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沧赫然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没有人问,也没有人拦他。
“白如!”白君瑜大喊一声。
早已经出来站在一边的白如快步走过来,“少爷。”
“推我进去,我去看看祁襄。”白君瑜现在只想看看祁襄,即便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是个碍事的。
“等一下。”贤珵拦住了他,压住眼中的湿意,说:“我有话跟你说。潘叔,借你房间一用可以吗?”
潘管家点头,让他们随意,自己回到厨房继续看药去了。
进了潘管家的房间关上门,贤珵坐到白君瑜面前,“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也许你听完会惊讶,会生气,甚至会觉得恶心。但今天祁襄救了你,就算报答他,你也把所有不好的情绪给我收回去。”
贤珵从来没有这副态度跟他说话,白君瑜是不介意,只是不知贤珵要说什么。
“兮择,祁襄喜欢你,喜欢了十年。”
白君瑜脑子“嗡”地一声,全然空白了。似又在那空白之境开出一片小花,清新,动心,又让他异常安定。
原本这事他跟荣沧说过后,是不打算在说与别人听了,尤其是白君瑜。但现在他不在这样想,祁襄生气也好,怨他也好,白君瑜觉得他多关闲事也好,觉得他不分轻重也好,他都不怕。祁襄这些年一直在失去,一直在压抑,现在剩给祁襄的感情恐怕只有对白君瑜的爱恋了。如果他不说,祁襄这辈子怕也不会提。他不是要逼白君瑜做什么,只是祁襄瞒了他们这么多事,终于有一件是可能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的,他想为祁襄做点什么,想帮祁襄把这份心情说明白。不求白君瑜的回应,只希望白君瑜以后对祁襄好一些,再好一些。
而这话由他来说,也可免去以后祁襄若想通了却告白不成的尴尬,让白君瑜心里也有个谱,以后别因为这事让祁襄太伤心。
“你……”贤珵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白君瑜在空白过后,心里满当当的,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自己心动的人喜欢自己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察觉,这份心疼不是别人能体会和理解的,加上知道了祁襄的遭遇,他的心疼更胜过欣喜,却又无疑是给自己添了份必得的自信。只是要怎么表达,才能让祁襄觉得自己不是在同情他,还需要好好考虑。
祁襄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若误会他是因为同情才回应他,肯定不会接受他的感情。
“我心里有数,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白君瑜很快调整好了情绪,不愿再耽误时间,“推我去祁襄那边吧,我想看看他。”
贤珵没有阻止,也没让白君瑜表态,这件事上他能做的就这么多,之后就看白君瑜了。
祁襄背上已经上了一层药,几个穴位上都扎着针,已经不再流血了,伤口因为盖了药也看不太清楚,为了透气,郤十舟并没有给他包扎。
“祁襄……怎么样?”白君瑜被推到床边,轻声问郤十舟,也不想吵醒祁襄。
“一直昏睡着,一时半会儿醒不了。都是皮外伤,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在伤口愈合之前,不能仰躺,暂时也不能翻身。”他今天没跟去,祁襄也还没醒,问不了具体情况,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是祁襄失算了,至于谁能让祁襄失算之后连武功都不敢用,只能以身相护,他多少能猜出些眉目,只是不愿问罢了。
“听闻被野兽所伤,容易感染其他病症,无碍吗?”白君瑜不是信不过郤十舟,可事关祁襄,该不该问的他都要问。
“已经给他吃过药了,无事。等汤药煎好,每日按时吃就是了。”他的徒弟,必然要确保无虞。
“辛苦郤先生了。”白君瑜探身摸了摸祁襄的额头,没有发热,算是好现象。
郤十舟边收拾东西边道:“你们早些回去吧,祁襄这儿有我,不必担心。”
白君瑜站起身,动作缓慢却很稳地坐到了床边,“郤先生,祁襄因我而伤,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就算不是因为他,就算不知道祁襄对他有情,他也会留下来。
郤十舟微微皱眉,“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照顾他?”
