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握住对方的手指,扔开,“这位公子,请您自重。”
谢彦烦躁地看对方一眼,不欲与醉鬼多做纠缠,由南星护着就想从侧边绕开。
醉鬼不愿意了,他也带着奴仆来的,于是一声令下让人将谢彦的去路堵了,再次凑上来,嚣张道:“连大爷我都敢不搭理,美人儿脾气挺大啊!”
谢彦不得不停下,他嫌恶道:“那你想干嘛?”
醉鬼非常猥琐地笑道:“来这个地方的,你说大爷我想干嘛?你今夜陪大爷一晚,大爷就饶过你。”
旁边的龟公一个劲儿地擦汗,这京都城啊,一块砖头砸死十个人里头一半都是官,总有一个来头不小。喝酒就是误事啊,这醉鬼若是神志清醒,光看这位被他拦住的公子的穿着,就应道知道可能不是他惹得起的。
龟公上前打圆场,无奈他分量轻,被醉鬼一把掀开,撸起袖子要来亲自抢谢彦。
欺负人也找合适的对象呀,谢彦都多少年没见过这么不懂事儿的人了,他让到一边,准备让南星收拾这些人,还指着那醉鬼转头跟龟公说,“这可不是我要找事儿啊,等会儿打坏了什么东西打坏了人,可赖不到我身上,你尽管找他赔去。”
不过醉鬼还没打过来,人群中横插来一只脚,将那醉鬼揣得一个大马趴,脸着地痛声哀呼!
所有人都愣了愣,谢彦转头看去,就见常山站在后面,一把亮出手里锋利的长刀,满脸煞气地对那醉鬼的下仆们道:“滚。”
醉鬼还不服气,下仆们却非常机敏,知道他们惹不起常山,赶紧扶着还嚷着要报仇的醉鬼溜了。
看到常山,谢彦有点尴尬地站在那里,左望望、右找找,模样非常心虚。
常山好像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道:“主子没来。”还不待谢彦松口气,就又道:“他在外面等您。”
谢彦忿忿瞪了常山一眼,干嘛呀!说话大喘气!
常山走在前头,谢彦垂头丧气地带着南星跟在后面,被龟公迫不及待地送出了门。
谢彦在后面垂死挣扎,“我不过去行吗?”谢彦也不知道咋回事,他又没犯错,如今却很怕见到萧承洲。
常山只是指着南风馆旁边的角落,那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对谢彦道:“王爷很想见您。”
常山加个“很”字,明显带着乞求的意味,谢彦顿时就硬不下心,只能一步一挪地往马车边走去。常山则拉着南星留在原地,看着四周。
谢彦很快到了马车边,还没出声,车帘后面就传来萧承洲熟悉的声音,“是阿彦吗?”
“……洲哥。”谢彦慢吞吞喊了一声。
谢彦怕看到萧承洲,不想上车,好在萧承洲也没打算勉强他,于是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就隔着车帘对话。
“阿彦。”萧承洲低落的声音从车里传来,“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到我,我也并非不知趣,一定要你为难,只是我刚才在外面遇到侯爷,他以为你和我在一起……我来找你,只是担心你。”
谢彦听着萧承洲小心翼翼的语气,好像很怕他生气一样,心里再度难受起来。
车帘后面,萧承洲好像忍不住好奇地小心问道:“阿彦,你去南风馆做什么?”
谢彦如实地说出自己进去的目的,“我去找你为什么会喜欢……”他停顿了一下,有点羞耻地补充完毕,“喜欢我的原因。”
车内传出一声苦笑,“阿彦,喜欢一个人,很多时候本就是毫无由来。而且,你那么好,很难让我不喜欢。”
谢彦想到他刚才在南风馆的所见,那抹残存的羞耻顿时被尽数抹消,换上了此前心里一直徘徊不去的怒气,他冷哼指责到:“我看你的喜欢并不真,不然你怎么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但还是不忘娶妻事宜!你是不是只把我当那些兔相公一样消遣,打算这边哄着我,然后那边迎娶王妃两不误!”
