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眼杂,殿下可要把持住。”宋玄笑着告诫他,却又忍不住撩拨了一句。“这桃花不及殿下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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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淙淙地流淌,粉嫩的桃花瓣顺着流水一路流下,桃花林外人影绰绰,此处却别有洞天,竟不知是世外还是人间。
方秋棠瞧着溪水。
季硝瞧着他。
“你追来作甚?”方秋棠声音里还带着几分闷气。“我早说过了,上次我是吃醉了酒,并不是故意轻侮你,你总不至于记仇到现在吧?”
季硝笑了起来:“我们两个是谁在记仇?”
方秋棠想起自己的举动,的确是自己的反应更大些。
可他随即又想起季硝干得好事来了:“放你娘的狗屁,我黄那几桩生意,你敢说不是你做的手脚?”
“还有赵老板,别以为我不知道,分明就是你搞出来的事,还将人弄到刑部大牢里去了?季硝,你真是长本事了啊!”
“你若是看我不顺眼,只管冲我来就是了,冲别人撒火算怎么回事?我当年是这么教你的?”方秋棠想起来就生气。
“我为什么生气,公子心里真的不清楚?”季硝的笑容依旧张扬,却带着说不出的冷。
“我清楚个大头鬼,”方秋棠冷笑一声,朝天翻了个白眼,却伸手将一块物什摊在季硝的面前。“赏你的,爱要不要。”
正是那块不值一文,却花了方秋棠一百五十两的桃花玉。
“公子……”季硝愣住了。
当年他们穷得底朝天,也曾在桃花节摆摊,方秋棠就倒卖过这桃花玉。季硝喜欢这桃粉的颜色,央求方秋棠留一块给他。
方秋棠一边嫌他品味差劲,一边却还是给他留了最精致的一块玉坠。
“青楼出来的穷小子,倒比老子还讲究。”方秋棠这样抱怨着,亲手将玉坠他挂在了他的腰上。、
后来有街上的小子跟他打架,嘲笑他青楼鸭子似的娘气,硬是夺下了玉坠,摔得粉碎。
他当时哭的一塌糊涂,连眼睛都哭肿了,捧着碎玉在家里伤心。
方秋棠听闻了这件事,挽起袖子,带着宋玄去那小子家上门理论,硬是让那小子给他赔礼认罪。
转头却又骂他:“你看你这点眼皮子,浅得没边了,一块破石头也能哭成这样,别是什么穷鬼转世,这辈子没见过好东西吧?”
他哭得更大声了。
方秋棠被他哭的脑仁疼:“快闭嘴吧,赶明儿了我瞧见一样的,再给你买一块,成不成?”
他这才转做了微微的抽泣。
“真是买了个活祖宗,”方秋棠小声嘟囔。“也不知道是哪辈子欠的债。”
他记得这这件事,却没有想到,方秋棠也是记得的,一时之间竟没有回过神来。
方秋棠见他半晌没有来接,撇了撇嘴,做势要扔:“你不要,我就扔了。”
季硝连忙拦住他,从他手里抢过那一块玉石来:“多谢公子。”
方秋棠看也不看他一眼,转头就要走。
季硝在后头轻声问:“公子替我系上吗?”
方秋棠仿佛听见了什么滑稽的事,冷笑一声:“你怕是没睡醒,竟指使起我来了?”
季硝没有说话。
方秋棠哼了一声,鼻孔朝天,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方秋棠脑子里却忍不住想起季硝那句话。
“我为什么生气,公子心里真的不清楚?”
他真的不清楚吗?
第29章 国师
隔了几日,朝堂上再议及国师一事,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姬云羲还没有提及人选,白衡就头一个转了口风,声称宋玄是国师的最佳人选。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陆其裳竟然一言不发,虽没有赞同,却没有出言阻拦。
这让早已经准备迎接暴风骤雨的众臣,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但无论如何,宋玄的国师位置算是稳妥了,只不过之后姬云羲提出了另一个饱受争议的提议。
册封国师与姬云羲登基是在同一日。
尽管礼部为此炸开了锅,但姬云羲似乎良好的继承了姬回对群臣充耳不闻的本事,丝毫没有改变的意思。
他希望宋玄以国师的身份为他授冕,他似乎总在期待着,这些仪式能够起到一星半点的作用,将他和宋玄两个人连结在一起。
就仿佛那日交缠的两根发带,扭曲成一根同心结,便也再难分出彼此来了。
宋玄有些无奈:“他们若真是不同意,你也不必坚持,左右我这国师是个白捡来的,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区别。”
姬云羲手上批着文书,神色不豫:“看来在意此事的只有我一个,哥哥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宋玄笑着劝他:“我自然也愿意跟你一起的,只不过怕他们不松口,反倒要你心烦。
自打宋玄与他袒露了心迹,姬云羲便愈发的粘人起来,接连几天都往摘星阁奔,连文书都拿过来一道批了,到了晚上还要撒娇耍赖,硬要睡在摘星阁里头。
宋玄哪肯答应,本来两个人近来就打得火热,真让姬云羲睡过来,连宋玄自己都不晓得会发生什么。
宋玄一个劲儿地赶人,姬云羲反倒越挫越勇,近来还越发地异想天开了:“待我登基过后,哥哥跟我一道搬进宫里去住吧?“
宋玄正在榻上读话本,也未将这话放在心上,随口拒绝:“这怎么行?”
