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流云点点头:“所以这显然是有人栽赃。”
“如果这只是独立的一个事件,可以认为是栽赃,但是加上我之前听到的一个传闻,事情就有点好玩了。”张驰说,“前些天我在雾谷寨到处打探消息的时候,就听一些大妈大娘们谈起白灵,说她二十好几了也不想着嫁人,是因为跟惊鸿山庄的庄主秦无期有暧昧,秦无期还送了她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暗器作为定情信物,说的极有可能就是这个针筒。”
慕流云疑惑地问:“她不是黑龙寨二当家的情人么?”
张驰轻咳了一下说:“其实吧,漂亮女人同时跟好几个男的有暧昧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慕流云点点头没说什么,他放下信笺,皱眉思索着:“可是,这件事情怎么处处透着古怪?”
“确实,线索之间有许多互相矛盾的地方。”张驰突然转了个话题,“我记得你之前说起过,你们这次下山,是为了处理与惊鸿山庄之间的冲突。关于这件事情,如果不涉及到什么门派机密的话,能否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具体的事项,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慕流云说,“我只知道此事与一批木材有关,好像本来是上清宫预订好的木材,却被惊鸿山庄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强买去了,负责此事的弟子前去交涉,竟被惊鸿山庄的人打了一顿。过后庄主秦无期来信向掌门师兄致歉,希望双方能够再度会面,协调解决此事,掌门师兄就派了逸尘等人来岭南与惊鸿山庄方面的人交涉,让我也跟着前来看看。”
第20章 惊鸿照影(二)
慕流云只说了这么多,张驰就大致明白了。
上清宫虽然是个修道门派,可到底不是靠喝西北风活着的,在过去的百余年里,这个孤高的门派人数一直不多,武功又很强悍,门派范围内没有乱兵流寇敢来劫掠,光是靠着出租山脚下的田地就足够门派上下衣食无忧了,也就一直保持着与世无争的清净。
可如今,他们正处在一个百余年来从未有过的鼎盛时期,门下正式弟子都快有上千人了,弟子们的家眷和其他闲杂人员更是一个可观的庞大数目,上清宫要养活这么多人,又要扩建门派,每逢荒年还会四处赈济,银钱如流水一般地花出去,自然也要想法子再收些进来才是,所以渐渐地就发展起了不少自己的产业。
这些产业或由门下弟子亲自照管,或由弟子的家眷经营,或者干脆是其他商人主动投献挂靠在上清宫名下,其中就有一支是专做各种高档红木、紫檀木家具的,深受各路达官贵人的喜爱。
而做家具的原料,需要从岭南原产地千里迢迢地运往华山附近的工坊,沿途要经过漫长的运输过程。越是像这样牵涉范围广大的生意,越是离不开一个强大势力的支持,正因为这是上清宫的产业,沿途的山贼流寇根本不敢染指,他们才能把运输成本、押运人力和沿途损耗都降低到一个能够赚钱的范围之内。
这已经是一个司空见惯理所当然的模式,在过去的百年乱世之中,所有的商路都被牢牢地控制在各个大小帮派手里,所有商人,都和江湖帮派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帮派保护着商人,商人养活了帮派,这个共生关系已经持续了几代人之久。
于是,既然有了利益,就免不了会有利益冲突。
帮派和帮派之间,小到口角摩擦抢地盘,大到捅刀子下黑手甚至灭门吞并,都是家常便饭。
这次上清宫和惊鸿山庄之间的冲突,就是典型的帮派利益之争,其实天行道长和秦无期未必希望双方交恶,只是下面办事的人为了达成各自的目标,起`点纷争什么的也是难免,而江湖中人有了分歧,动个手打个架实属正常,打完了双方老大再出面协调重归于好也是惯例,这次天行道长让慕流云跟着去压阵,估计也是知道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好“协调”的,若双方谈不拢又打起来,慕流云可以专治各种不服,也顺便能让这个小师弟出出名,让武林中人重新审视上清宫的实力。
“我能不能这么理解,这次你们和惊鸿山庄之间的冲突其实挺严重的,恐怕很难和平解决,天行道长知道双方很可能一言不和拔刀相向,所以才会让你前来压阵?”
