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
——子时正。
“叩、叩、叩——”
“进来。”
微弱灯火的笼罩着整间屋子,敲门的钟修还没走进,身后心急非常的人就推了他一把。
“向远哥哥!”
青兰嘻嘻一笑,往前几步站到万俟向远跟前。
“嗯。”不冷不热应了声,万俟向远借势退开,坐到桌子边的位置,随后又伸手在身旁圆木凳上点点,抬头看往站在身后的男人。
曾几何时,他见到屋里这丫头也是会念起自己妹妹的。但现在,好似只能想起他害身后之人喝了沸水,烫伤喉咙的事。
自问不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可有些事却始终无法当没发生一样不心疼,不恼火。
前一刻还高兴着的青兰脸色明显有变,不过很快就给掩饰住下去。
钟修倒还好,看着,听着,一直没说话,真正做个聪明人。
如此是何种心意,衍墨当然明了,心里也隐隐藏着点高兴。但几人如此一边倒地欺负个女子……
默默装作没有看到,衍墨迈前一步去拿茶壶。
哪知,手还没触到桌边,就被人不着痕迹地在屁股上掐了把。惊慌是自然,懵神一瞬,那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手掌竟移上后腰,强势地送入许些内力。与此同时,他便软了身子,沉沉跌坐在木凳上。
青兰站在正对面,被桌子一挡什么也看不见;钟修,就很不幸地看到了一点。后果是什么,还真不好说。
被这一闹,屋里安静下去,万俟向远见此引出个话头,省得叽叽喳喳的青兰再见缝插针地多嘴:“钟修,近日情势如何了?”
被叫到名字的,如梦方醒般打了个冷战,赶紧上前回报:“回禀少阁主,根据属下多日观察,少林寺一行人已经乱成一盘散沙,正是利用的最佳时机。永荆周围山脉众多,少林寺一行来的虽都是各派得意弟子,却始终人数有限。是以安慈大师为早日寻到寒烟教所在,把各派人手分成数组。不过这般寻找没几日,就有门派因意见不合动起手,再后来甚至开始互相猜疑。”
有了下午那圈查探,万俟向远对此并不惊讶。稍一作想,复问道:“安慈大师可有对策?”
“回少阁主,安慈大师有心阻止却分身乏术,只得将常起争执起的几个组里安插上少林弟子,略为约束。不过,效果甚微。”钟修趁万俟向远思量工夫把屋里另两人打量一遍圈,心里对“争宠”胜负结果了然于心。
一个神色不动地考虑着事情,一个还在为进门那会儿的事情赌气。问人会喜欢哪个?答案这不显而易见么……
“钟侍卫。”衍墨思索良久,还是决定插话:“可能知晓安慈大师具体何种安排?什么人与什么人一组,何处寻找,在何范围内寻找?”
钟修请示般看向万俟向远,见人未有不悦,便答了:“这几日我已派人查清,并在地图上做好标记,衍侍卫如果需要,稍后我可以给你送来。”
“有劳。”衍墨点点头,以示谢意。
“无礼……”屋里,一个声如蚊呐的声音念叨出两字。
万俟向远第一个皱起眉,不过还未等他训斥,身边坐着的人又说话了。
轻手翻过个茶盏,衍墨将之满上往需要喝茶降火的人跟前推去:“属下明日同主人去山里,杀几个人。”
万俟向远明白,与个女子计较有失身份。可偏偏……他就是护短得紧!气闷之下竟伸手将为自己送茶水的手按在桌子上,然后十分孩子气地故意给青兰难堪:“脑子里又在想什么?”
衍墨听着明显不适宜地问话方式,条件反射一样想往回抽手,可试了几次都没能如愿。
完全无视屋里一下子诡异起的气氛,万俟向远侧过脸,认认真真地哄问:“还要卖关子不成?”
