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是自可留 第11章

万俟向远走出房门,吩咐道:“去屋里把剑拿来,陪我练会。”

“是。”

衍墨从里屋取了剑,见万俟向远已经出了院门,也只好跟在后面随行而去。

两人一路提气疾掠,虽未刻意小心,却也避开阁内的各处职守,转眼已经掠到一处谷间细瀑。

突然间,万俟向远身形一滞,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转身、折回、拔剑,一个招式轻巧而出,紧贴着衍墨的脖颈比划了一下,却也只是比划了一下,并未见血。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快到让人来不及去反应。

“呃……”骤然间,猛烈的戾气随剑而至,锋锐的剑气犹如被一把利刃,将颈项生生割开,尖锐的疼痛在要害处冲撞。

“在想什么?”看着终于反应过来的人,万俟向远如同戏弄一般,将锋利剑刃贴上衍墨的脖颈,上下摩挲。

不知何时飘远的思绪被一句问话重新聚集,衍墨忍住想要后撤一步的冲动,微仰起头,顺从的接受了质问,“属下是在想原二的事,主人。”

原本不过是一时兴起,又刚好觉出了身后人的片刻走神,便三分刁难,七分戏弄的问出了口,不想却听到眼下正难解决的一件事。万俟向远将剑插回被衍墨握在手中的剑鞘,整了整神色问道:“嗯?说出来听听。”

“是。”衍墨垂下握剑的手,略低了头,把方才所想说了出来:“属下猜想迟水殿里应该还有一位陌寒公子安插来的细作。”

“怎么说?”万俟向远面上虽然并无表示,却还是满意的弯了嘴角,等着他继续把话说完。

“当日遗漏在觅天殿里的书是贺管事给属下的,书上就算有殿里书阁的标记,陌寒公子应当并不知道书是到了属下手里。那日属下听到陌寒公子与衍晟对话,虽不敢断然下评论,却也看得出陌寒公子处事极为谨慎顾虑。况且觅天殿行事嚣张,却也不过是多方的试探主人及迟水殿的实力,若没有九成的把握,恐怕陌寒公子绝不会凭几本标有记号的书找来迟水殿。”

说到这处不免有些惭愧,衍墨悄悄地看了眼万俟向远,见他没有什么表示,才继续说道:“属下猜想……陌寒公子定是误会了以为衍晟之死与主人的命令有关,却又解释不通为何蓄意谋害之后又留下了证据,所以才会在确定了是属下所为之后,来找主人要人,借此试探也顺便……警告主人。”

衍墨本不想说出最后一句,这话就算是事实,也绝对不该从一个下人嘴里说出,但那日自己出口的话却还记得清楚……

衍木能为主人做到,属下一样可以……

若换做那个人,恐怕是不会顾虑这些的……

据说那人是十五年前从东阁而出,出去不过半月,便因为办事不力被阁主身边的人施以酷刑,却不巧被贪玩到处闹腾的万俟向远撞见,叫嚷着“若是父亲不要了,也不要打死,我也想要有个人跟在身边。”从那以后,阁主身边少了一个叫衍木的人,迟水殿里便多了个忠心耿耿的死士……

过去的听闻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倒过,不知不觉间,话也就那么说了出去。

第13章 君是自可留11

听着眼前的人将事情分析了个七七八八,万俟向远沉吟片刻,又问道:“没想过是原二?”

明白万俟向远的推断与自己所想的大致一样,衍墨渐渐没了顾虑,将自己所做的推测毫不隐藏地倾倒而出:“若她只是名普通的侍女,属下定会猜测是她打听出书的去处,告知了陌寒公子。但她在迟水殿内的身份特殊……虽然只是名侍女,却是少有能够接触到主人的几人之一。就算那时她打听出了书的下落,事后恐也难逃追究。陌寒公子要在迟水殿里安排细作本就极为不易,那原二又能随侍主人身侧,想必陌寒公子绝不会冒这个失去一枚有利棋子的险。”

“书阁里进出书目的记录由负理书阁的谭逐风保管,贺桓之自然也能拿到……平时若有人前去借书,则由去的人把姓名与书名记在册上。两日前,曾云秋让身边的侍女去书阁借过几本。你怎么看?”

“主人,迟水殿的下人可否去书阁随意取书?”

