与将士们的相处过程中,他也逐渐喜爱上了军中生活。军中规矩严,但人人豪爽义气,是值得结交之辈。大仇得报后,少年没有选择离军继续读书,而是留在军中与将士们同甘共苦,收获了一群兄弟,生死与共。

  前一个故事打斗场面较多,适合排成戏,必然精彩好看。后者则是由文转武,内心想法的改变和军中的义气相处更为突出,适合用来说书。

  “当初你向朕赞过祁襄的文采,当时只觉得是通诗书,没想到现在这些杂文编写也做得这样好。”皇上感慨。想着等宫中说书先生练好了,他必要叫到跟前听上一番。

  太傅虽不满皇上当初的决定,但事已致此,翻旧事已经没有意义,便道:“祁襄书读得杂,能写出这些臣倒不意外。只是想着若多读几年,写得会比现在还好吧。”

  皇上点头,“他那身子究竟哪儿不好?”

  太傅回说:“之前请了大夫去看,说处处都虚,就算将养着,也要十年才能见好。”

  皇上长叹一声,“倒是苦了那孩子了。等他好些了,朕再传他进宫受赏吧。”

  “臣代祁襄谢过皇上。”那些金银太傅可看不上,如今当务之急,是去了祁襄的奴籍。但这话不能说得太直,还得迂回着找机会,让皇上自己开这个口才行。

  又躺了两日,倒是没继续发热,祁襄也稍微能平复住自己的情绪了,这才喝了药。这病是愁闷所至,来得快,去得也快,潘管家总算是稍微放心了些。

  这日天气阴凉,祁襄乘马车去青云山祭奠。这是大川的老讲究,入土为安一个月内,要再去祭奠一回,主要是看坟上有什么需要修整的,若一切妥当,日后每年来一回就可以了。

  去时都挺好,回来就赶上了暴雨。好在路经一家茶舍,可小坐避雨,倒没淋着,否则回去怕又要生病。

  雨停后,路面积了不少水,但对马车来说,并无影响。

  进城后,马车走得明显慢了许多。祁襄掀开帘子往外看,恰好看到前面不远处,何小姐带着个丫鬟从一家首饰铺子出来。

  祁襄只考虑了一瞬,随后车帘微动,马匹嘶鸣一声,不受控制地冲着何小姐的方向奔去。

  “哎?哎?吁——”车夫也吓了一跳,拼命拉住缰绳想控制住马车。

  路边的百姓看到这一幕也尖叫起来。

  何小姐的丫鬟惊地将手中的盒子一抛,拉着何小姐躲回店里,马匹擦着她们刚刚站的位置跑过,最后停在了门边。

  盒子里的头面已经摔了出来,是金的,倒是没碎没坏。

  车夫吓得赶紧下车,一边向两人赔着不是,一边帮着捡起地上的东西。

  何小姐平了余惊,怒声道:“没长眼睛啊?会不会驾车?若是伤了本小姐,你这条狗命赔得起吗?!”

  这边动静大,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祁襄眉峰一挑,随即一脸歉意地下了车,“抱歉,马不知怎么惊了,吓着两位姑娘了。”

  车夫将东西捡好,还给两人。

  丫鬟要伸手接,被何小姐推了一下,不满道:“掉到地上的东西,岂能戴到本小姐头上?!”

  祁襄一脸纯善地说:“东西没坏,有何不可戴?”

  “你懂什么?这叫晦气!”何小姐横眉冷对,完全不似之前见过的娇柔的模样。

  “那当如何?”祁襄的态度依旧很好,在别人看来就是赔礼该有的样子。

  何小姐上下扫了他几眼,“看你这穷酸样,也陪不起。这样吧,你跪下来给本姑娘磕一百个响头,再在这跪上一天,这事就算了!”

  祁襄藏在袖中的手指徒然握紧,眼神阴沉。

  看他这样,何小姐更不高兴了,“给你脸不要?你知道我是谁吗?!”

  祁襄刚想佯装不知问其芳名,只见她身边一直在打量祁襄的丫鬟拉了拉何小姐的衣袖,说:“小姐,这人应该就是白少爷之前的同窗,叫祁襄的那个。”

  祁襄脸色不变,心里想的却是这丫鬟是如何知道他的?他回京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但能特地了解他近况的应该也没多少人。或许只是偶然知道的,他故意没围颈巾下的车,倒不难认,也的确打了让人认出的心思。又或许是户部尚书官当久了,像他这种身份敏感的人特地了解一下,也不是不可能。但无论是哪种,他的目的达到了,丫鬟声音不低,离近围观的百姓应该也听到了。

  何小姐冷哼一声,“我说呢,怎么口气这么大,还说要赔给我。原来是毁了脸的罪臣之子,一个奴才还敢站在我面前说话,真是新鲜!”

  祁襄微微低头,道:“姑娘有事说事,何必牵连其他。”

  “呵呵,你当自己是什么公子少爷,还说不得了?得罪了我,你以为谁敢保你不成?”何小姐横眉冷对,“今天就是太傅来了,也不敢动我分毫!”

  祁襄有一瞬的恍惚,这位何小姐怕是在白君瑜面前装得太好了,就像他第一次见到何小姐时,也觉得她是一个娇柔却不失温顺的姑娘。但现在呢?除了刁蛮,还有什么?

  他承认自己是故意让马车冲过来的,他也把握了分寸,绝对不会真伤到何小姐。如果何小姐端庄贤淑地接受了他的道歉,哪怕是吓到了骂他几句,他都不会说什么。也会好好劝自己,将白君瑜让给这样得体的姑娘不是坏事。

  可这一撞,是撞出了何小姐的真性情。他不敢说自己有多了解白君瑜,至少他知道,白君瑜不喜欢这种蛮横叫嚣的姑娘。让白君瑜跟她在一起,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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