额角随着越发离谱的声调、语气跳了跳,衍墨强作镇定开始回话:“先挑上个态度蛮横的杀了,等各个门派起猜忌时,再择些互有结怨的下手。”
虽然每次都是阴险狠毒的主意,万俟向远却始终生不出厌恶,情之所动,手指不禁来回摩挲了几下:“之后再如何?”
一说起正事,衍墨便不再在意其他,直接就把后续计策说出来:“派人给其中几个实力较强的门派送去书信,就说与寒烟教有深仇,有意联手。并且有办法找到寒烟教所在,时机到了便在山中放出信号作为通知。”
老早就一肚子意见的青兰哼了声,不屑地鄙夷着:“会有人信才有鬼!你莫不是把武林各派的掌门、弟子都当成了傻子?”
“衍侍卫好主意。”下一刻,钟修大为感慨地赞了句。至于主意真好假好,其实他还未来得及细思考,不过单为不变成被某人怒火殃及的池鱼着想,这话就必须说。
被挖苦了的衍墨未有什么表示,只反握住手背上覆着的指掌,示意人先不要动怒。自小到大,尖酸刻薄的人他遇见得多了,只要不是真的吃亏,就没有在意的必要。再说一个大男人和个女子斤斤计较,传出去岂不丢人?
但,被打了左脸往上贴右脸的事,他也不会做……
“谋计如下棋,入局之人,皆可成痴。一个人只要被输赢、利益、仇恨等蒙蔽了心智,便可究其根源,利用这些将之左右。”
一语双关,衍墨说得极为顺口。这话,是在极北之地的雪山里从邱平壑口中听来的。也是在那时,他才明白疯疯癫癫的邱老头不是真的糊涂,也不是真的沉迷于黑白子。
不带嘲讽与为难的目光迎向青兰,衍墨让先前铿锵有力的声音重新归于平静:“如此容易被利用之人,不是傻子又是什么?”
似乎还是不甘心,青兰扁扁嘴,低声念叨着:“就算是傻子,也不会有人信……”
听完衍墨所说,万俟向远真真不恼了,因为两人间差距根本不是一两句嘲讽与诋毁就可以可扯平的。如此,他还有何可担心?
“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肯不肯乖乖往挖好的坑里跳。”眼睛里默默潜伏着胜算与神采,衍墨语气淡然地讲解:“收到信的门派必定疑多信少,这不打紧。信不信与去不去是两回事,只消他们中任何一派有所动摇,其他门派定会开始担心宝藏因此被人捷足先登,以致自乱阵脚。而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未收到书信的门派稍有察觉便会想方设法进行打探,无论打探结果如何,都将把宝藏抢夺机会煽动得更为让人心动。届时信号在寒烟教内一放出,效果不难料想。”
“甚好。”简单挑了两个字以示赞许,万俟向远转头看向钟修,“去把他要的东西与寒烟教传信用的竹筒拿来。”
“是。”低头恭敬行了一礼,钟修默声退出房间。心里则暗暗警告自己日后小心行事,莫要因为惹到里头那男人而触了万俟向远霉头。青兰有个女子身份可以做挡箭牌,他可没有一条条的性命去送死。
屋里此时候剩下三人,青兰坐着不离开,万俟向远则满脑子都是身边坐着的衍墨。
论脸皮,当然还是姑娘家的薄,因此在钟修返回送地图时,青兰只好不得已跟着退下了。
两人一离开,万俟向远彻底原形毕露。先是把衍墨手里的图夺走扔上床榻,然后又把人也半拥半搂地推到床边,道:“昨日为赶路只了睡几个时辰,去躺着看罢,过会儿累了可以直接睡。”
衍墨心思尚还滞在地图上,根本没仔细考虑,抬手脱去衣衫便朝枕旁的地图去了。之后整个人趴卧在床榻上,瞅着张地图一会儿皱眉,一会沉思,直叫万俟向远看得满眼皆是喜爱。
如是这般看了有半个时辰,万俟向远适时将地图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