“……确实如此。”慕流云点了点头,张驰的确聪明,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那么,惊鸿山庄的确有加害你们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比红莲教要充分得多。”张驰皱着眉说,“你们被下毒的那一天,若不是因为你先去沐浴更衣,没有和逸尘道长他们一起吃饭,这一趟恐怕你也是难逃毒手。虽然江湖中人大多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号,但你的门派中应该有不少人知道你的厉害,惊鸿山庄如果通过什么手段得知了这一点,就会想到,这一次的冲突中若有了你的参与,他们必然大大失利,干脆在你出道之前就用诡计除去你这个未来的劲敌,再嫁祸他人,这样不管是短期还是长远来看,对惊鸿山庄都十分有利。”
“你说的没错。”慕流云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他过去艺高人胆大,觉得世间大部分的毒`药他都能凭强悍的内力逼出或者压制住,可是碰上断魂蓟这种发作之后几息之间就要人性命的奇毒,他若是不慎吃了,只怕也是死路一条。对方用上这样罕见的奇毒,倒真的有几分像是专门为了弄死他而来的。
“那么现在,这些自相矛盾的线索,就构成了两条可能性比较大的推论。”张驰搓着下巴皱着眉头分析道,“第一个推论,是红莲教杀人嫁祸给惊鸿山庄。我一直奇怪,红莲教跟上清宫并没有什么交集,可以说无冤无仇,没必要主动来招惹你们,但他们和惊鸿山庄可是结下了大梁子的。我听说先是红莲教的信徒洗劫了惊鸿山庄的一批货,被惊鸿山庄报复性地灭了好几处教坛,红莲教又再报复,暗杀惊鸿山庄的部众,如今双方已经势同水火。我还听说这次惊鸿山庄要举办武林大会,就是为了集合武林同道的力量围剿红莲教。红莲教现在想必正坐立不安,正好得知上清宫这次与惊鸿山庄有了些冲突,就派了白灵来毒杀上清宫的人,如果上清宫没有查到白灵,只会怀疑是惊鸿山庄买`凶`杀`人,就算查到了白灵头上,鉴于白灵和秦无期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也还是很容易怀疑惊鸿山庄头上去,以上清宫的势力,不管到最后有没有和惊鸿山庄撕破脸皮大打出手,都给惊鸿山庄造成了很大的压力,使得惊鸿山庄无法全力对付红莲教,这一场红莲教是稳赚不赔。”
趁张驰停下来喝水,慕流云打断了一下:“可是我不明白,这样做对白灵本人又有什么好处?若栽赃成功了,她就害了她的情人,若败了就害了她自己的性命,她何必做这种事呢。”
“白灵与秦无期有暧昧还只是个传言,尚且不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按照白灵那副视死如归的狂热模样,也完全有可能被洗脑以至于做出这种决定,更何况爱与恨之间有时候界限模糊的很,想要却得不到,因嫉妒而生怨的事情并不少见。”
慕流云点点头:“嗯,继续。”
张驰便继续:“如果这个推论成立的话,红莲教的人见白灵被我们活捉,很有可能会被顺藤摸瓜,追查到红莲教的头上,就决定牺牲掉白灵,于是派了一个潜伏于此地的暗棋杀白灵灭口,灭口之人不知道我搜过她的身,就把这张信笺放到她身上,想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惊鸿山庄头上去,结果不幸被我们赶了个巧,没能来得及把她身上的红莲纹身去除。在这个推论下,事情尚且存在两个疑点,首先,如果当时我们没有顺着线索追查到白灵头上来,仅仅只是上清宫前来交涉的人在南疆遇害,人们就算会怀疑惊鸿山庄也没有任何根据,红莲教要怎么把这件事情栽到惊鸿山庄头上去?莫非还有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动作和后招?如果不是为了嫁祸,他们无缘无故来毒害上清宫的人干什么?第二个疑点是,白灵如果是红莲教派来的,红莲教为什么给这个随时可能变成弃卒的小小灵女这么贵重的暗器?还是说这个暗器是白灵通过别的渠道得来的,比如那个传言所说的,是秦无期送她的定情信物?”
