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师,大骗子 第137章

  可他不能。

  那白色的一点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了远方,再也没了一丝痕迹。

  “圣上。”祝阳在边上抱着刀。“快要到时候了,还要赶回去上朝呢。”

  姬云羲“嗯”了一声。

  祝阳亦步亦趋跟在他的后头,看着他沾染了晨露的衣角,忍不住叹了口气:“宋先生会平安无事回来的。”

  “我知道。”

  姬云羲轻轻说。

  祝阳知道他压根没听到心里去,就刚才那架势,这位圣上俨然就要做了一块望夫石,魂儿都要随着宋先生去了。

  别说上朝了,他如今生怕姬云羲明个儿就变了脸色,边疆还没平定,朝堂这边儿先血流成河。

  如今宋先生不在盛京,哪还有人震得住这位九五至尊。

  显而易见,有这担忧不止祝阳一个人。莫说文武百官,连温朝辞和陆其裳都对姬云羲的状态心有余悸,陆其裳知晓真相,就愈发的谨慎起来。

  但这些担忧,似乎都成了杞人忧天。

  从宋玄离京的那一日开始,姬云羲仿佛就飞快地成长起来了。他不再依靠陆其裳等人的群策群力,反倒将自己放到了主导的位置上,直到将自己变作了一个决策领导的核心,也变成了一个运行国家的精密机器。

  他仿佛并没有因为宋玄的离京而受到什么打击。

  他一天比一天镇定,一天比一天果决,却也一天比一天冷漠。

  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出来,

  他越来越像一个帝王,却越来越缺少生气,仿佛从宋玄离京开始,就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剥离。

  后来陆其裳都觉得不对劲了,私底下来找祝阳打探:“圣上到底是怎么了?”

  祝阳琢磨了半天,蹦出了一句:“你说亲手把自己的心活剖出来,送出去,这得是个什么滋味?”

  “圣上眼下就是这么个滋味儿。”

  这话说的血淋淋的,听得陆其裳一阵难受,却又不能不承认,祝阳形容的精确:“你平日里插科打诨的,这时候倒眼明心亮了。”

  祝阳神神秘秘地笑:“圣上身边,聪明人和傻子都活不多久,眼明心亮就够用了。”

  陆其裳闻言,顿时对祝阳高看一眼。

  姬云羲后宫没人,自然也用不着太多宦官,他似乎也不喜欢让这些宫里培养出来的人精近身,只让他们负责杂务。

  而大多数时候随身的,都是这位祝阳侍卫,个中地位,可见一斑。

  陆其裳忍不住皱着眉:“那圣上也不能一直这样……”

  就是比干,也是无心即死。

  姬云羲这些天几乎再没有在皇宫睡过,夜夜都一个人守着摘星阁,也不知道睡不睡得踏实,反正一天天得瘦下去了。

  倒是政事,处理得愈发勤勉,几乎到了没事找事的地步,生怕让自己有了半分空闲。

  祝阳叹了口气:“也不至于,边疆的信没断过,圣上总得等着那位回来。”

  陆其裳这下真的有些无言了。

  这位怪异的帝王,当真是响当当的一位情种。

  事实上,还是祝阳最清楚,边关那边传来的信, 半个月一封,一封就能让姬云羲看上半个月。

  祝阳忍不住对宋玄生出些怨怼来,写信暗示:圣上日日这样盼着,多写两封又能怎样呢?

  宋玄的回信却坦然,边关形势莫测,难免有断了联系的时候,若是联系太频,难免哪日会少了一封、缺了一阵,只怕会让姬云羲提心吊胆、愈发焦躁。

  祝阳也是无奈。

  有时候他倒真的想,或许当初就应该撺掇宋先生将圣上掳走,两人天南海北的逍遥,也总好过这样熬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翻篇,姬云羲就这样熬过了春分夏至,待到科举的时候,仍是执意点了宋玄做主考官。

  陆其裳拦着他:“国师人在边关,如何做得主考官?”

  姬云羲面不改色:“我替他做。”

  陆其裳这下真的是没辙了,这阵子他也摸透了姬云羲的路术,只要搭上宋玄的边,最好一个字儿都别跟他争,只好由他去了。

  边疆的情形,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姬云羲换季的时候病了一回,不算严重,却难得让他睡了一整天,梦里却迷迷糊糊喊“哥哥”。

  宫人听了,都知道他喊的是谁,却不敢往外提半个字儿。

  过了科考,朝廷多出了新的血液,边疆也传来战报,说是大捷,夺回了边城。

  但南图没低头,宋玄和方秋棠还是不打算回来。

  姬云羲中秋宴都没吃几口,气得脸色发青。

  回了御书房,瞧见了季硝正跪在门外头:“此次押送辎重,请圣上遣硝随行。”

  显见的,熬不住得不止姬云羲一个。

  姬云羲正在气头上,何等的心思恶劣,冷笑一声:“不允。”

  连个理由都没有,甩袖子进了书房。

  祝阳是真的同情季公子,正正好来触姬云羲的霉头。

  季硝也不意外,不哭不闹不上吊,每天定点到姬云羲这儿报道,次次都是那一句话,在门口跪上一个时辰,起身离开,第二天再回来。

  祝阳咂舌:还懂得持久战。

  终于在入冬以前,御书房里扔出了一根毛笔:“让他滚。”

  姬云羲的声音里带着阴森森的怨气:“滚得远远的。”

  季硝在外头郑重其事地磕头行大礼:“硝,领旨谢恩。”

第94章 造神

  衰草连天,与昏黄相接。

  军营正在埋锅造饭,四处都是袅袅炊烟,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你们是没瞧见,花将军当时一刀€€€€就一刀,就把那人从中间,砍成了两截。我就问你们,谁有这个本事?谁有这个本事?”

