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君瑜只让他拿了一下下,就收走了,“我帮你放窗下。”
“好。”祁襄看着白君瑜走到窗边,看着他细细地将雪人放好,似乎是怕不牢靠,还抓了几把雪将雪人加固。雪人看上去更丑了,但心意难得。
“等你身体好了,我再带你堆个更好看的。”白君瑜走回来,心情非常好。
祁襄点头,捧住他的双手,给他哈气,用自己手上的温度去暖白君瑜的,就算没什么用,他也想这样做。
白君瑜并不阻止,祁襄并不是瓷器,一碰就碎。这种程度的凉意对祁襄来说没有问题,他也乐得祁襄帮他暖手。白君瑜用他带着寒意的脸去碰祁襄的额头,祁襄嫌凉,赶紧躲开。一个要贴,一个要躲,笑闹之间,手指扣到一起,太阳也跟着暖起来。
雪天露难行,荣清到恩华寺已经是中午。
因为提前安排过,僧人已经备了院子给荣清住,荣清现在满心郁闷,连挑剔的心情都没有了。
寺院清净,尤其这种雪天,上山之人少之又少,更别说这山中深处了。
“殿下,到了。”小厮对走神的荣清说。
佛门之地,荣清总是有忌惮的,就算心中不愉,嘴上也是客气,“多谢小师父细心安排。”
小和尚慢声说:“殿下客气,斋饭已经准备好,少顷给您送来。今日住持与各位师伯师叔有法事要做,明日方能见殿下。”
“无妨,我等着便是。”到了寺中,就得按寺里的规矩来。这里幽静,他也正好可以借这几天多想想以后的事,他已经不想再等了,有些事在他看来,拖不如断。
“殿下有什么事尽可叫小僧。若无其他事,小僧就先去忙了。”
“小师父尽去忙吧。”
寺中条件简陋,尤其冬季前来,委实受罪,就连炭火都是有量的,用得还是很一般的炭,被褥也有些潮凉,屋中只有檀香可点,荣清很不习惯,却也无法。
如果之前荣清只觉得自己需要人,那现在就是迫切地需要人。一个祁襄已经不够了,他身边的其他谋士也好,新倚仗他的官员也好,都不算特别灵,谋事也不够周道,甚至还会内讧。所以他需要一个在祁襄不方便出来时,能够代替祁襄,为他拿个正主意的。
现在娇昭仪有孕,他是得了些好处,但因为大哥的回宫,这些好处倒显得微乎其微了。他父皇怕事,他可不怕。而经此一事,
他也突然觉得自己的父皇居然是那样没有胆识的一个人,都被逼于城下了,却还是一味的忍让,掩耳盗铃,实在不是一个君主该有的气势。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才是最合适的君主人选,至少他不会怂。
小厮提着食盒进门,声音都因为居于寺中变得轻了不少,“殿下,斋饭送来了,您快趁热吃吧。”
说着,将几份菜一份饭拿出来摆于桌上,“来送饭的小师父说,寺院每日三餐是定时的,香房院中不设小灶,无法开火,请我们务必准时去拿饭。小师父们还提了另一份食盒送到隔壁院子,小的细打听了一下,原来贤府少爷也来参拜了,就住在隔壁。”
“贤珵?”荣清意外。
“是。”
荣清心中一喜,这不是巧了吗?简直老天助他!