“好复杂……”慕流云皱眉,觉得已经思考不过来了,“那……另一个推论呢?”
“第二个推论,是惊鸿山庄杀人嫁祸给红莲教。我们假设秦无期因为这次的冲突想要除掉碍事的你们--尤其是你,就用金钱或个人魅力诱惑白灵替他毒杀你们,也许还送了她这个针筒以便行事,此后再派人杀了白灵灭口,故意将那个红莲纹身挖下了一半,造成是红莲教杀人灭口的假象,以此嫁祸于红莲教。在这个推论里,也有两个疑点,惊鸿山庄在岭南一带并没有什么势力,那个灭口之人如果是惊鸿山庄派出来的,为什么会熟悉环境和逃向雾谷寨,可能的解释是惊鸿山庄买通了一个雾谷寨的本地人来灭口,但是临时买通的本地人一来办事能力不可靠,二来极易泄露他们的消息,所以这仍然是个疑点。疑点二是灭口之人为什么要特地留下这个信笺?可能的解释是他们买通的这个人见我一路追凶眼光毒辣,就故意留下一张显然是栽赃的信笺,并且这个信笺很有可能还是个一查就能查出来的伪造品,用这种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看穿的栽赃,反而很好地营造出了红莲教杀人在先,陷害他们在后的假象。可是他们如果不多此一举放这张信笺的话,我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惊鸿山庄的头上去,他们又何必自己多生事端呢。”
张驰能够把事情想得如此深入全面,慕流云很是佩服,同时也对张驰给出的假设感到有些心寒:“不是这个杀人嫁祸那个,就是那个杀人嫁祸这个,难道在这些人的眼里,上清宫的四条人命就只是他们手中的棋子吗?”
张驰叹了口气:“这就是江湖,你早晚会习惯的。”
慕流云无奈地点点头,又问张驰:“照你看来,哪边行凶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个不好说,这两条都只是我根据现有的线索做出的推论,有可能两条都不对,也可能在过程上有一些出入。就连官府也要人证物证俱全才能断案呢,现在我们手头的线索还是太少,不能仅仅根据推论就认定哪边才是无辜的。”张驰说,“如果我们能够找到那个杀白灵灭口之人,事情自然就好办了,可是目前看来,就算他真的在雾谷寨,接下来也只会偃旗息鼓,把自己好好地藏起来。而我们的干粮已经吃完了,或许阿达穆这次无心害我们,却难保那个藏在人群中的灭口之人会不会借机对我们下毒下蛊什么的,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要对我们下手实在太容易了。所以我建议,我们不如暂时放开这条线索,先去一趟惊鸿山庄,看看秦无期庄主对此又有什么解释。”
慕流云点点头。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今天就动身吧。”张驰起来开始收拾东西。
第21章 惊鸿照影(三)
慕流云却没有动,表情看上去有些迟疑。
“怎么了?”张驰奇怪地问。
“我得多谢你,此番费心费神地帮我追查凶手。”慕流云道,“可是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吧,这一趟就不必与我同去了。等到离开此地之后,我会将情况禀明掌门师兄,让他另外派人处理后续之事。”
张驰楞了。
没想到这么快,慕流云就要跟他说再见了。
这分别来得令他猝不及防,却也是情理之中,这次凶案本来就是上清宫的事,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被无辜地卷了进来。而现在,嫌疑也洗脱了,害他蒙冤的白灵也死了,他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再继续跟着慕流云了。
“可是……我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的。”张驰急得抓耳挠腮,“我还想继续追查下去……只要你不嫌我碍事的话。”
“我怎么会嫌你碍事呢,你这么聪明又有本事,要是能来帮忙的话是再好不过了。”听到张驰还想继续同行,慕流云有些高兴,却也有些疑惑,“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帮上清宫追查此事?”
