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 第65章

  不得不说,相处的时间久了,安戈在方羿眼中越发像是一张白纸,还是没有信纸那种红色竖线的,纯白的,刚晒出来的纸。

  “今晚是军师约定攻城的最后期限,你怕他完成不了,想偷了军令状销毁,对么?”

  安戈的心事被他一五一十悉数猜中,心中很是不甘,“你最近偷学了读心术么?”

  方羿见他被抓包的气鼓鼓的模样,心中漾了一圈温柔的涟漪,“那倒是没有。只是你我好歹夫妻一场,你想什么,我合该猜出个三点两点。”

  安戈努嘴,悻悻将墨块放到砚台上,不打算继续磨下去,“那军师要是真没攻下来,你还真要砍他脑袋啊?”

  方羿拉他坐在身旁,不答反问:“你不相信他?”

  安戈盘腿晃来晃去,手里把玩着袖口掉出来的线头,“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他赌的是命,这万一要是出什么差错,军师这么好一个人就没了,那不是太可惜了么?”

  “但如若他赢了,在军中建立威信,同时赢得霍邦和全军上下的赏识尊敬,这是两全其美的妙事。”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三天攻城,就算我兵书啊兵法啊一窍不通,但也知道,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嘛。那守城的有多少人啊,一个一个排着队给咱们杀,那也要杀好久的对吧......”

  “他立军令状的意义恰是在这里。”

  “啥?”

  “旁人都觉得难以登天的事,他却完成了。此后,他在众将心中的地位一日千里。而这个结果,是多少人梦都梦不来的。”

  安戈仍旧忧心忡忡,一对远山眉拧成了麻绳,“但我还是担心......”

  说到这里,方羿终于有点不乐意了,锐利的眼眸定定看着他,问:“所以,这便是你这三日茶饭不想,朝思暮念的原因?”

  安戈坦然,“对啊。”

  肯定不止他一个人这样,在火头营忙活的赵头儿,军营里封若书的头号追捧者,肯定也是忧心忡忡茶饭不思的。

  方羿道:“你很关心他。”

  略带醋意的陈述句。

  安戈两手一拍,“这不是当然的嘛!”

  方羿的胸膛不正常地起伏了一下,转而正视安戈,“我且问你,在你心中,挂心我更多,还是军师更多?”

  安戈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震了震,片刻后回过神来,“猴哥,你傻啦?”

  虽然不知道方羿这个问题的实际意义,但安戈还是老老实实地道出真心话:“我当然更挂心军师啊。”

  方羿的眸子结了一层冰,整个人身上都罩了图寒气,让人望而却步,不敢接近一分。“哦,是么。”

  他与这人朝夕共处,连脾气都不怎么发作了,居然还是比不过封若书?

  安戈呆呆看着他仿佛冻住的神情,尚不知此时方羿内心的变化,只一股脑道出心中所想:

  “军师要是出事了,大王怪罪下来,你肯定第一个遭殃的呀!”

  这回,倒是轮到方羿讶异了€€€€原来,这小夜叉担心封若书,归根结底,是怕他受牵连么?

  寒气蓦然消散,从头至尾的冰碴也悉数融化,逐渐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热气。

  唇角漾开了个温柔的笑,那大概是个有某种情绪呼之欲出,却碍于不知对方心意,未能让这情绪尽皆冲出体外的笑。

  他只是抬手揉了揉安戈的头发,似安抚似挑逗,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感情点到为止,明白人自然一开始便会明白。只不过安戈这人缺根筋,不懂得那些朦胧的曲折的表露,只听得懂天窗白话。

  不过呢,那晚方羿的那个无限柔和的笑,倒让他心里很是舒服,像是泡在蜜糖罐子里那样舒服。

  故而,当晚夜深,已然从周公那里打了一转的安戈陡然惊醒,恍然发现€€€€他被这猴子兜圈子了!

  他的目的,是要问出军令状的下落,怎么绕来绕去,什么都没问到,就只去纠结“挂心军师还是挂心方羿”去了?

  于是二话不说,翻身爬起来将枕边人摇醒。

  “所以,你到底把军令状藏哪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哇忙到现在才搞定,还以为今天更不了了!惊险!

第72章 负荆请罪(二)

  “所以, 你到底把军令状藏哪儿了?”

  方羿被某人摇得彻底没了睡意, 索性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将人搂进臂弯。深吸一口气,叹道:

  “在乎一个人,除了挂心他, 还得相信他。”

  安戈躺了这许久,周身还是冰凉的。于是赶忙朝方羿暖烘烘的怀里又拱了拱,“相信他?你是让我相信军师?”

  “自然。”

  方羿的声音本就低沉, 现在安戈的头抵着他的胸口,声音便麻麻地从头顶传来,让他整个人都痒痒的。

  “但我也说了啊,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 是关乎性命的问题。”安戈想了想, 撺掇出一个主意,“要不,猴哥你带兵去帮他们吧?”

  “帮不得。”

  “为什么?”

