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师,大骗子 第38章

  姬云羲无视了他伸出的手,仍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宋玄,我在花下楼瞧见你了。”

  姬云羲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这是宋玄最不想提起的事情,他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今晚秋棠不回来了……”

  “你很喜欢她?”姬云羲打断了宋玄的话。

  “她?”宋玄一愣。

  “想容姑娘,”姬云羲的声音轻柔,眼角带着下弯的弧度,瞳孔中却空空荡荡、没有半丝笑意。“她很好看?很温柔体贴?”

  “……还好吧。”宋玄实在不愿意跟姬云羲讨论另外一个姑娘,更何况他说的词跟想容没有半点沾边的痕迹。

  姬云羲却似乎并没有看出他的回避,仍是直勾勾地瞧着他:“还好是有多好?是身段好?还是声音好?还是……”

  姬云羲轻轻扯住了他的衣袖:“她在床上把你伺候得很好?”

  宋玄闻言一惊,紧接着便恼了:“姬云羲!”

  姬云羲却恍若未闻,他牵着宋玄的衣袖,站起身来,声音刚刚好落在他的耳侧,透着一丝诡异的平静:“她碰了你哪里?”

  宋玄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他发现姬云羲手中正握着那一把轻薄华美的匕首,正抵在他的后腰。

  “说啊,宋玄,她碰了你哪里?”姬云羲地笑容在月光下越发的艳丽,却让宋玄冷到了骨头里。

  那匕首沿着他的腰线游移,轻而易举地割裂了他的腰带。

  宋玄衣着本就宽大,腰带一断,身上布料便被微风吹得摇摆,好似天上的仙人,立时便要踏月而去。

  宋玄竟然冷静下来了。

  他看着眼前精致的少年,心底竟生出一丝恼怒和冷意来。

  他不知道这情绪是何时出现的。

  或许是在得知姬云羲被姑娘带去雅间寻欢的时候。

  又或许是在姬云羲质问他的时候。

  宋玄的脸上终于没了惯有的温和,他的目光锐利得像是一把刀子:“姬云羲,你要做什么?”

  姬云羲没有说话。

  “你不如痛快一些,”宋玄握着他的手,将他牵引到自己的胸口处,那锐利的刀刃只隔着一层布料,就要刺穿他的皮肤。“是不是这样你就高兴了?”

  那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只要姬云羲轻轻用力,宋玄的胸口就会出现血色的痕迹。

  可姬云羲的手没有动。

  宋玄松开了手,那匕首“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仿佛惊醒了两个人似的。

  宋玄最终放弃了与姬云羲对视,他率先移开了目光。

  “抱歉,是我言重了。”宋玄说。

  说着,他似乎在逃避什么似的,匆匆的回了房间。

  他隐约察觉到,或许那匕首并不是用来插进他的心脏的。

  “我怎么舍得呢?”姬云羲眼中漆黑的一团终于翻涌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自嘲。“宋玄……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呢?”

  他俯身拾起那把匕首,眼神幽深而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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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玄在对着话本发呆。

  上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无论如何他都没办法把这些字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刚才月下的姬云羲。

  他一直以来如亲兄弟般对待的人,对他说出冒犯的话,又威胁到了他的性命,他原本就应该生气的。

  这是人之常情。

  可宋玄清楚,他那一瞬间的恼怒,并不是因为姬云羲怪异的喜怒无常。

  而是因为一种不可言说的情绪。

  他无法理解姬云羲为什么会在自己与青楼姑娘消遣过后,再来逼问自己与想容的关系细节。

  更无法理解,姬云羲为什么会因为这轻微的一点小事,就对着自己掏出匕首来。

  他是重视姬云羲的。

  重视到愿意豁出命去保他平安,顶着天大的风险掺合到天家的博弈之中,以一己之力送他回京的。

  可姬云羲对他呢?

  究竟是走投无路之下抓住的救命稻草。

  还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旧识呢?

  宋玄原本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他与姬云羲童年时的交情、感情上的亏欠,都足以让他为姬云羲冒险,而不去怀疑姬云羲对他的用心。

  宋玄对待朋友大都如此:我为你两肋插刀是我对你的义气,至于你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到了时候自然就知道了。若是时时刻刻都要去斤斤计较彼此的用心真假,那这兄弟只怕也没得做了。

  可在这一刻,宋玄竟忽然在意起姬云羲对他的情谊来了。

第47章 将来

  次日早饭时,方秋棠面对的就是沉默不语的两个人。

  只有他一个人在饭桌上滔滔不绝地念叨着生意经,宋玄和姬云羲夹菜吃饭、一声不吭,连眼神都没有相互触碰过。

  偶尔抬头,也那目光仿佛是两块同极磁石,巧妙地避开了彼此,只盯着对方耳垂下方的空间发呆。

  眼看着宋玄扒完了一整碗的米饭,方秋棠正在说说:“宋玄,你回头替我谢谢想容姑娘,这回真的多亏她了。”

  这话一出口,饭桌上方的空气迟滞了片刻。

  这下方秋棠终于感受到气氛的怪异了,他来来回回地在扫视这两个人:昨天晚上,这两个人绝对发生了什么。

  宋玄搁了碗筷:“你自己去说。”

