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放心,属下一定保证白水大人的安全。”
“除了安全,还有就是不要让任何人去骚扰他,尤其是……”川泽本来差点脱口而出骂那几个白水家的长辈是老东西,好在他克制住了。果然跟千叶那家夥待久了自己都要受影响,
“反正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靠近兼人,就算是几位长辈要见他,也要拖到我回来再说。”
苍井虽然不知道之前在竹屋发生的事,不过他也清楚几位长辈对兼人成见颇深,所以川泽会这麽嘱咐自己他完全可以理解。这对父子现在总算是言归於好了,不管怎麽说白水兼人这麽多年来忍辱负重总算是有了回报,也算是个安慰吧。
那个时候苍井并不知道,川泽这一走竟会给整个白水家带来灾难性的後果,他更不知道今年的这个樱花祭其实是阴谋的开始……
死劫 上
其实在川泽转身离开的一刹那他曾有意无意地回头去看船舱里的兼人。在那一刻,这父子两个人可以说是心有灵犀一样地嗅到了阴谋的味道,然而他们也都只是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来回也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等今天结束了,把兼人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会有几十年的时间厮守在一起,再也不用分开。
正是因为他们存著这种要命的默契,导致了事情向不可挽回的边缘滑去。在川泽离开商船的同时,另一队人马踩著刚刚好的时候登上了这艘准备下海的商船。
之所以如此巧合,那是因为这并不是真正的巧合。
由香的病,千叶收到的传书都不过是这整个布局里最初的一环。当看到川泽和千叶两个人一前一後离开了海港,在飞扬的尘土中消失了身影之後,他们才终於敢安安心心地上船。
事後的很多年里,每当苍井想起这一天发生的事依然不能够释怀。其实他本该在川泽的话里感觉到危机,所以事实上当这几位白水家的主事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底的感觉不是惊讶,而是猛地一沈,有种大难临头之感。
以苍井在白水家的地位当然不可能拦得住这几位来头颇大的主事。所以在他们逼著自己让开的时候苍井陡然间明白过来由香的病不过是最寻常的调虎离山之际。这一招虽然不高,可是很致命。因为这让川泽没有任何拒绝离开的借口。
当然,面对如此重压,苍井也绝对没有退步的意思。他一直紧紧急著川泽临走时的嘱托。纵使是死在这里,也不能让他们靠近船舱。苍井知道阻止他们是不可能的,可是他可以拖,拖到川泽赶回来,
船舱里的是已经失去了任何反抗能力的兼人,面对这几位长辈他可以说没有一点还手之力。倘若自己不挡在他前面,那就是推他去死。
是的,苍井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久违的杀意,那种不屑掩饰,血淋淋的目光让他感到胆战心惊。
“你没有资格站在这里与我们说话。”
白水家年纪最大的资历最高的白水谷崎是白水家上一任家主的亲身弟弟,也算得上是川泽的外公,从前几位长辈来闹事,都不敢把他请出来,这一次连他都出马了,可见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属下自知身份低下,没有资格阻拦几位大人,可是主人临走时下了死命令,属下不敢不从。看几位大人也是来参加祭奠的,有什麽事何不等主人回来一起商议?”
苍井的态度是极恭敬的,可是他拦在舱门前的动作一丝犹豫也没有。说起来白水兼人也是他的主人,护主的心他并不比川泽少多少。如果形势真的像川泽说得那样危急,那麽自己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能退出半步。
“哼,我们做事轮得到你来做主?什麽事该与川泽商量,什麽事不必与他商量我们心里清楚得很,还不给我滚开!”
白水谷崎的脾气很像他哥哥,都是生性暴躁易怒,几位长辈也是知道他所以才把他请来。可是众人见威吓之下苍井却依然不肯服软,大怒之下就要动手,但苍井这里也留有人手,谷崎一个眼神示意过去,这头刚要拔刀,苍井手下的人也已经一拥而上,把他们团团围住。
“反了你了!你干什麽?想犯上吗?!”
谷崎震怒之下猛地把佩刀抽出,雪亮的刀锋抵在苍井的脖颈上,眼看著就要伤及要害,苍井的心里冷汗涔涔,可是嘴上仍然强硬,
“苍井只是想请几位大人等主人回来再说,茶室里已经备好了茶,如果几位大人不想白水家的这个祭奠染血的话,就请移驾到那里去等。”
“若我说不呢?”
“新船入海,见了血对谁都不好,几位大人觉得呢?”
