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真实情境却再次大出两人猜测,不只白雾中毫无异常,就连白雾之后……也寻常得叫人生疑。
看了眼孤零零的屋舍与古树,衍墨不知该喜还是该叹。
宫殿中与山下防备重重,教主所住之地反倒毫无防备?如此未免也太过怪异了……
可怪事的又何止这一桩!
周围分明没有任何人息,一道清脆谦恭的女声却传进耳中,并且就是之前送饭侍女的声音。
“少教主去见了一位年轻公子,关系似是十分不错。”
那女子分明武功平平,为何却丝毫察觉不到有人靠近?
自然,惊愕只在一瞬,两人即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回音阵!原来竟是借诡异雾气把进入之人心思牵至躲避毒物上,从而忽略了雾中隐藏着的阵法。
繁复心思尚不及收尾,衍墨只觉腰间一紧,转眼已被携带至屋舍之后,悬崖之前。
再下一瞬,万俟向远做了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在未作任何察看前,竟紧紧搂着衍墨纵身跃往身后万丈深渊。
衍墨错愕至极,还未弄清怎么回事,便被急速下坠所致的眩晕感弄得心悸连连。
但真正让他心悸的,还在后面……
眼前崖壁的土褐色忽然不见了踪影,熟悉的白雾再次将两人包围。
衍墨心中大叹一句糟糕,再也顾不得是否会坏了身旁之人的打算,猛然伸指扣向笔直的岩壁。
“呲——!!”
骨肉与岩石摩擦的出的骇人声音赫然入耳,便是万俟向远,也听得背上一阵恶寒。
猩红的血色在同一时间乍开,由上方不断撒落,竟像是血雨一般。
此声此色不知听了多久,见了多久,两人下坠的身形才算稍稍缓下。
说时迟,那时快。衍墨咬住牙,手指用力一抠,生生将右手五指扎进坚硬无比的陡滑岩壁中。
关节脱位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剑,深深刺进了万俟向远心里。
“喀啦——喀啦——”
滚落坠下的碎石全数砸在了两人身上,但谁都没有余力去躲避。
迅速流失的内力与体力犹似催命鬼符,逼得两人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下坠的时间已经足够衍墨理清一切,万俟向远无疑是觉察到祁景筠武功高于自己,才会做出这么冒险的举动!
回音阵阵法布在无法视物的雾气中,破解与躲避无疑是痴心妄想,雾后又是阵眼所在,阵中任何响动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只要祁景筠返回,两人便是插翅难飞。
而藏身更加没有可能。要在武功高于自己之人的眼皮底下躲藏,岂不是笑话一桩?况且雾后事物又简陋得一清二白,也唯有借悬崖深渊来躲避了。
但祁景筠得武功究竟还要高到何种地步才会使身旁的人如此慌乱躲避,衍墨就揣测不出了。
原本凭借两人武功,从悬崖中攀至个安全地方并非难事,但前提是没有经过刚才那片混有醉翁草药性的白雾……
万俟向远沉默一瞬,后猛地抬头望向头顶浓密不散的白雾:“上去。”
“嗯。”衍墨答得很含糊,他自然知道要想活命就必须赶在内力与体力完全消散之前上去。可以两人现下仅剩一二成的内力,怎是说上去就能上去的。
腰上手臂的力气在渐渐松去,衍墨没有多问,直接左手一环,接替了过来,右手则还抠在山岩中。
万俟向远没有常年与毒物、药物打交道的经历,耐药性比不得衍墨,此刻倒真成了累赘一件。
醉翁草药性衍墨很清楚,内力与体力的消散是并行的。言外之意便是,倘若体力消失殆尽,那内力也是一般了。
“属下送主人上去。”
一手扣紧岩壁,一手环搂住身旁人的姿势在现下实在太过勉强,衍墨自知坚持不了,索性不再瞻前顾后,决定冒一冒险。否则等到他的内力也尽数散去,恐怕二人就真得丧命于此了。
听那话里决绝,就知不会是什么好主意,万俟向远眉间骤紧,没有搭腔。
扣在岩壁中的手指很快开始麻木,衍墨半刻不敢耽搁,急忙道:“属下内力约莫还剩一二成……”
“如何?”万俟向远有意把不中听的话截断,明明知晓身边的人眼下坚持得辛苦,还是难掩不满地打断。
闻言衍墨果然沉默了很久,可知觉越来越少的手指逼迫得他不得不再次开口:“属下自会尽力,还请主人也尽力一试……”不求其他,倘能安稳送身旁的人活着上去,恐怕已是大幸。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衍墨咽了咽,强作轻松地继续:“若能上去自然是好,若是上不去,主人也就只得陪属下同日而死了。”
然这缓和气氛的话语并没起到什么作用,换来的仅是一句差不多意思的话。
“一起上去。”万俟向远低头望眼深不见底的山涧,面色倒也没了之前的凝重:“要么就一起下去。”
衍墨动了动唇,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但心中念头却没有打消。
即便两人关系如此,他也从没想过身旁的人竟真的愿意陪他一起送死……
不过,那些在现在已经没有意义。若是能有一人活命,为何要两人一同送死?
求生是种本能。这一点,他已不知体会过多少次。
他相信,身旁的人不会放着可以活下去的机会选择白白送死……
即便不是如此,他也有办法逼得身旁之人那么选择。
“衍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