“不可。”

贺主管,谭逐风,曾云秋,还有那个侍女……

“主人是怀疑曾公子?”衍墨想了想,不确定的开口。

“你怀疑他?”并不直接回答,万俟向远反问道。

“属下只是猜想主人怀疑曾公子……贺主管能有如今的地位,自然是得主人信任的,之于谭逐风,属下那日会出现在书阁,拿到那几本书,不过是个巧合,要说觅天殿的细作刚好就是负责管理书阁的人,未免有些太过凑巧,如此便只剩下那名侍女和曾公子,然而一个侍女若没有什么理由又并不能去书阁随意借取书……况且昨日主人曾命属下向曾公子下过药,所以属下以为……主人是在怀疑曾公子。”

起初万俟向远还听得认真,到最后反而戏谑一笑,暧昧不明的看着神情认真的男人,“我为什么要给他下药,过了今日你自然比谁都明白……把剑给我。”

“是。”疑惑不明地将剑双手奉上,衍墨退后几步,默默地看着万俟向远。

向着细瀑下的水潭旁纵身一跃,万俟向远左手轻震,安分隐于鞘中利剑立时脱鞘而出。右手握住剑柄的一瞬间,周身的气势变化突生,饶是隔了一段距离,衍墨仍是觉得被那锐股气迫得呼吸困难。

招式都是寻常的招式,但被那一人一剑使出来,却让人不禁窒息惊叹。衣衫翻袂间,哪里还有‘武艺平平’的踪影……

衍墨愣怔地看着远处的白影快得几乎晃成一片,空荡的山谷里焦绿丛生,满眼尽是无穷尽的一色苍绿,唯有那抹白影肆意自如地纵于其间。招式相接的变幻极为巧妙,锋锐的剑刃映着日始初升的凉薄光晕偶时折出耀眼的白茫。前所未有的强烈自卑和羡慕充斥在心头,衍墨想要低下头去避开那抹耀眼的身影,却又仿佛被制住了穴道,一分也移动不得。

时间在凝望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直到觉出有人向着这边缓慢靠近,衍墨才身体一震,醒过神来。随即又急急地再度望向万俟向远,待看清了那人已经锋芒尽敛,缓下势,才又恢复了方才因为警觉而抑住的呼吸。

好似对于来人浑然未觉,万俟向远招式不停,依旧专注地挥着剑,周身的锐气却已经消失无形,动作也变得拙劣生硬了许多。见状,衍墨也只装作没有察觉。

来人似乎被什么所惊,原本的谨慎缓慢立刻不见,逃窜一般慌慌离去。

须臾间,慢下来的动作再次变快,招式于之前已是大有不同,再没有半分多余的动作,招招强势,式式狠厉,虽是一人舞剑,却如临敌一般杀意尽显。

忍不住那份向往与惊叹,作为一个习武之人,衍墨无可自抑的亢奋起来。

如此又过了一会儿,万俟向远才收了动作,越向衍墨站立的方向。

随着距离地拉近,万俟向远看着衍墨的脸,竟有一刹那的失神。那双平时满是隐忍之色的眼睛此刻正如寒星一般的遥遥的望着自己,几乎如深夜的星子,发出闪烁的光耀,有别于阳光的炫目,耀眼,却又毫不张扬。

近到几尺时,万俟向远将剑一抛,看着那双吸引人的眼睛,命令道:“练给我看。”

衍墨接住剑,不明所以的回看万俟向远,眼里却满是跃跃欲试的光辉。

任由对他的看法在心里默默改变,万俟向远满意地笑了笑,道:“去吧。”。

“是。”衍墨不再犹豫,握着还留着体温的剑柄,掠向潭边的那片平地。

犹如方才衍墨注视着万俟向远一般,万俟向远此时正也目不转睛的盯着远处的那个人。

不同于多数习武之人对于剑招的追求,握剑斩挥的男人每一剑的方向与力度都是死招,急进但也谨慎。万俟向远看着不再收敛自己气势的人,似乎能想象到那双寒星一样的眼睛里此刻刚毅的神情。

锋芒尽显,心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起这四个字,万俟向远第一次对于手下人的锋芒毕露感到完全的欣赏,忘了要顾虑,也忘了要戒备。

过于强烈的寒意仿佛凝固了空气,独剩那意欲要劈裂一切的剑势不断闪动。

难怪有那么多的不甘愿……确实难得。万俟向远提气轻越,顺手从树上折下一根长枝,迎着刺人的剑气掠去。

衍墨慢下动作,精准的动作不再指向各处关节要害,专心接着万俟向远毫不间断的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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