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罪并罚 第4章

走来到寝宫后面一处僻静之地,尔朱荣停下脚步,指戳了当的问道:“长乐王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严朔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元子攸性情的确古怪,心情愉悦时丝毫没有王爷架子,然而不知什么时候就**测测地突然暴怒起来,闹出个把人命也是也是常有的事。王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自家主子喜怒无常,平日里都是对其避而远之,万不敢违逆了他的心思。

然而元子攸这才进宫多少时间,怎的就惹恼了尔朱荣?

严朔犹犹豫豫地抬头,看到尔朱荣神情不悦,只得先半真半假的说道:“回将军,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主子从小任性惯了,说话口无遮拦,脾气不太好……”

“脾气不好?那不就是疯病吗!”尔朱荣心下了然,露出一副轻蔑至极的神态,“看过大夫没有?有没有药可治?”

“大夫倒是看过,不过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只是开了些安神的药物。”

“你回去吧,好好伺候陛下。明天一早要举行登基仪式,祖宗面前可不能出什么岔子!”尔朱荣似懒得多问,话音一落便转身走了。

目送男人离去,严朔快步赶回寝宫。

元子攸这时已经和衣躺在床上,整个人胡乱埋到被子里,双目紧闭。严朔见他呼吸均匀,睡得安稳,并不觉得有什么古怪。

等了片刻,他上前推了推元子攸的肩膀,轻声道:“主子,醒醒,晚点再睡。”

元子攸睡得其实并不沉,听见严朔的声音便睁开了眼睛。定了定神,他欣喜地道:“呀!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不久。”

扶了元子攸起身,严朔顺手帮他理了理散乱了的头发:“主子先换衣服吧。换套舒服点的,穿这个不方便。”

这么一说,元子攸也发现赶了大半天的路自己已经全身是汗,粘乎乎的很是难受。“我要先洗个澡。”

一旁的宫女闻言,上前道:“陛下可是要沐浴?请这边来。”

“我就在这儿洗,拿个木桶过来。”

“这……”宫女犯了难。

“你听不懂我的话?拿木桶来!”

严朔见状拉了元子攸到桌边坐下,拍拍他的肩膀道:“发这么大火干什么?我去给你找来就是了。你乖乖地坐在这儿,别乱走动。”说完向四下站着的侍女仆从挥挥了手,示意他们退下,生怕谁又一个不当心惹恼了元子攸。

是夜,大将军府。

尔朱荣与尔朱兆刚用完晚膳,在前堂相对坐了喝茶。

从皇帝的寝宫出来,尔朱荣已是心力交瘁,懒得再去驻扎在城外的军营。于是便传令尔朱兆到自己府上,好询问军中事务和众将领的情况,顺便共进晚膳。

尔朱兆虽说是尔朱荣的堂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然而相貌性情却与这位大哥相差甚远。一样身为武将,却斯文儒雅得像个读书人。

此时,见尔朱荣把玩着手里的茶盏,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白天宫里之事,他随口道:“大哥今天心情不错。”

他说话时眼里带着笑,声音轻而柔软,倒更像个温和的大哥哥。

“心情好?呵呵,你是没见到元子攸那胡言乱语的样子,简直傻得可笑!“

尔朱兆知道他下午刚从皇帝寝宫回来,心里好奇元子攸都说了些什么,换得大哥如此评价。不过他并没有多加询问。他向来是不会向尔朱荣过问宫里的事的。

说起来尔朱兆也算是尔朱家的一个异类。生的一身书卷气,却非要练兵习武。少年带兵尽显军事才华,又偏偏毫无野心,宁愿跟随尔朱荣左右,当做本分一般。

他本人倒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自己这大哥素来治军有方,有勇有谋,且威信极高,不跟着他,难道还与他作对不成?以他的性子,是绝不允许有旗鼓相当的势力与之并立的,即使是兄弟也不成。

尔朱荣也正是看中了他这种淡泊而识时务的性情,愿意和他走得近些,是真把他当做了亲信。

“我说,你既然早就见过元子攸,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倾过身子将脸凑向对方,眼角因为酒精的缘故有些微微发红。

“告诉你什么?”尔朱兆向后缩了缩,问道。

“告诉我长乐王原来是个傻子!”

“啊?”尔朱兆一愣。半个月之前他奉尔朱荣之命,的确先行去元府拜见过元子攸,提出拥立他为新君之事,并表达忠心。当时元子攸什么都没过问就答应了下来,爽快得令人生疑。这或许是因为他早已窥视皇位许久的缘故。其他也就没什么了。

在尔朱兆看来,元子攸只是个再正常不过的贵族子弟,性子偏于阴沉,但绝对不傻。

不过,此时听尔朱荣提起元子攸,尔朱兆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大哥,军里的弟兄们都在催你废了新君自己当皇帝呢 。元天穆也叫我来问问你的意思,你看……”

“元天穆……他这回也算是为我立了不少功,真是等不及要分一杯羹了。”尔朱荣颇为无奈的笑道。沉默了一会儿,他又问尔朱兆:

“这事,你怎么看?”

“臣弟倒觉得,此事不能操之过急。河阴之事风波未平,这时候夺取皇位恐怕会落下把柄,老百姓也……“

“老百姓也会把我当作暴君!哼,城里现在已经流言四起了,把我说得跟千古罪人似的,也不想想是谁把他们从那疯女人手里救出来的!一群没良心的蠢货!”

尔朱荣扶着桌沿站起身来:“废君之事,叫他们不要再提了。元子攸继承皇帝之位毕竟名正言顺,朝廷现在乱的很,有他的名义在也好杜绝舆论谣言,减少事端。谁知道那些漏网之鱼现在正躲在哪里伺机而动呢。挑唆愚民暴动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转身面向尔朱兆,他又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更何况皇帝之位有名无实,元子攸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实权还不是落在我手里?呵呵,这皇位要与不要也没什么区别……”

停顿了一下,尔朱荣觉得似乎没必要与堂弟讲这么多。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又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他叹了口气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些回营吧。过几天安排军队进城。还有,布置下明天的事情,越隆重越好,让外边的人都看看,我们对待这位新皇帝可是尊敬的很!”

“是,属下明白!”

尔朱兆施完礼便要退下。尔朱荣亲自送他出门,因为晚饭时喝多了酒的缘故,步伐微微有些不稳。

尔朱兆见了倒并不担心。大哥一向是醉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万不会影响第二天的登基大典。

果然,第二天天刚亮,尔朱荣就已经率领军队抵达了行宫西北的皇家宗庙,精神抖擞,比元天穆的护卫队还来得早。倒是此次大典的主角——新帝元子攸足足迟到了二十分钟。一同迟来的还有眼圈发黑,精神不济的严朔。

前一天晚上因元子攸坚持要用木桶洗澡,寝宫里又有没有现成的木桶,严朔只能想尽办法从宫外给他弄了一个,谁知桶底裂了道细缝,没一会内堂里便水漫金山。而元子攸因为傍晚的时候小睡过片刻养足了精神,见状便不依不挠的迁怒于严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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