  “我这不是没时间吗?”方秋棠脸上颇带着一丝探究。“我这里还有自己弄出的两盒脂粉,想让你帮我带去,权做给她的谢礼了。”

  说着,将两个白瓷的脂粉盒子向他推了推。

  姬云羲低头吃饭,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

  宋玄抬了抬眼皮:“不去。”

  这下方秋棠更确定了,这两个人之间绝对闹了什么别扭,这别扭还十成十跟想容或是花下楼有关。

  方秋棠倒真来了几分兴致。

  要知道,宋玄这个人,说好听些是平易近人,说不好听的,就是个烂好人。他与宋玄相交这么些年,鲜少见他对谁红脸,对身边的朋友更是有容乃大,能退一步便退一步。

  宋玄跟姬云羲怄气,反倒让方秋棠生出一丝好奇心来。

  他见宋玄不肯理他,便将那两盒脂粉收了起来,面上带一丝笑:“你若是不愿意去花下楼,我自己去便是,只是一会儿我得去盯着他们送货,脱不开身。你若是有空,不如代我去了?”

  宋玄正愁没理由躲开家里的姬云羲,闻言便应了下来,自顾自地扒干净碗里的饭菜出去了。

  姬云羲见宋玄走了,便放下了碗筷,目光落在了方秋棠的身上。

  饭桌上方秋棠似笑非笑地瞧了他许久,似乎是有话想对他讲,姬云羲本不想理会,可想到宋玄的沉默,他又坐在那不动了。

  他也想从方秋棠那套出些话来。

  他在思索了一夜之后,不得不承认,在两人分别多年以后,他对于宋玄的了解,甚至及不上宋玄的江湖朋友。

  在知道宋玄就是童年时的那个人以后,他对宋玄的独占和依赖就与日俱增。

  然而他根本无法掌控宋玄。

  宋玄什么时候学会的算命本事,又怎样开始以此谋生,喜欢过怎样的人,经历过怎样的事,在姬云羲这里,通通是空白的。

  哪怕让祝阳去查,也只能查到一些不知真假的传闻。

  只是宋玄对待他的温柔,总让他有一种一切都没有改变的错觉。

  可姬云羲在昨夜清晰的意识到,宋玄早就在这些年的漂泊中,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强大的、却又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男人了。

  方秋棠见姬云羲冷淡的样子,压根想不到他心里有这样多复杂的念头,只当他还在怄气:“昨晚宋玄训你了?”

  这是他能想到让兄弟俩吵架的唯一原因了:宋玄知道了姬云羲与妓女寻欢,训斥了几句,反倒伤了少年人的面子。

  姬云羲不置可否:“我在花下楼看见他了。”

  方秋棠还以为他是在抱怨宋玄双重标准,便忍不住道:“你瞧见什么了你?他是陪我去的。”

  不得不说,尽管方秋棠对着宋玄百般嫌弃、千般糊弄的,在旁人面前却还是维护的。

  “宋玄虽然古板,却也是为你好。”方秋棠对姬云羲倒也还算有耐心,只是嘴上依旧不肯饶人。“你现在还没有娶妻,他不愿意你跑到那儿去胡搞,也是怕你年纪轻轻,弄垮了身子。到了日后成了有把儿的的太监,你才是哭都来不及了。”

  “再者,你刚来怕是不了解,这四方城里做美人局的也不在少数,宋玄也只是怕你吃了亏罢了。”

  姬云羲抬了抬眼皮:“难道不是他自己吃过亏?”

  “他吃过什么亏?”方秋棠一头雾水“他精得跟猴儿祖宗有的一拼,谁能让他吃亏?”

  “想容。”姬云羲还是将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他的睫毛微颤,露出探究的眼神来:“花下楼不就是他送给想容的?”

  方秋棠张了张嘴,终于意识到姬云羲在说些什么,笑得直颤,一双狐狸眼都眯成了缝:“原来你说这个,你可别乱说€€€€就宋玄那身子骨儿,那压得住想容那尊大佛?”

  他几乎半个人都笑瘫在椅子里:“那市井传言别人信也就罢了,你也敢信?你就瞧瞧宋玄那窝囊德行,他还送得起花下楼?真有那银子,还不如送给我来的划算。”

  姬云羲忽得意识到,自己可能闹了一个乌龙。

  方秋棠笑了许久才缓过气来,给姬云羲解释宋玄这一段无缘无故的“风流韵事”。

  “想容不是青楼姑娘,只是一个大人物的逃奴。那人跟宋玄颇有几分渊源,舍不得想容,却又不肯出面,便让宋玄帮着顶锅,将花下楼赠予想容。”方秋棠说。“这件事想容姑娘和宋玄都心知肚明,这些年相互照拂着,顶多算是个兄弟之情€€€€”

  笑过了,方秋棠又提醒他:“你可别去招惹想容,她别的没有,天生一身神力,三五个壮汉抵不过她一手。”

  姬云羲并没有跟着笑,反倒目光愈发冷淡了些:“他倒是好心,这样的锅也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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