他当然知道贤珵与荣沧的关系更好,贤珵没入朝堂,但当年的聪慧也是人尽皆知,他既然能说服祁襄,自然也有信心说服贤珵。每个人都是重利的,只要他能承诺的比荣沧多,贤珵肯定会考虑他。加上前些日子太傅明面上说是身体不佳,无法上朝,后来他才知道是父皇因为舞弊之事禁足了太傅。而荣沧当时并未向父皇求过半句情,他不就信贤珵不心寒。
良禽则佳木而栖,他自认是佳木,不信招不来贤珵这只良禽。
小松悄悄进屋,一脸佩服地对贤珵道:“少爷所料不错,二皇子的小厮知道您住在隔壁后,应该是跟二皇子说了。小的刚才偷偷观察,那小厮刚刚向小和尚打听了您什么时候来的,带了几个人,所谓何事。”
贤珵心情不错地吃着斋饭,“行了。你也快去吃饭,这种天气饭菜冷的快,吃了凉的倒像我虐待你了。”
小松依旧是那个活泼的样子,笑着应了就出去了。
贤珵继续吃自己的,他这次过来,一方面是真心祈福,另一方面是想盯一盯二皇子。四皇子已经把二皇子与娇昭仪的事跟他说了,加上祁襄引得胡家母女做出的那一出,他大概也能猜到祁襄的意思。
他不入朝堂,也甚少参与这些事,但这并不表示他是漠视这些的,只是他越低调就越安全。而在鱼龙混杂地地方待久了,总有些八卦是那里能传,别的地方提都不敢提的。那些勾栏之人拿他当自己人,自然有点什么事都愿意跟他说几句。就好比前些日子,二皇子悄悄订了一套头面,找的是深居勾栏街内一个极为低调的手艺人,要的海棠花的图案,用了珊瑚和玛瑙,显然是做给年轻女子戴的,如果是给玫妃的,应用翡翠、珍珠等更为合适。做得这样隐蔽,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后有窑姐儿无意撞见二皇子将那头面取走后,交给了一位带着娇昭仪宫里牌子的宫女,给谁的几乎是不需要多想了。
二皇子给自己这边的妃嫔送头面看似没什么大不了,但问题就出在花样和这偷偷摸摸的行为上。皇子打头面,自然是找京中最好的手艺人或者老字号,根本无需要费这工夫到勾栏街里去。另外,海棠花有“苦恋”的意思,女子多绣于衣裳,表达对丈夫的爱恋或对自己处境的哀叹。而作为礼物,是没有人会送这种图案的头面的,尤其是送宫里的人,多半是讨吉祥如意之意,除非是表达自己的感情。
至于是否是娇昭仪请二皇子帮忙打造的,这个可能性就更小了。还是那句话,娇昭仪就算拜托二皇子打头面,也肯定不会找那大隐于市的手艺人,被人知道那人居于勾栏街,妃子脸上也无光。何况那人的手艺也没到出神入化的地步,老字号的店铺也都是能打得差不多的。
鉴于此,贤珵在得知二皇子会来祈福后,就立刻安排着也来了。面上说是为祖父祈福,毕竟他祖父身子一直“没见好”,实际上是想监视一下二皇子,看他是否会有其他举动。
至于自己会被拉拢,贤珵也是有想过的,二皇子可是拉拢过祁襄的人,可见他不是非无党派之人不拉,而是觉得能用得上的都可以试试。贤程自认是有几分本事的,加上祖父的事皇上这次做的也的确是表面光,二皇子借着这事拉拢他,给他承诺更好的条件也不是不可能。所以他亲自来试试,看看这位二皇子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果然,吃完斋饭,二皇子的小厮就来敲门了,说二皇子无意间得知贤珵在这儿,想请贤珵去小坐一下,寺中寂静,难得遇上熟人,搭个伴日子也不显得太无味。
贤珵当然是选择去,语气那真是惊喜又敬重,大概是从哪位艺妓那里学到的皮毛吧。
贤珵去了寺中祈福,祁襄不放心太傅,让白君瑜去看望。
白君瑜回来已经是晚饭后了。
“太傅说家里安排得很妥当,你不必担心,让你好好养身体。”白君瑜边净手边说:“二皇子这次急惶惶地带着证词就去找皇上了,皇上虽没处置,但各方肯定都在猜测二皇子为什么好端端的没去祈福,而是赶去了宫里。”
这件事的确是二皇子办得差劲儿,也好在当时时间还早,周围几乎没有旁人,若是赶上人多的时候,只要别人一打听,也能想出个大概。
“二皇子太想表功,也太想把三皇子拉下马,没拎清自己的分量到底能不能与三皇子抗衡。”祁襄并不为二皇子可惜,想扳倒别人坐上那个位置,必然得有智有谋才行,光有野心能力不足,又沉不住气,最后不过是个挡刀的。
白君瑜接过祁襄递给他的热茶,喝了两口暖了胃,这才道:“别的不提,若二皇子与娇昭仪真有不可告人之事,二皇子就等于是真废了。至于揭穿这事的是大皇子还是皇后,就得看他们自己怎么算计了。”
这事他们是不可能去揭穿的,一来证据尚不足,成不了事,二来若手伸得太长,倒容易让人忌惮四皇子,不值得。加上这事功过难说,就留给别人操心去吧。
