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有风险,二次需谨慎 第123章

  这些颠覆了他前半生所有的坚持和信念,将他一步一步推向沼泽,他曾经挣扎,却在挣扎中越陷越深,最后被悉数湮没。

  站在制高点指责他和批判他的人,或许自己去尝试这样一段人生,还撑不到这么后头,早已将灵魂交付黑暗。

  虽然,制高点的人知道,他是错的。

  “你该醒了。”封若书放下长弓,走到始终沉睡的人面前。

  这人是安戈。

  亦或说,皮囊还是那皮囊,却不是以往的那个安戈。

  他的西施咒被封若书解除,拿到了平教神功的心法。

  这心法世代流传下来,只有教主一族的血脉方可习得。

  所以,封若书练不了,只有给安戈。

  然则,功夫强了容易不听话,容易惹出事端。

  于是封若书一面让他练功,一面用黑胡子巫师的蛊术€€€€摄魂令,将安戈的心神控制。

  所以,此时的安戈,只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傀儡。

  他记不得想吃糖葫芦又不肯开口的小八,更记不得他捧在心尖上百般顾惜的方羿,脑中唯有一片混沌,控制他的人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小安。”

  封若书轻轻一唤,安戈便呆滞地掀开眼皮,只掀了一半,双眸无神,没有焦距,似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他似木头般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俊俏清秀的脸像糊了层浆,僵硬如铁。心口的蛊虫一点一点蠕动,透过层层衣料,散出些许墨蓝色的微光,罩在那一块地方,仿佛无处可去的小鬼。

  封若书对他的状态很是满意€€€€这是之前平煞不屑于学,却委实是黑胡子巫师多年研究的蛊术精粹。

  看来蛊虫在安戈体内已经很适应了,封若书开始测试他:

  “告诉我,你的名字。”

  安戈的嘴动了动,“小安。”

  这是之前封若书唤他的称谓,他便认为这是名字。显然,他已然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封若书点头,像是看到了一件艺术品,“很好。你现在除了小安,还有个身份,知道么?”

  安戈的嘴如机械般一开一合,声音亦没有起伏,“不知。”

  “你知道的......我昨日跟你讲的,还记得么?”封若书看着他,蛊惑着追问,“你的另一个身份,是什么?”

  安戈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只不起眼的一下,如石膏上面裂了一条缝,“平教......教主。”

  这缝隙转瞬又被封住了,“那教主需要做什么?”

  “练神功,杀人。”

  “你要杀谁?”

  “......永定侯。”

  这是近日来,封若书每天都会在他耳边重复的话,一个字便是一层雾,将本来开朗活泼的心重重包裹,远远便透着一团黑,看不见生气。

  “非常好!”封若书很是满足,嘴角裂开了一丝笑,倾身凑到他耳边,哑声道,“接下来,我还要问你几个问题,这些比之前的都重要,所以你必须诚实回答,不许说谎,明白么?”

  “嗯。”安戈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没有点头,亦没有其他表情。

  “你有家人么?”

  “没有。”

  “有父母么?”

  “没有。”

  “有朋友么?”

  “没有。”

  封若书加重了语气,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有爱的人么?”

  安戈顿了顿,仿佛机关的齿轮里卡了一块石头,倏地就运转不动了。

  封若书的面容一僵,一字一句又问了一遍:

  “你,有爱的人么?”

  安戈的眼睛一眨不眨,被蒙了厚实的一层尘埃,却在尘埃之间,隐隐浸出些许眼泪。

  “有。”

  封若书的脸色霎时阴沉,“他是谁!”

  “不知道......”

  然则眼泪太少,不足以冲开灰尘。

  “他叫什么呢?”

  “......不知道。”

  这时,封若书心口一松,才又笑了,“你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是谁。那么,小安......你真的有爱的人么?”

  果然,安戈又恢复了木偶人的状态,眼眶里的泪水已然不知所踪。

  “......没有。”

  白日本光芒万丈,奈何乌云太厚,将阳光里里外外遮了个彻底,没有一丝渗透。

  遂,暗无天日。

  在封若书的重重计谋之下,平教攻城拔寨,势如破竹。一时间,硝烟弥漫了半个容国,百姓流连失所,惶惶不得终日。

  容军营帐中,方羿正对着桌上的六尺羊皮地图发愁,刚毅的剑眉斜飞入鬓,眉头紧锁。

  蓦然,眼神落到一条弯曲的河水,似是想出了什么破敌之策,连忙将右手往身侧一抬,匆匆道:

  “小夜叉,把我的左路小旗€€€€”

  话说到一半生生哽在喉咙口,半空的手掌一颤,讪讪地往回收€€€€小夜叉已经不见了五十二天了。

  他已经五十二天没听到那家伙的笑,整整五十二天,眼前没有那活泼乱跳的影子。

  从前总觉着他闹腾,叽叽喳喳,不停不休,现在陡然安静了,他倒是也不习惯了。

  “筹谋战策时,莫要分心。”