车帘忽然被一把掀开,露出谢彦已经许久未见的萧承洲那张英俊熟悉的脸。周围灯光稀少,谢彦看不真切萧承洲脸上的表情,却觉得此时他的双眼意外明亮。
谢彦看到萧承洲,顿时脑子一懵,什么都来不及想,拔腿就跑。
“阿彦!”萧承洲从车上下来追了两步,看到一旁准备去拦的空青后,忙一挥手示意他下去。
萧承洲怕把人拦下后真把谢彦惹得炸毛,只好眼睁睁看着谢彦跑掉。
谢彦跑得脚步生风,呼哧带喘,南星则一头雾水地追在旁边。
直到回头看了看身后,确认看不到萧承洲和那辆马车后,谢彦才停下来,只觉自己跟经历了一场死里逃生般。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发现了哈,谢小彦对萧承洲喜欢他这件事,从一开始的关注点就歪了哈哈哈哈!脑子不灵光就是这样的嗯……
第44章
“少爷,您跑什么呀?”南星不解地问。
“我……我也不知道!”谢彦喘着气说, 反正心里的感觉告诉他跑就对了……
南星抓抓脑袋, 小心地问:“您和王爷究竟怎么了?怎么就这样了?”先前好得同榻而眠,转眼就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你不懂。”谢彦心里也是郁闷的, 以前多好啊, 哪像现在这样纠结。
也不知道萧承洲是怎么跟谢枫说的, 谢枫好像并不知道谢彦下午没和萧承洲在一起, 谢彦回到侯府的时候,谢枫看到他, 还问他和萧承洲在外面玩得怎么样, 谢彦自然是故作自然地说玩得挺开心, 说完怕他爹察觉什么, 就嚷着要洗澡迅速溜回院子了。
因为见到萧承洲,谢彦晚上难得的又失眠了,好不容易睡着, 结果做了一晚上怪梦。梦里他好像变成了花林, 萧承洲变成了那个将军。变成花林的他每日哀愁地待在屋子里想萧承洲, 萧承洲来了他便喜不自胜,萧承洲一走他就魂不守舍的。还黯然心伤地躲在一旁看萧承洲迎娶王妃,而那个王妃不是别人, 正是那个表里不一的坏姑娘邱晴晴!
谢彦在梦里生了一肚子气,早上生生被气醒的, 醒来都还在咬牙切齿,一顿好吃的早饭都没抚平那股子从梦里延续出来的愤怒。
之后陈管家来了, 按例说要跟谢彦说一下萧承洲的饮食情况,谢彦对南星道:“就说我还没起,今天不见了。”
南星去了,回来说:“陈管家说王爷约您今日出去,有话对您说。”
“不去不去!”谢彦还沉浸在梦里那种委屈哀伤的感觉里,一听萧承洲就炸毛,就跟赌气一样说:“让陈管家回去告诉他们王爷,他想做将军,我还不想做花林呢!”
南星摸着脑袋琢磨,谁想做将军?花林又是谁?
是啊!花林是谁?听了陈管家转交的话,萧承洲也百思不得其解,他自己在那想了一会儿,想不出头绪,就叫人去打听。下面人忙活了大半天,到下午的时候,给他送来一本书,正是谢彦看过的《花林记》。
书看完,萧承洲忍不住笑了两声,当日谢彦得知他喜欢他时,非常震惊生气,可如今他好像更因为自己“不真诚”的喜欢而愤怒。萧承洲在书房里来回走了两圈,略快的脚步昭示此时着他心里暗藏的激动,然后他回到书桌,展开空白信纸,提笔书写。
谢彦今天没心思出去玩,他也怕出去后又被萧承洲逮着,于是就在家待了一天。吃过中饭补了一下午眠,醒来的时候,南星递来一封信:“王爷送来的。”
谢彦洗了把脸,脑子没那么迷糊了,狐疑地接过信,一把拆开,嘀咕道:“他给我写信干嘛?”
谢彦经常往萧承洲的书房里跑,自然认得他的字。谢彦慢吞吞看着,看着看着,脸就有点红。萧承洲在信里说,他之所以写这封信来,只是想向谢彦解释昨日傍晚在南风馆时谢彦对他的那一番质问。
“……尽管你可能已经忘了或是没放在心上,当日在陈家庄园我已对你许下承诺,此生心里只有你一人,我不会娶妻生子。阿彦,将军是将军,我是我,你也不会成为花林。”
“说得轻巧。”谢彦看完把信一折,即便他再傻也知道萧承洲这个想法不可能实现,就算萧承洲的年纪早过了适婚年龄,但萧承洲可是王爷,皇上和太后能允许他不成亲吗?
谢彦惆怅地叹了口气,忽然想到这关他什么事儿呀?难道萧承洲不娶妻生子,自己就要和他在一起么?谢彦终于想到了关键的地方,他皱着眉头在脑子里理了一会儿,然后越理越惊恐,他终于想起昨晚他吼完话之后那怪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了!他明明不喜欢萧承洲啊,可这一番纠结,弄得他好像很喜欢萧承洲一样!所以他之前为什么要管萧承洲是真喜欢他还是假喜欢他!
谢彦记得他看书的初衷,是想弄清楚萧承洲为什么会喜欢他,确切地说是喜欢男人,然后再去慢慢引导他走上“正途”,结果从这封信的语气来看,萧承洲喜欢他的心好像更坚定了……
谢彦感觉自己作了个大死。
谢彦忽然觉得心很累,他自小就是个装不下什么烦恼的人,顾虑的事情从来就少,这两个多月里有太多事儿让他操心了,怎么办啊,这轻松无忧的日子是要一去不回了吗?