“我移动不便,他也动不了,反倒是方便我照顾他。您放心,有事我会喊您,也会让白如在外面守着,我做不好的让他帮忙。”白君瑜是肯定不会走的,说什么都不会走,“我回去也不放心,您也担心祁襄,恐怕不愿意两边跑。我留下也方便您为我针灸,一举两得了。”
郤十舟觉得自己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脸皮这么厚。不过祁襄受伤了,有个喜欢的人在旁边照顾着,心情能好些,就随他吧。
郤十舟出去了,准备再配点外敷的药。
贤珵看这里也没他什么事,就道:“忙活了这么长时间,大家肯定都饿了。我带小松去买些现成的吃食回来,就不麻烦潘管家做了。等吃完饭,我送祖父回去,顺便去你家里帮你说一声。”
贤珵安排周道,白君瑜也没有意见,只道:“刚才殿下突然离开,我也没顾上。你晚上无事的话,去他府上看看吧。”
“好,放心吧。”
皇宫里——
今日巡游猛兽出笼的事皇上已经知晓,勃然大怒下砸茶盏。
李公公也没法劝,这的确是礼部的疏忽,没有给那些野兽换笼子,才导致惊扰百姓,祁襄受伤,百鸟飞得无影无踪,简直是笑话。
可即便如此,一会儿皇上还是要摆着笑脸去参加庆典宴席,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各族表面不会说什么,也不会扫兴,可私下来怕早已把大川笑了个透。
“皇上息怒,小心龙体啊。”李公公也只能说这些干巴巴的话。
“刚才皇后是不是来了?”皇上怒火中烧,根本不想息事宁人。
李公公只能硬着头皮道:“是。皇后娘娘担心,前来面圣,被奴才劝回去了。”
皇上冷笑,“她担心什么?担心祁襄?担心百姓?担心庆宴?都不是!她担心的只有她那个不
成气的儿子!礼部那么多人协助他,他都办不好,那笼子什么样他是不是看都没看过?但凡看过能不知道要换吗?!这就是没怕朕放在眼里,没把大川百姓的安危放在眼里!”
“哎呦,皇上,您千万息怒。事情已经发生了,您现在处置礼部,宴会上的事不就更乱了吗?奴才说句不好听的,好在伤的是祁公子,他不算外人,也不会多嘴,皇上安抚一番便是了。至于礼部,您等宴会结束再发落不迟啊。”
皇上长叹一声,“好在没出大事,不然就算是祁襄,也不好收拾。让人准备最好的伤药,给祁襄送去。再送些补品,带上太医,去给祁襄看看。”
“是,宴会结束后,奴才亲自去办。皇上放心。”
淑妃宫里,所有宫人都站在外面,屋里只有淑妃和荣沧。
淑妃抹着泪,眉头簇着,“祁襄那孩子实在可怜啊。自小跟着你的这几个人里,就他最听话老实,却落得这番让人欺辱的境地,实在是让人心疼。”
荣沧表情肃穆,“母妃,以前我同您说,只要我做得好,得父皇喜爱,储君之位总是有机会的。所以我不愿去斗,也不愿您去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当初就是因为我让了,没有正面跟三哥起冲入,才导致西陲那边我一直插不上手,让祁襄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若不知他的遭遇,我不会这样愧疚。可既知道了,我也明白,一味地内敛、忍让,不是都有用的。母妃,我要争那个位置,我想给祁襄一个公道,我要让人天下人,没有一个敢动我的朋友,敢碰我珍视的人!”
淑妃眼泪簌簌落下,拉住荣沧的手,说:“你心善,母妃也不愿逼你,但现在事实是你不争,别人也不会放过你,这点母妃早就明白。如今你也明白了,母妃很欣慰,你要争,母妃帮你争,你要护的朋友,母妃也帮你护。以前是我们被动、忍让,现在也该换一换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支持!
看到大家希望我多写一些,其实我也一直希望自己能多写,毕竟每章长一点看着也爽嘛。我会尽量调整,提高时速和专注力,争取每章多些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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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小太监躬身进了御书房, 报四皇子求见。
皇上不满老二和老三,对荣沧倒没什么不满,就让进了。
行过礼后, 荣沧道:“父皇,儿臣是来告假的。祁襄受伤,儿臣不放心,想辞了今日晚宴,去祁襄那看看。”
祁襄是荣沧的伴读,今天遇上这事, 荣沧于情于理, 都应该去看看。而且荣沧连宴席都辞了,可见重视, 这样有情有义的孩子, 皇上也满意。
皇上:“祁襄伤得如何?请大夫了吗?”
荣沧道:“伤口很深, 不易好。已经请了大夫, 正是为君瑜医腿伤的那位,医术不凡, 可以信任。”
“那就好。朕让李甸宴会后去看看,这次的事是礼部的疏忽, 朕必定重罚。”在外族面前丢了大川的面子,此等大事, 哪能轻轻揭过?
荣沧:“一切但凭父皇做主。”
皇上点头,轻叹道:“你去吧。祁襄那若有不好,随时进宫找太医, 朕会吩咐下去,让太医院听你差遣。”
荣沧跪地,一个头碰在地上,“谢父皇恩典。”
若是以往,他还是会如常参加宴会,等结束后再去看祁襄。这样各方都不得罪,父皇也不会觉得他轻重不分。但现在,他既然决定不忍了,那应该有个什么态度就要拿出来。他不满二哥三哥的疏忽,又对祁襄受了重伤非常担心,所以放下那些表面工夫,去看祁襄,别人也挑不出他的错来。父皇无论能否明白他的心情,都应知道就算他在席上,也不过是个陪衬,去不去都影响不了大局。至于二哥三哥是不是会觉得他不给面子,他可管不了。这些年,他给的面子够多了,多得差点连里子都没剩,现在他不想给了,以后也不想给!