岂止是要见血,看这势头,简直是要人命。
到了这关头,苍井也顾不得其他,他一把握住谷崎的刀,刀锋割进皮肉,血立马就顺延著刀滴落下来。谷崎没想到他竟真的有这分胆气,震惊之下倒也佩服他的忠诚。况且今日是白水家的大日子,他们就算再也不快也不能让血腥气惊扰了海上的神灵,坏了今日的祭奠。苍井见几位长辈略有犹豫,赶忙又道,“距离祭奠开始也不过一二时辰,主人只是回去接由香小姐过来,这会儿也许已经在路上了,几位大人若不愿闲等,请让属下带几位在船上四处走走,”
然而没想到的是谷崎的态度是软化了,可是其他几位在川泽那里碰了钉子的长辈却不愿意了。他们就是要趁著白水兼人此刻无人维护来逼他就范。横竖他现在也是如痴傻一般,在这种时候逼他写下转交家产的证明是再好不过。他们上次闯进後山,多少看出千叶手里恐怕正握著他们觊觎已久的东西,白水家的财产岂能白白便宜了外姓人?所以不论是白水兼人还是千叶迦木,他们都必须把从白水家抢去的东西给还回来!
眼看著另外几人不肯离开,苍井暗暗在心里捏了把汗,若能如此僵持下去倒也好了,要是他们真的动武,自己手上的这点人马能不能撑到川泽回来都难说。
就在众人胶著在门外之际,一道极利落的身形忽而闪入了兼人所在的船舱。他自窗户里无声无息地跳入,已经没有武功防身的兼人自然不可能发现,而船舱外正争吵不休的人也不可能知道有人比他们下手更快了一点。
那人从窗户进来,身後拖著一道长长地血痕,或许正是因为他这一身的血腥味才引起了兼人的注意,可是他刚一转身,那人就飞身而来,满是鲜血的手死死捂住兼人的嘴。突然在自己面前弥漫开来的令人作呕的气味让兼人难受得想吐,而对方的力气之大几乎让他挣扎不得。木质的地板上传来两人扭打在一起的声音,但那声音很快被海岸的潮水声掩盖住。兼人满是惧意地望著那一身忍者打扮的闯入者,在对方冰冷得发寒的眼眸里,他似乎看到了某种死亡的讯息。
“唔……”
被扼住呼吸的兼人感觉到可供自己呼吸的空气愈发稀薄起来。这种时候求生的欲望也更加强烈,他即便不记得自己曾经的刀法,可是奋力挣扎也让对方不那麽容易制服。对方对於他的顽抗突然间失去了耐性,但因为任务需要又不能直接取他性命,只能一拳砸在他小腹上,令他疼得蜷缩在地上,骤然无法动弹。
外面的争吵仍在不时传来,那黑衣的杀手眼中透露出阴寒的笑意。他拉住兼人的头发,刚刚被千叶仔细打理好的长发一下子松散开来,兼人的头皮被他抓得发疼,可是刚刚那一拳让他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置,与此相比,这倒也算轻的了,
黑衣人并不多话,只是从腰间抽出了一封写好的信抖落在兼人的面前。他被迫抬头去看那样东西,他还没看清那上面写的是什麽就被那人抓住了手,强行塞进了一只笔,
“你不想白水川泽和千叶迦木死吧?”
他故意加重了那个死字,听得兼人一阵颤栗。他虽然神志不清,可是最基本的还是知道的。他知道这世上有个叫千叶的人对自己很好,有个叫川泽的人虽然有时候很粗暴,可是却让他觉得心疼和亲切。那两个名字成了他这被截断的人生里最温暖的两个存在。他也知道死是什麽,是无法再拥有,是永远失去,
他很怕那种感觉,他觉得自己好像经历过,在一场很久远的梦里,他看到千叶抱著一个人撕心裂肺地哭,他看到川泽依在一个人的床头兀自地颓废著,
他不知道梦里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可是他不愿看到他们那样地痛著,更不能忍受失去他们的痛。
“不想,不要杀他们……我不想……”
他一点也不知道那两个人拥有著多大的势力,多强的功夫,他只是轻信了对方的恐吓,一味地担心著他们却不知道自己所面临的才是最可怕的死劫。
“那麽在这封信上写下你的名字,你写好了,就可以解脱了。”
对方冷冷地笑著,站起身睥睨著这个曾经叱吒一时的男人。原来英雄末路是这样的,一丝尊严也没有。
兼人讷讷地看著那封他看不懂的信,那人告诉他,只要写了,川泽也千叶就不会有事。果真是这样吗?
他想起当初在竹屋里千叶握著自己的手一遍遍地教他如何写自己的名字,他想很快再回到那里去,他想摆脱这里的一切。因而当那个男人冰冷的声音再次以死亡来催促他的时候,他没有半点犹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封原本关系著整个白水家命运的信件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写完的。那个黑衣忍者目睹了这一切的经过,他想,他的主人是对的,这样的白水兼人不如一死……
“活著也是可怜,不如就成全了我家主人吧。”
他笑了笑,收起那封重要的信,然後将白水兼人推到一边。
“白水家应该随著这艘船一起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