“唉,我实话跟你说吧!”张驰坐下来严肃地看着慕流云,“你也知道,我是包打听的人,本来干的就是到处打探小道消息的营生,这次如果不是凑巧被卷进了这件事情,我原本也是要想办法混进这次武林大会,打探一些与惊鸿山庄相关的事情的。可是我一个无门无派的无名小卒,就是连参加武林大会的资格都没有,正发愁该以什么身份接近惊鸿山庄呢,这下好了,作为上清宫天璇道长的朋友,帮你去查案,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进去问东问西了。你不是说欠我一个人情吗?这趟让我和你一起去,就当是还我这个人情,好不好?”
“……好,就这么说定了。”慕流云点点头,想到还能与张驰继续携手合作,脸上就带了点欣然的笑意。
慕流云很少笑,这一笑便犹如春风化雪,令张驰心跳猛然加速,急忙假装收拾东西来掩饰,不敢再多看慕流云一眼。
***
决定了下一步的动向,他们就收拾了东西牵了马匹,当天便向阿达穆辞行离开了雾谷寨。
离开之前,张驰还对阿达穆说,他们会顺着红莲教的线索继续查下去,如果有机会查探到那些孩子们的下落,会想办法告知他。阿达穆只是点头应了,也没怎么把一个外人的承诺放在心上。
由于熟门熟路,他们回去的速度比来时快多了,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他们就回到了先前相遇的客栈。
张驰要了个双人间,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早早地躺下了。
昨晚一夜未眠,按理说他应该很快睡着才是,可是张驰翻来覆去了好一阵子也还是毫无睡意,他干脆不睡了,借着油灯那点豆子大的微弱光亮,静静看着对面床上的慕流云。
慕流云正闭著眼睛打坐调息,他沐浴后就换回了上清宫的装束,本来人就长得好看,穿着这身质料上乘、剪裁精致的着装更衬得他器宇轩昂,俊秀得如同下凡的仙人一般。
虽然只有短短十来天的相处,张驰却觉得自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他甚至都还不怎么了解对方呢。
一开始,张驰对他只有惧怕,觉得这人武功又高,煞气又重,仿佛一言不和就要杀人一般,误会解开之后,又觉得他为人刚正,光明磊落,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而现在,他心里已经多了一些更为复杂的情绪。
他其实很想说服自己,那一刹那的心动只不过是个错觉,可是这感觉一旦产生了,就像一棵破土而出的种子,掐不断,捏不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一点一点地疯长起来。
他此前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想法,一直以为那是因为自己年纪还小,时候还没到,或者只是还没有遇上喜欢的人。将来终有一日,当他事业有成、生活安稳,不用再过着奔波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时,他也会和别人一样娶妻生子,找一个心仪的女子共度此生。
谁曾想这一天还远远没到,他却喜欢上一个男人。
从理智上来说,张驰并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因为这注定会是一条艰辛的道路。
他也试过控制自己别再胡思乱想,可是人的感情要是真能这么收放自如,世间哪还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既然无法控制,那就只好认了。
关于龙阳之好,断袖之癖,他以前也听说过不少。这种事情虽然难免惹人非议,但这些年来中原一带男风盛行,大家早已见怪不怪,闽南沿海之地更甚,男子之间互相结为契兄弟,如同夫妻一般公然出双入对,登堂入室,丝毫不足为奇。
虽然两个男人在一起,终究不如男女之间的婚配来得正统和理直气壮,却也不是什么特别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问题是,有机会吗?