祁襄轻笑,“尽早把饵下了,就看是双鱼抢钩,还是螳螂捕蝉了。”
次日,淑妃穿了自己常穿的海棠纹衣裳,趁大皇子陪皇上下棋,去给皇上送了盏羹汤,让父子俩喝了暖一暖。皇上看到她身上的旧衣裳,提起她应该做几身新的。淑妃说等年下一起,现在也够穿。大皇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顺着提到了娇昭仪近来的海棠发簪。皇上还称赞了一番,觉得很适合娇昭仪那如桃若李的面容。
淑妃心下不免一慌,大皇子这态度她很难判断是早知道什么,还是只是无意提起。不过她毕竟也在后宫沉浸多年,面上的工夫要真做起来,可是不输德贵妃的,自然没露出任何破绽,就连与大皇子对视,也一脸坦然,就像是个慈爱的母亲。而她此来的目的,也无非是让大皇子注意到娇昭仪的头面,无论大皇子是早知道了还是被她启发了,她目的都达成了。
而另一边,皇后身边的嬷嬷按皇后之命,例行去玉栀宫关心娇昭仪的孕事,这也是皇上吩咐过的。在娇昭仪宫中美人榻的软枕边,嬷嬷无意间看到一枚属于二皇子的玉板指。那板指是贡品,是二皇子出宫建府时,皇上赏的。原本是皇后先看好的,想让皇上赏了三皇子,但皇上先一步赏出去了,加上那板指的确特别,所以她印象很深。如今却出现在娇昭仪宫里,看那位置应该是无意间掉落了,但在那个位置,怎么看都不应该。
正常二皇子就算来坐坐,板指落下也应该是在外屋,怎么跑过内屋来了?
可她毕竟是在宫里服侍多年的老嬷嬷了,不动声色的本事可比那些小宫女强多了。等出了玉栀宫,她才冷下脸,快步回到皇后宫中,禀明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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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荣清的那枚扳指是贤珵让人偷拿的。虽说偷非君子所为, 但一事归一呈, 贤珵也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如果是冤枉了二皇子,他日后定当补偿,若不是, 那也只能说他做了自己该做的。
佛门清静之地,前来参拜也应少些装饰, 朴素为主, 诚心最重要。所以荣清这次没戴太多东西, 衣裳饰物也都是丫鬟给备的, 小厮也不知道都带了些什么, 也不会料到寺中会有被偷的风险。
加上那枚扳指荣清并没时常佩戴,所以没带出来也是正常事, 更不会特别留意。
这些贤珵都套着话打听清楚了, 才敢在入夜二皇子沐浴之前,让人去把那扳指拿了。因为这个时间谁也不会检查都带了些什么, 只有沐浴后给二皇子更衣时,衣裳饰物才会如数打开挑选, 所以如果之后才偷, 那小厮肯定会知道是丢了而非没带。
扳指即刻被送到了四皇子府上,四皇子又赶紧差人去同祁襄和白君瑜说了, 后又安排了跟着太医去给娇昭仪把脉的小太监在次日将扳指放于榻枕边,方便嬷嬷看到。
为防太医与妃嫔串谋不轨,太医前去诊脉时,身边必然要跟着一位太监, 从头到尾于一旁伺候。而皇后一直是要等太医把完脉,才会让嬷嬷去例行关心,所以这个时间不难掐准。
之后娇昭仪是把扳指自己收着还是交给玫妃,都不打紧。重要的是让皇后与大皇子一同起疑,盯住娇昭仪。大皇子对这事可能不会有多上心,但皇后必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不喜娇昭仪几乎是后宫都知道的事,有这样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
三四天的工夫,雪已经化了不少,院中和窗台上的雪人都更丑了,但祁襄和白君瑜都不舍得让人收拾了,就那么放着。
趁着阳光好,祁襄坐在窗边串奉北将军的铠甲,有了上回的经验,他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纤细白皙的脖颈低出一个很美的角度,让白君瑜想凑过去与他厮磨,也不禁想起祁襄后仰到极致的迷人弧度,甚至肩头的粉红和炙热的呼吸都像在眼前,撩人心弦。
扯走他手上的铠甲,白君瑜抱住他,自己向后躺下,让祁襄伏于他身上。
祁襄纵容地拿过他刚才在看的书,随意扫了几眼,“不好看?”
“不好看。”白君瑜笃定道:“没有你好看。也……想你了。”
祁襄拿书拍他肩膀,“青天白日的,乱想什么?”