谢彦给萧承洲回了一封信,对比萧承洲一写一大篇的信,谢彦就显得非常冷酷了,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妻子是要娶的,孩子是要生的,趁早把放在他身上那点心思收了,那咱们还是好朋友。
信送出去后,谢彦心里又忍不住忐忑起来,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大抵他回信的态度确实伤到萧承洲了,送信的人没再带信回来,谢彦心里更加不得劲儿,当天晚上又失眠了,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盯着萧承洲的画像一盯就是大半宿。郑鹏知道他在家,第二天便将他拉出去玩,谢彦全程也心不在焉,心里总是想着萧承洲的事儿。
这般过了几天,在谢彦发愁他总不能一直和萧承洲这样僵持下去时,还在外面和郑鹏他们玩的时候,谢彦忽然被谢枫派来的人找到,告诉他萧承洲从马上摔下来了!
谢彦当时被这消息吓得扔了酒杯就往外面跑,边问来报消息的下仆:“怎么会摔下来?受伤了吗?伤势如何?”
郑鹏他们都追了出来,闻声安慰他:“小彦你别先急,我们慢慢去。”
“我怎么慢得了!”
下仆道:“听说王爷当时正骑着马检查击鞠赛场,那马不知怎么忽然受惊了,王爷从马上摔下去,当时就不能动。这事儿是一个时辰前发生的,奴过来前,听说王爷已经回府了,想来应该伤得不重。”
“好好地,他去赛场干什么啊!”谢彦迁怒道,后知后觉的,他才发现自己被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郑鹏他们倒是知道,“击鞠大赛要到了,往年这事儿是豫王负责的,今年豫王不是坏了诚王婚事么?皇上就把这差使交给诚王了,让王爷负责今年的击鞠大赛。”
谢彦愤怒地磨着后槽牙,“一定是又有人想借机害他!”
谢彦揣着一颗担忧的心到了诚王府,直接往萧承洲的院子里跑。这诚王府,一群小伙伴里也就谢彦熟,且有萧承洲亲下的通行令,进来不用等回禀。郑鹏他们就不一样了,直接被陈管家拦住,好声好气地让他们先回去,萧承洲现在并不方便见其他人。
摔马不是小事儿,郑鹏他们也理解,他们本来就是陪谢彦来的,换以前谢彦和萧承洲不熟的时候,哪怕萧承洲死了,他们也顶多意思意思跟着家里人做做面子工程,因此并不觉得被怠慢,还巴不得不进去了,毕竟他们对萧承洲都挺发憷的。
却说谢彦一路带跑地进了萧承洲的主院,空青和常山两尊门神守在萧承洲的卧房外,见到他淡淡地点头。
一个向里禀报:“王爷,谢少爷来了。”
里面传来萧承洲冷淡的声音:“让他走。”
谢彦刚冲到门边,正好把这句听到了,立即拍门:“洲哥,你伤到哪了?你让我进去看看你!”
“谢少爷请回吧。”萧承洲的声音还是继续维持着那份冷淡,说得坚决,“我不想见你。”
自和萧承洲做了朋友,谢彦还是头一次在萧承洲这体会到对方冷漠的这一面,他颇为不适,心里还有点恐慌。他推推门,发现门里面反锁着,就央求道:“洲哥,你伤得重不重?你、你别跟我闹了,我看一眼就走行吗?”
门里忽然传来萧承洲无奈地声音:“阿彦,是你在跟我闹。”
“我闹什么了?”谢彦气道。
“你们下去。”萧承洲说。
空青和常山便双双离开了主院。
萧承洲大抵是往门这边走过来了,声音渐渐地清晰,“阿彦,前几日那封信,你回得那样冷漠坚决,我纵是伤心难过,亦不忍你为难。可你既无法回应我的感情,便该冷漠到底,将我彻底拒于千里之外。”
他叹息道:“能忍住不见你已费了好大的力气,你却要亲手将我所作的努力都作废吗?”
“我、我只是担心你……”萧承洲绝望隐忍的话语,犹如一道扑面而来的巨浪,打得谢彦惊慌失措。他没想到,萧承洲竟用情至此。
“收起你对我的怜悯担心吧。”萧承洲说,“阿彦,如今你我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便是对彼此不闻不问,置之不理,就像之前你害怕我那样。”
“但我们是朋友啊!”谢彦试图挽回着什么。
“你觉得我们还能做朋友吗?”萧承洲苦笑一声,“你要我带着对你的喜欢,像个没事人一样和你如朋友那样说说笑笑?阿彦,凌迟也不过如此,你要这么残忍吗?”
谢彦难过地开口,“非得这样吗?”
“这是你选择的。阿彦,只能这样。”
谢彦头磕在门板上,理智告诉他,如果要将萧承洲掰回“正途”,现在马上离开才是正确的。可一想到以后要和萧承洲回到最初的状态,他心里就非常不舍,非常难过。
谢彦吸了吸鼻子,“你让我看看你的伤吧,看了我就走。”
萧承洲的声音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怎样,淡淡地:“只是一点小伤。”
谢彦拍拍门,“不看我不放心,我一直杵在这里,你不难过啊?”
门内静默一会儿,然后是一声叹息,很快传来拨弄门栓的声音。
萧承洲终究是妥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承洲:要我放弃?不阔能!
谢彦:套路!都是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