张驰怎么想都觉得不容乐观。
就像穷小子总爱幻想着高官宰相家的小姐会因为敬仰他的人格品行,不顾门第之别坚决委身下嫁,倾娘家之力扶助他飞黄腾达,或者山野村姑幻想着有朝一日遇上微服出游的帝王公子,被她的纯真善良迷住,娶回宫中当上正宫娘娘,再或者连个最次的媳妇都娶不着的庄稼汉子幻想着天上的仙女或者山里的妖精爱上他的朴实勤劳,非得上赶着嫁给他当媳妇儿——张驰可不会做这种白日梦,他是个很现实的人,最瞧不起的就是自己没几斤几两,却以为天上会掉馅饼的傻瓜。
要是两人之间各方面相差得如此悬殊,任你一片痴心向明月,人家的脑子也没忘在娘胎里没带出来,凭什么要委屈了自己呢?
就算不说门当户对,至少也得各方面条件相称才能走得到一起,除非只是玩玩而已的关系,那倒是简单,只需要长得好就行了,可这并不是张驰想要的。
怎么办,要怎么样才能达到自己的目标?
张驰烦乱地翻了个身,眉头都皱成了一个疙瘩。
太难了。
怎么想都太难了。
慕流云比他年长了八岁,武艺之高强却已经跻身绝顶高手之列,又是上清七子的师弟,门派之中大部分人都得喊他一声太师叔,江湖地位之崇高已经无需赘言。
而他现在只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十五岁才有机会开始习武,满打满算练了不到四年,还练得杂七杂八,又是个穷困潦倒的平民出身,什么都得靠自己一点一点地慢慢打拼。如果再给他几年时间,好好努力一把,兴许他还能在武功之外的方面做出一点成就来,可是慕流云会等到他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吗?
张驰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眼下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完全配不上慕流云。
何况只要“配得上”就能成功,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感情从来都不是门当户对就可以水到渠成的。
张驰一向不是个妄自菲薄的自卑之人,但是这会儿,他确实想不出他身上有任何可以吸引慕流云的地方。
凭他这点小聪明吗?在他所认识的一些真正的聪明人面前,他这点小把戏完全就不够看,再说慕流云头脑也不笨,眼下暂时被他所主导,只是因为在门派里养尊处优惯了,江湖经验不足而已。
凭他的身材样貌吗?虽然张驰身材壮实,相貌也还算是英俊,颇能讨得一些女子的喜欢,但慕流云的个头比他都还要高出几分,长得也比他好看多了,两人站在一块儿,他显然是被比下去的那一个。而且他很清楚,通常来说能够吸引男人的男人都是什么样的——反正绝对不是他这一款的。
凭他一路跑腿做饭、鞍前马后的贴心照顾?这种随便一个仆妇下人都能做的事情,不提也罢。
凭他的一片真心吗?没有任何其它优势的人才会拿真心出来说事,在不在乎的人眼里,真心又能值几个钱?就像达招都能为了白灵去死,结果还不是死了也白死,这种一厢情愿却一文不值的真心他可见得多了。
怎么办?应该怎么办?
张驰一筹莫展。
他虽然看起来像个老江湖,其实完全没有追求别人的经验——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人。
简直是狗咬刺猬,不知该从何下嘴。
别的都不说,眼下就连对方能不能接受男人都还是个未知数,就像有的人天生不喜欢女人一样,有的人就是不喜欢男人,任凭男风再怎么吹,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
横看竖看斜着看倒过来看,怎么看他的这份感情都只有一个结果:白日做梦。
张驰深深地沮丧了。
***
慕流云直到将近子时才收功睡觉,第二天又早早地起了,却发现张驰起得比他更早,只是整个人都好像没了骨头一般,死样活气地趴在楼下的桌子上长吁短叹。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慕流云问道。
“别管我,我心情不好。”张驰半死不活地吐出了一口气。
慕流云无语地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摇摇头走开了,吃过了早饭,张驰默默地收拾东西准备赶路,慕流云却叫住他:“你跟我来一下。”
“嗯?”张驰不明所以地看着慕流云,慕流云也不解释就走了出去,张驰只好跟上。
他们来到了上次曾经光顾过的铁匠铺,铁匠一眼就认出了他们,招呼道:“哟,小军爷,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