他太明白白君瑜的“想你”是指什么了,只是朗朗白日,他可不成。
“怎么就是乱想,想你才是正常。”他的古板在与祁襄两情相悦后,似乎被丢的一点不剩了。祁襄反而显得保守起来,别说白日做些什么,就连不熄烛火都会僵硬好一阵。
祁襄爬起来,“你若无事可做,就去军中比划一番,消耗些力气。”
白君瑜嗤笑,“我有软榻,有暖屋,还有你,尽有可消耗的地方,为何要顶着寒气去军营。”
“你不要脸我还要的。”祁襄再喜欢也还是要脸的,这并不冲突。
“之前在我那儿看到画本,脸不红心不跳的是你,怎么如今矜持守旧的还是你。”白君瑜喜欢祁襄从保守到忘情的样子,那都是他给祁襄的,也是他的得意。
祁襄不欲与他靠太近,赶紧给自己换了个位置,“当初恪守礼度的是你,现在变着法的什么都想试的也是你,难道不是应该你反省吗?”
“反省?我只恨春宵苦短。等哪日我辞了官,就可以整日陪你了。”白君瑜觉得那才是神仙日子,不负此生。
你还是继续当官吧——祁襄心道。
见祁襄实在没有那个意思,白君瑜也不勉强,“
和你说点正事,今天上朝时,四皇子同我说,大皇子和皇后的人都已经盯住玉栀宫了。那枚扳指娇昭仪自己收了起来。可能以为是二皇子出门祈福前到她宫中小坐时落在她那里的,今天刚发现而已。”
祁襄说:“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就怕动了真感情。遇到个良人也罢了,就是这种明明身倚危险,却抱有侥幸,沉溺不肯清醒,最后刀架脖子上了才明白过来的人,才最可悲。”
“那我算良人吗?”白君瑜真是很喜欢把这种话题往自己身上拉。
祁襄都不好意思嘲笑他,只能闭着眼睛夸,“算,我只认你一个。”
白君瑜满意了,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如果二皇子跟娇昭仪真有什么,那娇昭仪的孩子……”
祁襄说:“算一算我提议让娇昭仪有孕的日子,如果二皇子之后才打的这种主意,那按时间算孩子不可能是二皇子的。”
“那二皇子倒还有活命的可能。”这事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也不完全清楚,还得等真相大白的时候方能知晓。
命是能活,但风光必然不在了,祁襄不知道二皇子能不能挺过这一关,对于一个充满野心的人来讲,无论能力高低,被压进土里爬不起来,不得不认命,才是最不能接受的事。
贤珵早了荣清一日回府,荣清本要祈福七日,但提前两天说要多留一日,再诚心祈福一番才能安心。贤珵假惺惺地赞扬了荣清的仁孝,荣清听得舒服,也谦虚了几句。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贤珵是有意引导着荣清认为自己的野心是配得上能力的,只是缺少他人的支持,所以显得无用。就像三皇子,本也不出挑,就因为背后的势力大,所以皇上之前也要重用,别人自然觉得三皇子是很有能力的人。加上荣清本就对皇上的态度不满,就信以为真的,一副引贤珵为知己的样子。贤珵提醒他,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巩固在宫中的地位,而要稳固地位,就要抓紧手上现有的人脉,再徐徐图之,缓缓扩张。
荣清这几日也被贤珵口若悬河说得激情澎湃,也觉得是佛门之地清静,让他能想明白更多事情,更以此为自己的福地,有了别的打算。
贤珵依依不舍地与荣清道别,相约日后再聚,场面一度可以作诗一首。
娇昭仪伪装成宫女,前脚刚出宫门,后脚就有大皇子的人跟了上去。皇后得到消息后,兴奋得脸都红了,赶紧让自己的人也跟上,自己随后就到。
今日是近来难得的暖和天,上山参拜的香客非常多,娇昭仪混在人群里,还真没有人特别注意她。
进了寺中,绕去后山,荣清的小厮已经等在那里了。见无人跟踪,才扶着娇昭仪来到荣清所住的院子。
娇昭仪迫不及待地进了屋,期期艾艾地喊着“二郎”。
荣清见到娇昭仪也是一阵欣喜,两个人便搂在了一处。
“二郎轻减了不少,可是寺中生活太辛苦了?”这样简陋的条件,若是她,肯定一天也住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