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令可算是心底送了一口气的司马准站在城楼上激动地鼓了个掌。
事实证明,这种拆除边置慢炮的方法真的管用,那么接下来江宁官府这边就有办法对付那九个分散在城内的了。
而以此法,接下来一俩个时辰内。
忙碌的在城中骑马而过的江宁府官兵陆续拆除了日月升票号,正对向街道的大路口二百米的那个点(肆陆,百柒)。
沿街两个茶水寮(柒陆,贰伍)(玖伍,拾叁)。
御史大人左参(陆捌,百玖),金陵知府苏其盏(壹贰,肆陆),协理督查明鹏(佰陆,柒伍)官邸的九个。
……
“踏踏——”
那一匹加急的官马继续穿行在江宁府中。
酉时一刻
已被官兵提前想办法包围的日月升票号外,同样的一场正在被挽救的危机正在这一边进行着。
不远处,是因三个活炸弹中其中有两个都锁定在银库,外头的外墙被拆除的差不多了。
但因鸽子和马的目标过大,还随时会动,若是一时不慎就会弄断引线,所以官府便紧急决定以弓箭,将那只大报恩寺的鸽子和那匹已经被锁定的马匹射杀。
这个办法,需得由手臂力量出众,擅长射箭的人过来。
总兵防那边就紧急地取来了两把弓箭,并从城防精兵中找了一位八旗子弟出身的老兵丁过来,而另外一个却是一个令人有些意想不到的人。
此刻,那半边的脸上绑着块白布巾。
将自己的伤疤和一只眼睛遮住的人正低头往手上擦着一把白色滑石粉,来回摩擦手掌。
因射中那么远的活物时,需得从高处垂直对准那两个深藏炸弹的目标,‘白布巾’也一只手撑着翻过城墙,就和老兵丁上到了对面的酒楼屋顶之上。
相比起有那一位从军经历的老兵丁。
他这么个往常看着不显的人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他居然很擅长这个。
但偏偏方才兵防府取弓过来时,他已干脆利落地取下了寻常人根本拿不动的那把的重弓,又用手臂搭箭拉起,对准银库外的两棵树就简单地射了两箭,证明了自己确实能做到一点。
那射出弓箭时的臂弯力道之大,直接伴着破空声射落顶上的两片树叶,一下钉在树干上的两箭。
不说别的,就看他这出手之稳,力道之准,就是罕见的高手了。
平常看着不起眼的对方竟不是个书生,反倒如此厉害。
这一幕可把一群人给活生生吓了一跳。
可虽他以前也没提过自己具体到底还有多少没用上的本事,但官府这头见他的确怀揣着此等能力,只让他和老兵丁一起担此大任了。
若是有个名叫段元宝这小子在这儿,面对旁人估计得来一句。
他爹就是这样,本来就什么都擅长,这世上就没有他不擅长的,毕竟,他爹可是大名鼎鼎的段玉衡。
但眼下这些人也不知道‘白布巾’,即段玉衡,所以这面上该有的惊讶还是有的。
而因上方准备一块射杀那鸽子的老兵丁岁数大,手上的力道已不比年轻时,就射那只一只脚被捆着的鸽子,段鸮则负责对面银库前的那匹官马。
“你那个位置,会有点偏,如果马匹被惊动,切记小心。”
“嗯,多谢。”
身旁,因事关重大,眉头紧紧皱着的老捕快和他一起站在屋了一句。
闻言,手中已握住一把弓的‘白布巾’见状和身旁的那位老捕快对视了一眼,随之他也伸手从背后抽了一支,并将这支箭头锋利的箭搁在那重弓之上,面无表情地用臂力拉开了。
这一下,和他的眼睛距离正好挨着的这一根细如发丝的弓弦绷紧。
一颗颗白色滑石粉从顶楼处,眯起一只眼睛的‘白布巾’握住弓箭的细瘦手指中滑落,却也有些令人心头跟着悬了起来。
弓箭的尖头对准底下。
在完全虚幻的瞄准间,他的眼底自自觉地对准了中心十字中聚焦的那个位置。
在他自上而下的视角中,底下边上隔绝着大多数埋伏好,保护日月升票号安全的银库内。
一只脚被一根绳子系在墙上的鸽子正拍打着翅膀。
在不过半尺的大门口,那匹已被官差们用玉米梆子引到大门口的棕色官马也在低头不动。
“嗅——嗅——”
“哒哒——”
马蹄子的声音隔得那么远,却也在空荡荡的大门口清晰可见,在它们的身上,各自带着一个被红色点心包好的小竹筒。
——而这也正是‘白布巾’手中的这支箭的目标所在。
四面寂静无声。
心跳声。
拉弓声。
一起响起。
也是这上上下下几十双眼珠子带着紧张,后怕,畏惧等诸多情绪直直地落在屋顶上方那握住弓箭的两人身上,只听弦空一声,两只从不同角度瞄准的箭已被射出。
底下,抽搐着最后拍打了一下鸽子无声见血而死。
那匹在大街正当中的棕色马匹也是嘶鸣一声,一下喘着气流血倒地一动不动了。
更巧妙的是,因瞄准的并非是要害,只是马的其中一处后脚筋,所以这匹马虽为死亡,却也被‘白布巾’解了日月升票号外的燃眉之急。
见此情形,方才四面八方埋伏住的官兵因此激动地聚拢了起来,并开始收拾起残局。