  “你就吹罢,你在东营,花将军在西营,你上哪能瞧见他去。”

  “我是没瞧见,可我二舅家的远方堂弟,就在西营,他亲口跟我说的,还说,他们赶过去的时候,狂风大作,那图国妖人正在作法€€€€”

  前些日子打了胜仗,军营里的士气便昂扬了几分,士卒们相互吹嘘、胡编乱造,说着花将军的勇猛无匹,大将军智略无双。

  还流传着图国大祭司做法的传说。

  要说图国这大祭司,是真的邪门,说风是风,说雨有雨,比老天爷还要准上三分,最邪门的一回,是图国祭司竟在夜袭时,招来了群狼相助。

  尧人向来以为狼性通灵,竟一时有些胆怯。

  只不过那一回,却是忽得听闻一声嗥叫,有一匹雪狼窜出,立在草丘之上,竟逼得群狼散去。

  有眼尖的,发现那匹雪狼正是跟在国师身边的那匹,人都以为是狗,如今瞧见了,才惊觉,说不准这就是宫中的神兽,竟让国师给牵了出来。

  这事也让方秋棠困惑了许久,盯着直摇尾巴、眼睛水汪汪的二狗瞧了半晌,嘴里一个劲念叨:“这不科学啊€€€€”

  宋玄见他又说怪话,懒得理他,正伏在案前给姬云羲写信。

  “你说说你,长得倒还算威武,一副哈巴狗的德行,怎么就神兽了呢?”方秋棠费解地盯着二狗。“怎么着,人家都是黑的,就你长得白点,你就厉害了?你们犬科动物,还兴种族歧视?”

  二狗冲他呲了呲牙,一扭屁股冲到宋玄身边,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委屈似的。

  宋玄揉了二狗一把,去瞪方秋棠:“你瞧瞧你这点出息,连二狗都挤兑?”

  是不是因为狼是狐狸的天敌,方秋棠才看二狗不顺眼?

  宋玄竟然还有点冷幽默。

  方秋棠发誓,他瞧见二狗疯狂摇尾巴和嘲笑似的吐舌头,顿时目瞪口呆:“放屁,你这狗…………不是,你这狼都要成精了,你看不出来?”

  “有么?”宋玄搁下笔,跟二狗那乌黑晶亮的眼睛对视,忍不住又揉了他一把。“二狗本来就聪明,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二狗背对着方秋棠,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屁股。

  别问他,怎么从一个狗屁股上看出得意的情绪来的。

  “不过二狗的确有点奇怪,”宋玄倒真的想起来了,他遇到二狗至今怎么也有八年过去了,二狗真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狼的寿命有多长?”

  “十二三年?”方秋棠没好气地回答。

  宋玄左右瞧瞧二狗,当真是没什么区别,除了在宫里养的皮毛铮亮,白得发光,再没有半点改变。

  “可能二狗真是神兽罢,”宋玄干脆不再想。“终归是好事,要不是它,倒真要让那南容君得逞了。”

  事实上,方秋棠的预测不错,南容君的怪异,的确为战事增添了极大的麻烦。

  他似乎有预测天象的能力,又时常搞出一些神神怪怪的幺蛾子,弄得大尧人心惶惶,图人却犹如得了神助,各个不要命似的冲杀。

  在这样的影响之下,南容君那篡改记忆的小伎俩,反倒要放到后头了。

  “那大祭司的本事也没有多稀罕,无非是人肉的天气预报罢了。”方秋棠冷哼一声。“却神神鬼鬼得搞出这么多名堂来。”

  他这人向来尖酸刻薄,对自己人如此,对对手那就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对方做什么自己都看着不舒坦。

  宋玄笑着说:“你难道也能预测不成?”

  方秋棠一时倒还真梗住了,他对天文还真是知之甚少。

  “我虽然不能,但是,我有办法对付他。”方秋棠眸光一闪。“否则我叫你过来,难道是做摆设的?”

  宋玄抬了抬眼:“什么意思?”

  “咱们的炸药还没用过呢。”方秋棠兴味盎然。“不就是装神弄鬼吗?就该让那瘪三儿知道知道,谁才是真正混这条道,吃这口饭的。”

  这一路主要是为了夺复失地,又有姬云旗花无穷的成竹在胸,便将方秋棠的不少东西藏起,做了秘密武器。

  如今图国祭司这样几次三番的弄鬼,反倒激起了方秋棠的好胜心来了。

  宋玄对方秋棠那一肚子坏水心领神会:“怎么,方大老板也想做局了?”

  布局那都是宋玄做的事,方秋棠平时可没什么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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