  掌心突然多了一枚小旗子,方羿抬头,看向说话之人。

  云舒君弯腰,将发皱的地图抹平,又自己拿了一枚红色的小旗,安放在方羿之前看上的那条小河,“你从前一个人打仗时,没人帮你,摆兵布阵,身先士卒。无论对手是谁,你皆能轻松应付。”

  云舒君脸色苍白,较平日少了很多血色,病恹恹的。虽还是一袭白衣,飘飘若仙,但时不时溢出的两声咳嗽,让他沉进了几分烟火气。那份自在的纤尘不染的气质,便也被打破几分。

  他接着之前的话道:“若书如今误踏歧途,从你我的友人,变成了敌人。他现在硬着心肠坚不可摧,你我亦不该被扰乱了心智。”

  提及这里,方羿便无端心痛,“我万万想不到,曾经为了容国可以舍身去死的人,如今会调转枪头,侵国土,戮国民。”

  “岂止是你......”素来习惯谈笑风生的人也沉了下来,“我与他师出同门,委实也想不出,他受了何种极端的刺激,才无情到这地步。”

  语罢,他嗓中干涩异常,又忍不住咳了两声。

  方羿倒了一杯水给他,“也辛苦你奔波,染了风寒。”

  云舒君浅饮两口温水,缓了缓,道:“怪云舒自以为是,以为他还顾念着同门之情。谁知......”说到心痛之处,叹了口气,“唉,不提也罢。”

  前两日,他前去平教谈判,劝封若书迷途知返,回头是岸。但对方却无动于衷,不仅如此,他在走出平教营帐之际,手臂还中了一箭。

  他受了伤,加上回去又是深夜,寒气入体,便染了风寒。江仲远气得就要冲进平教拼命,被方羿呵斥之后,又只得闷着怨气去踹石头,然后又百般心疼地去喂云舒君吃药。

  其实那箭不是封若书射的,是他一个急于立功的属下。彼时封若书刚好在他身旁,见他搭箭上弓,忙一个掌风扇过去,本该刺进心脏的箭头才在电光火石间偏了方向。

  他知道云舒君会误会,但他没有解释,误会已经那样深了,多一点,少一点,无伤大雅。

  “现在若书已二十日没有发兵,你打算怎么办?”云舒君看着排布完善的旗帜问。

  方羿道:“平教连日大胜,未尝一败。趁其上下骄声一片时,迎头痛击。”

  “倒不失为一个良策。”云舒君点了点头,又道,“但他定也会想到这一层,有所防备。”

  “他可以防备,可以不骄不躁,但他军队里,大多是凡夫俗子。军心变了,他扭转不了。”

  云舒君忧心忡忡,“我总觉着,若书会有应对之策,等着我们去攻他。”

  方羿叹息,道:“云舒,我别无他法。”

第136章 刀剑相向(二)

  硝烟弥漫, 在平阔的草地烧了一团接一团的焦黑的坑, 焦坑密密麻麻, 如千年老树上的马蜂窝,亦如溃烂的人心。混着时而的一声鸦鸣,似乎要将人心撕碎。

  之前云舒君担忧, 封若书与他师出同门,向来爱使连环计,他怕方羿直接攻城会正中他的圈套。

  实则却没有, 攻城、破门,乃至之后剿灭残军,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事实上,封若书近日一直在盯着安戈练功, 还从平教本部的密室里取出莫邪剑, 送与安戈作兵器。

  神功大成的那日,方羿正好派来军队。

  他清楚,连日的胜利多少会使军心有所倦怠。

  他也清楚,方羿会抓住这个机会大举进攻。

  所以,他并未让人死守。

  因为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城池。

  于是他需要用一场伤亡不大的败仗, 警醒平教众人, 以及俘虏来的容国士兵€€€€然后,趁着兵荒马乱, 趁着安戈大功初成,将方羿引出城来。

  一切, 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在连续十日的进攻之下,普煦城又回到了容国手中€€€€这算是近几个月来,容国唯有的好消息。

  方羿率领众军冲进城门,将平教教众尽皆斩杀,一个也未放过。黑鳞战甲,高马银枪,沾了血的尖锐枪头在日光下烨烨生辉。他一如当日在三山城那般威武,百步之内,无人敢近身。

  封若书早知道这场仗的结局,于是他审时度势,在城门攻破的前一刻,率主力军弃城而逃。随后,似乎是有意而为,拉着安戈,与他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方羿策马,率人从城南杀到城北,望着城外逃窜的黑压压的一片人,心中平缓如镜€€€€穷寇莫追,如今城池在手,先安顿好军队,修复城防,再做打算不迟。

  “鸣鼓,把追出去的士兵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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