——这下,十二颗炸弹终于只差最后一个了。
……
戌时三刻。
天色已入夜。
大运河上的运船已接到官府通知分散开来,方才陆陆续续地从各处传来,分散在城中的边置慢炮已被成功拆除的消息。
城中所有人力开始集中朝中央地带聚拢过来。
但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此次案件中最大的隐患就藏在这江宁城中,那就是那个身上藏着一颗边置慢炮,且随时会自己引爆的乞丐。
就在方才两边拆除进行之时,这头的这帮人其实也已寻到了马乞丐的所在。
毕竟,江宁府再大,官府的人却也有法子能顺着罪犯过往遗漏的线索
因刘岑还昏迷着,富察尔济和段鸮那边各自也有事,札克善就作为搜查的一员跟着江宁府过来找人。
白天时,司马准他们已加急派人四处搜寻过这姓马的乞丐。
得知他虽平常在外要饭,却还有个孙子和他一道住在秦淮底下的桥洞里,就想以此作为依据去找人。
可或许是一直流落街头,也久未和外人接触了。
此前这伙丧心病狂的犯罪者又以那拔球的游戏,提前用馒头洗脑了这老乞丐。
当官府中人,好不容易在沿河一带找到这疑似马乞丐和他的小孙子出没的地方时,正蹲在路边的这衣衫褴褛的老乞丐竟抱起孩子就仓皇开始逃跑了起来。
他这一跑,知道他身上还藏着个什么东西的官府中人也急了。
沿河一带堵着各种运船本就难抓人,那怀里还抱着孩子的老乞丐身子骨虽弱,却也发了疯似的,死活竟不让那个官府抓住。
数人在街头尾追堵截之下,竟将这老人和孩子活生生堵到了秦淮河畔的一处酒楼后,而看到底下官兵们还在试图和自己说话,嘴里恐惧地‘啊呜’‘啊呜’,却一句好端端的劝解都听不懂。
“老翁!下来吧!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只要你将怀中那个‘拔球’给我们!千万不要拉断!您听见了没有!”
这番一开始好言好语,在底下的人喊得是声嘶力竭,只生怕这老乞丐就一时听不懂就做下了这伤人伤己的事。
毕竟这一颗边置慢炮就可将这酒楼原地炸碎。
到时不说他们这些靠近的人,就是这上方的一老一小也得被炸得血肉模糊,当场惨死。
可眼见那趴在楼上不肯下来的老乞丐吓得直哆嗦还抱着手里的那个小孩,那众目睽睽下不知所措的孩子也凄厉地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
这一哭,这要饭孩子还和自己爷爷抱着躲藏在楼上,可手里抱着的‘东西’也跟着暴露了出来。
五彩丝绸,竹筒装置,还有一根长长的引线就这么系在那孩子的腰上,而在这孩子手上还有一块火石。
这东西竟真的是那位‘皖南人’恶徒所自制的最后一颗用以袭击江宁府的边置慢炮!
这一幕,任凭谁看见了心里都得一凉,知道大事不妙了。
可偏偏城中其余剩下的边置慢炮均已拆的差不多了,现在时间所剩不多,就只有不过半刻了。
这一刻,所有如札克善一样目睹这一幕的官兵们心里都不忍极了。
乞丐和老者的命也是命。
这伙人为了一己私利,竟将这□□绑在了他们身上,当真是猪狗不如,而好在,这时,那边解决的差不多了,所以现在,也并非是没有解决办法。
所以参考这酒楼周围地形,江宁官府这头也想了个法子。
只让一人在底下先和老乞丐说话拖住这时间,又令人从上方靠近这老乞丐和孩子。
即便老人在中途被撞倒时,很有可能会引爆,但这时,只将这最后一颗边置慢炮趁机丢入秦淮河中,就可将伤亡降低到最小。
这一法子,却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此时,整个还处在紧急警备下的江宁府已经完全天色暗下来。
黑压压的城墙上,点起了火把,但在这酒楼之下,却将原本聚集着的大多数官兵都撤离了,只留下了札克善他们临时从梅香客栈找来的那个小麻子曾明。
因曾明和死去的张三同身形相仿,所以眼下这夜色之中,为了能让老乞丐不会突然冲动行事。
这曾明却也相当有勇有谋地穿上了那死者的衣衫,又在底下模仿着张三同往日的举止,用一个馒头就和楼上的老乞丐对话了起来。
可怜巴巴地‘啊呜啊呜’了两下老乞丐站在楼上,远远见底下站着的‘张三同’当即有点反应。
底下埋伏在周围的官差们大气都不敢出。
只看着这店小二曾明也一脸冷汗地和那老乞丐说着什么。
与此同时,另外两个一黑一白的身影已是悄悄在暗中的楼顶靠近了人就挂在酒楼边缘的老人和孩子。
“不要动。”
“把手举高,然后把‘东西’朝着上方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