四合院里——
白君瑜陪在祁襄床边,不时探向祁襄的额头,就怕他发起热来。药已经熬好,刚才郤十舟进来帮着把药喂了。祁襄没喝多少,可好歹是喂进去一些。
白如送了饭菜进来,白君瑜没有胃口,眼中只有祁襄。
趴着睡必然不舒服,好在祁襄睡得沉,睡相也好,没有乱翻腾,就不会扯到伤口。白君瑜小心翼翼地握住祁襄的手,祁襄手中有茧,西陲劳作辛苦,总是难免的。只是一个翩翩公子,被蹉跎成这番模样,就算他觉得祁襄相貌无异,也不能不心疼。
四合院本就不大,房间自然也小。如果不是祁襄现在不方便挪动,白君瑜真想把他带回家去,他家里什么都有,采光通风都比这里好,更适合祁襄养伤。
荣沧出宫就直接过来了,又问了祁襄的情况,说了皇上的赏赐,又在这儿蹭了顿饭,便主动要求送太傅回去,说有话要跟太傅谈。贤珵也就不必两头跑了,直接去了将军府传消息。
没出半个时辰,白夫人就带着家仆来了,还带了好些补品。祁襄是为护白君瑜受伤的,他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亲自来看看?白观游还在宫中赴宴,也不知道接到消息没有,反正暂时是来不了。
祁襄伤在背上,无法穿衣,即便是晚辈,也不是自家孩子,按理说白夫人不应该进屋去看的。但白夫人可顾不上那么多,对她来说都是孩子,那来那么多讲究?
看过祁襄后,白夫人红着眼睛将白君瑜带了出来,细问了祁襄的情况。白君瑜一一回了,心却不在这些问题上。
“我原本想拿你父亲的令牌,让人去请军医来给祁襄看看,毕竟他们更擅长外伤。但既然郤大夫接手了,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你留在这里照顾祁襄也好,只是你现在行动也不便,别给他们填麻烦才是。”
“是,儿子知道。白如这几天跟我一起,他办事利落,您不必担心。”
白
夫人点头,拭了拭眼角,“我再给你留几个家仆,日常采买、打扫之类的让他们去做,你们也能安心照顾祁襄。”
“母亲想得周道。”这几日厨房肯定不是煎药就是给祁襄做清淡的食物,他们这些人的饮食多少顾不上。有家仆帮忙买现成的回来,能省不少事,白如也能空出手做些其他事。
“再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家里说。刚才贤珵来报信时,请你父亲宴席结束后到贤府去一趟,我已经让人去宫门口等了。我现在回去让人把汤炖上,明天给你们送过来。祁襄这边你多用些心,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母亲放心,我会的。”说到需要,白君瑜补充道:“对了,父亲入冬后每每给您制备的护手膏脂,今年可否让人多做一些?祁襄之前常年劳作,手到了冬季容易干裂,我想给他备一些,常年用着。”
茧子是很难去掉的,但那些细小的干裂、粗糙还能养回来,母亲也常赞父亲准备的手脂,他就想讨一些。
白夫人一笑,“这有何难?我那还有一瓶剩下的,明天让人跟汤一起送来给祁襄先用着。等过几日做新的,让他们多备些就是了。”
“多谢母亲。”
白夫人离开后,白君瑜重新回到床边,饭菜已经冷了,他也没叫白如去热,囫囵着吃了些,他一个武将,行军时根本不在意这些。但现在他得吃饱了才有精力照顾祁襄,就算没胃口也要塞些。
宫中的庆典晚宴还算顺利,没人故意提起巡游之事,但四皇子不在,似乎已经表明态度了。皇后虽不满,但这个场合也不能说什么,万一触了皇上的眉头,得不偿失。二皇子和三皇子也静如鹌鹑,下午的事他们都没料到,也着实惊慌了一阵,好在没酝成大祸,各自在想如何转圜。
在座的官员也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着,太傅年纪大了,皇上不忍宴会打扰他休息,特准不参加,这万一惹皇上不快,真是连个能劝的人都没有。白观游进宫早,得知巡游出乱的事时,已经不好告假出宫了。再看四皇子根本没来,他就更确定四皇子这是把态度摆明面上了。
白观游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以前与世无争的四皇子突然谁的面子也不给了,皇上会觉得四皇子是真性情,其他人也能掂量一下四皇子是不是好欺负的。当然了,就现在这个场面看,二皇子和三皇子都自顾不暇了,也没空注意四皇子来没来。
庆典一结束,将外族送离宫中,二皇子和三皇子就跪在了殿前请罪。皇上根本没搭理他们,晚上歇在了淑妃宫里。
次日天刚蒙蒙亮,祁襄醒了,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身上一用力,扯到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他一动,闭目养神的白君瑜也睁开眼,忙压住他的肩膀,“别动。”
听到白君瑜的声音,祁襄以为自己发烧幻听了,随即用胳膊撑着上身,转头看过去,确定自己没听错,白君瑜就坐在床边,身上盖了条薄被。
“你怎么在这儿?”
白君瑜扶他重新躺好,道:“不放心你。”
“你就这么坐着睡?师父同意了?”正常来说师父应该骂人了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