  “你不了解封若书的脾气。他这人,身量虽轻,思量却重。他的尊严,信仰, 是比性命还要珍贵千万倍的东西。”

  “但是你帮他, 他会感激你。”

  “不会。”方羿将下巴搁在他的头顶,暗道这人虽然口齿犀利, 头发却柔软得不像话,“小夜叉, 跟你讲个故事。”

  “啊?好啊。”

  “从前有一头恶龙,祸害百姓,作恶多端。人们为了铲除它,在民间推选了一位屠龙勇士。勇士昭告天下,表明屠龙决心。那是一场人与龙的战争,也是正义与邪恶的战争。但是双方力量悬殊,勇士若要战神恶龙,很不容易。”

  “然后呢?”

  “勇士越过高山深涧,历经千难万险,吃遍了人世间所有不能想象的苦,终于拥有了击败恶龙的能力。”

  “最后恶龙败了?”

  “败了,却不是勇士击败的。”

  “为什么!”

  “勇士的朋友怕他不敌对手,于是在最后关头,用一支毒箭射中了恶龙。勇士的刀举过半空准备给恶龙最后一击时,它已经死了。一腔抱负苍生的热血,陡然被大水浇得彻底。”方羿十分有耐性地说着故事,“此后,勇士的名声传遍八方,人们纷纷登门道贺,感恩他杀死了恶龙,为民除害。他本可以理直气壮地担这声恭贺,但因为那支箭,他受之有虚。”

  安戈越听越来气,“他那个朋友有病么?明明那个勇士可以自己解决,他插什么手?”

  方羿勾唇,道:“他本是出自好心,只不过,好心办了坏事。”

  他落音之后,帐中悄然安静,宛如巍巍高山降了雾霭,世间万物都为之沉寂。

  安戈许久没有说话,对方低沉缓慢的嗓音贴着后背传来,麻麻的,让他五脏六腑都发颤。

  方羿没有说得很直白,却鞭辟入里,径直击中他的内心。

  “你的意思是,军师是勇士,红赛是恶龙,而你,就是那个不该出手的朋友,对么?”

  “不错。”方羿见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收紧了搂着他的手臂,给这人添一点儿暖意,“你比之前聪明。”

  封若书的脾性很是孤高,要么,攻城拔寨建立功勋,要么,战死沙场气节永驻。绝不会拿着虚晃的假名安然于世,即便帮他之人时出于欠考量的好意。

  安戈明白了这一层,心中对封若书的敬佩又上了一个档次。终于放下这几日的惶惶不安以及不合时宜的担忧,在方羿怀中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道:

  “明天我们去接军师吧,庆祝他凯旋。”

  方羿柔声道:“好。”

  他碰了碰安戈冰凉的手,问:“你还是冷么?最近体温越发凉了。”

  怎么捂也捂不热。

  安戈不着边际地躲开,他的手不能跟方羿碰着,那会让他头脑发热,不知今夕何夕。

  “也不冷了,只是手脚一直是冰的而已,我自己感觉不到冷。”

  自己感觉不到冷?

  方羿深邃的眸子暗了一茬,仿佛陷进幽幽深渊。他离开时,曾去找过寒针,彼时,寒针语重心长:

  “西施咒是会蚕食人意识的东西,如若发作的次数多了,视觉、听觉、触觉,这些感官指不定会一一消失,到最后成为一个有血有肉,却无情无泪的假人,一张彼岸符便能控制。”

  彼时,他说:“如若我一直护着他,不让蛊虫有接近他的机会,是否举意味着,他不会有危险?”

  寒针却诘问道:“没有危险是真的,只不过,他感觉不到温度,听不见声音,嗅不到味道,这样苟活于世,他好受么?”

  这样,对于情感浓烈到一朵花都能欢喜很久的安戈来讲,如何会好受呢?

  “小夜叉。”

  “啊?”

  “今后待我身边,若遇到什么事,莫要强出头。尽管站我身后,有我在前面护你卫你,不必担心。”

  安戈发作的两次,一次,是在夜黑风高的那晚,他被盗贼挟持。一次,是他逃出华泱城,险些被管瑶聘买的杀手强/暴。

  皆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安戈两眼发红,失去理智。

  西施咒虽助他逃过一劫,但这样的事若再发生几回,无疑饮鸩止渴。

  安戈不明白这其中的曲折用意,听到方羿这句陡然要保护他的承诺,心里瞬间笑开了花。

  “有猴哥在,我一直都不担心啊。”

  从很早开始,他便对这个人交托了信任。

  次日天刚亮,他们便骑马出发,在漠阳与红赛必经的山道上,等着霍邦与封若书归来的人马。

  朝霞的柔光还未散去,盈盈在天地一线之间笼了层轻纱,与清晨的轻烟融成一处,模糊了万物轮廓。

  安戈裹在一袭厚重的皮裘里,脸遮了大半,唯露出那双凌亮的眸子。

  旭日东升,少顷,遥远山道的拐角出现两个策马并驱的身影。安戈眼睛尖,一下子便认出了来人。

  “军师!”

  “小安?将军?”

  封若书腾然一惊,连忙夹了两下马肚子,急急赶去,“你们怎的来了?”

  安戈咧嘴一笑,“嘿嘿,当然是来接你们的了!”

  封若书勒了缰绳,在二人身前停下,他瞧着安戈脸上明媚的笑意,心里也不由得舒畅了几分,“多谢将军一番美意,此战一切顺利,而且......你们来的正好。”从背上解下包袱,捧着交到安戈手上,“这是红赛城北的千年灵芝,我拿着无用,便赠与小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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