姬云羲将笔一撂,翻身上榻,坐在了宋玄腰上:“这怎么不行?摘星阁离我住处里这么远,哥哥舍得我整日往外头跑?”
真要说起来,摘星阁离姬云羲的住处绝算不上远,大约也就太医院的距离,只是比起后宫自然差了些。
“后宫里头有女眷,”宋玄拿着书随手敲了敲姬云羲的头,“我一个外男住进去,你也不怕绿云压顶?”
宋玄这么一说,姬云羲倒警觉起来了。
他倒不是怕后宫有女眷,如今后宫也只剩下几个安分守己的太妃娘娘,空荡的很。
只是后宫的宫人大都是如花似玉、模样标志的姑娘,也有不少见姬云羲后宫空虚,想要使些心机入他眼的。
光是这几日,姬云羲就遇见不少了,想想若是宋玄住到后头去,日日和这些女人接触,姬云羲心里就不大舒服。
他恨恨地在宋玄脖子上咬了一口:“哥哥是我一个人的,不许让别人抢了去。”
宋玄被他咬的微疼,却也没有推他伏在自己颈间的脑袋,只随手揉了一把:“你怎么跟二狗学得一个德行?动不动就咬人?”
“我不喜欢这儿,我给哥哥再造一个宫殿吧。”姬云羲忽然低低地说。“摘星阁太高、太冷了,哥哥也不会喜欢的。”
宋玄有些讶异,他的确不怎么喜欢摘星阁,尽管这是第一任国师的住所,对他来说的确太过冷清了。
宋玄从来就不是能高楼上立着的人,他更喜欢热闹些、舒适些的地方,更何况,摘星阁一直给他一种熟悉感,会让他感觉到莫名的悲伤。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姬云羲会提出来。
心是好的,只不过实在是太有昏君风范了。
这人还没上位,就想着大兴土木了,怎么都有一种准备建鹿台的意味。
宋玄忍不住有点想笑:“你还打算金屋藏娇?”
姬云羲哼哼唧唧地:“若是能藏住,我恨不得天下只有我一个人能瞧见你……”
宋玄还想笑话他,姬云羲却俯身去亲吻他,唇舌交缠,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炽热而旖旎。
直到他忍不住伸手去推的时候,姬云羲才微微错开,轻轻咬着他的耳垂,手指拨弄摩挲着他的嘴唇,目光幽深:“哥哥只许让我一个人欺负才好……”
宋玄叹了一声,哭笑不得:“有你一个就够我受罪的了,哪来的别人?”
姬云羲低笑了一声,搂紧了宋玄,将头埋进他的颈窝里,悄悄扬起了嘴角。
“建宫殿一事,就别再提了。”宋玄轻声说。“好歹也想些正事。”
姬云羲含糊地应了一声:“好。”
宋玄叹了口气:“阿羲,我知道你也不喜欢这个位置,更不想强求你做什么明君。但多少对这天下人好点,下头百姓也都指望着你呢。
他没有兼济天下的胸怀,可总也见过这百姓、见过这世道。
他不能逼着姬云羲将这一切变得更好,可也不希望在阿羲手上,一切都变得更糟。
姬云羲轻声说:“我听哥哥的。”
他捉过宋玄的手,轻轻的吻了吻,目光痴迷又温柔。
这天下人,只有一个宋玄待他好。
但为了一个宋玄,他也愿意对这世间温柔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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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日,宋玄接到了明确的消息,他提前得到国师的书册印玺,册封仪式与姬云羲登基同日,当日他以国师的身份为姬云羲祭天授冕。
一同过来的还有国师的冠冕礼服,以及十余名个负责此事的宫人女官。
国师与寻常官员不同,却也是须得上朝的,只不过有祭天、祈福、卜算、闭关等特殊事宜,经常不出现在朝堂上也是正常,瞧着比官员要轻松些。
只是每逢祭天典礼之类的大事,国师的规矩就更要多得多了。
一旁的女官絮絮地跟他讲着祭天当日的流程,一寸一分都有说法讲究,只差没将他拴上绳子当木偶比划了。
宋玄听得无比头痛,再瞧瞧那属于国师的厚重礼服,便更头痛了。
他此刻才清晰的意思到,自己逍遥快活的好日子,的确是结束了。
第30章 祭天
祭天是大尧甚至于历朝历代皇帝最重要的权利任务之一,大多数帝王都经历过不止一次的祭天。而对绝大多数帝王来说,最重要的一次,莫过于登基当日的祭天。
这一次意味着他彻底从前任手中接过了掌管万民的权利,成为这天下真正的主人,甚至于可以代表天下人与上天进行交流。
然而姬云羲对这一流程似乎没有半点期待,每每提到都是冷笑:“上下多少人,戏班子似的耍,排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是演给谁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