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不到父皇离我这么近,刚刚转身,鼻子便碰上了父皇。细细一感觉,便是父皇的脖子和肩胛骨附近。鼻腔里慢慢的一种幽幽的檀香味,鼻尖碰触的是父皇的胸口,感觉在那绸质的袭衣下有种绷紧了的弹性,随着起伏不断地轻轻碰撞到我的鼻尖。父皇此时突然将我更紧的抱住,我的额头直接撞在了他的肩胛骨上,呼吸之间满满是他的味道。倘若是以前,我定然会惊恐万分,睡意都给吓醒了。或许是父皇刚刚给我吃的定心丸药效实在是过好,我竟就这么被父皇抱着,沉沉然然的没能抵抗住睡意就这么睡了过去。
隐隐约约之间,感觉父皇亲了亲自己的额头,淡淡道:“睡吧……”
清晨的时候,我便自动的醒了。向来是军旅的生活已经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天热天冷,晨时的练枪和沙场点兵赫然已经是我每天开始的必定事项。
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看见了那件明黄色的袭衣,看到了那起伏的胸口。感觉着父皇的手还环抱着我的背,而自己的手却在搂着父皇的腰,两个人贴在一起,搂搂抱抱……顿时便觉得一股热量直接从腹部直接升到了脸上!好生羞涩!
父皇大约是感觉到了我的动作,轻轻的松开了手,眼睛未睁,便道:“……你去练……朕还要睡会……”父皇默默的转了个身,本意为睡了却又听他模模糊糊的传来一句:“……今晚你睡外面……”
我笑了笑,父皇昨夜睡得外面,现在我要下床还真有点难。这里不比京城,父皇的现在睡得龙床可是比昭和宫的那个龙床小的多了去,此时我想下来,只能是从父皇的身上跨过去。细细的想了想,这还真是大不敬之罪,就连皇宫中历来侍寝的秀女,也只是跪着从皇帝的脚边爬下床……我摇了摇头,我又不是秀女!况且父皇依然是默许了我从他的身上越过去,而且他也已经醒了却并没有召唤李冬来他们进来。
皇帝的侍从必定是要跟着皇帝的,就连睡觉那也是不例外。现在李冬来必定是带着一群捧着梳洗用具的小太监,等着父皇的召唤。我笑了笑,现在还不到父皇的起点,他们不会进来打扰。我掀开被子,立刻合上,然后快手快脚的到了父皇的脚边,小心翼翼的利索的到了床边。
父皇昨日上床时将床帐放下来了,此时我只能伸出手去掀起一角,在床榻上找自己的鞋子。这一找才吓了一跳!除了一双明黄色的双龙绣云的高帮龙靴,我的那双底部打满补丁的军靴呢??顺时抬头看了看挂衣架,赫然自己的那个有点掉鳞片的战甲和洗的掉了色的罩衣也不见了!
……
父皇寝宫还能有人偷衣服不成?
我不敢穿父皇的龙靴,只得赤脚踩在地面上。还好地面上铺了西域的地毯,才不觉得那么的冷。轻轻的合上床帐,赤脚走到门口,轻轻的拉开了红木门。开门的动静很快让门口的几个人发现,其中就有李冬来。
我将头伸出去,顿时感觉到一阵冷意,李冬来一见是我,顿时明白了什么,对着身后的小太监挥了挥手,“快!给三殿下穿上!”立刻崭新的袍子,战甲和靴子摆在了我的面前。李冬来张望了下里面,问道:“三殿下起身早,万岁爷醒了么?”
我一边将这些东西拿进来穿上,一边道:“父皇还在睡,莫要打扰。”随后看了看李冬来,冻的红红的脸,才发觉这外面又下着鹅毛大雪。
待我穿戴完毕,便手提着长枪出来了,一时之间思量着去那里练,这花园里的肯定不行,昨个还被父皇训斥过吵的他没法睡,今儿一定要找个远点的地方。李冬来看着我呆站着,也寻思到了我肯定是在想去那里练,刚想说什么呢,就看着我直直的盯着着院落的门口。
白斛一身戎甲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他出现的这么突然,这让我感到了不对劲。李冬来见他来了,便向他一礼也不说话。白斛似乎还想让李冬来介绍下我,但是见到李冬来客客气气的走开来,似乎是不想妨碍到我们说话一样,他也就没辙了。全全对我抱拳一礼道:“大人。”
父皇把我的身份隐藏的很好,李冬来似乎也得到了命令,不能再外人面前称呼我什么,这样很多人只知道我是皇帝身边的人,但是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却不得而知。圣意难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白斛对我行礼我便点点头什么都不说。
白斛果然一愣,完全找不任何破绽,更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他认定了我的官职和身份比他高,对我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满。
白斛犹豫了一会开口道:“圣上口谕,让微臣陪大人晨练。”
我听了这话一半幸喜一半忧!
雪之溶景,心已茫
白斛是禁卫军统领,父皇究竟是将我放置在了怎样的位置上,才让一个禁卫军统领站在了我陪练的席位上?我默不出声,因不知白斛怎么想,也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想,只是知道,父皇不会害我。一路上我都默不出声,跟在白斛的后面,他将我带到一处空旷的地方,站定便转身看着我。我对着白斛持枪一礼,便摆好了架势。
白斛一愣,随后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将腰间的宫刀抽了出来。一手伸前,架刀过顶,好一招‘五虎掀顶’!心中默默摇头,舞动手中长枪,枪缨晃动,一招蛟龙出水也水到渠成!白斛的招数很快被我压制住,虽然他的武力很强,但是毕竟不是在战场上摸滚打爬练出来的保命功夫,自然少了那么一份萧杀之气,反而有点华而不实。战场上讲究的多是一招制敌,因为谁也不会保证下一招是不是对方要了你的命。
开始的时候白斛力道很足,每一击都几乎撞击的我手掌虎口发麻,但是长时间他的力道便已经跟不上了,却开始想以速度制胜。然而,在我的面前,他的速度和他的刀注定的不会舞出太大的序曲。
我长枪横扫,他便不得已的后退数步,随后我斜枪横扫,硬是将白斛逼迫的前进半步都不能!然而白斛能够当上禁卫军统领必定有他过人之处!他竟然跃起,斜过身体猛地对我甩出一刀!
眼前一片雪亮,我即可便利用了枪杆支撑自己的身体一个后翻,原本是处在上风的白斛根本招架不急我的两脚后踢,立刻向前冲去,而我此时已经利用了枪杆的反弹立刻站起,一记回马枪直接撞击到了他防护在背部的刀身上,立刻火花四射!
白斛依然是杀红了眼,即可回身一个将手中宫刀舞的如同纷纷落下的竹叶一样,而我不慌不忙后退几步,随后冲向他!白斛立刻便要举刀防卫,却被我得了空子,一跃而起双脚对着他就是一阵猛踹!在跃起来的力道消失之前,我即刻踩在了他的肩膀上,整个人向他身后掠去!
白斛的肩膀立刻给我踩的一塌,双膝跪地!这一脚竟踩得他连头都抬不起来!
在他的被我踩得无法反抗之际,后脚已经将他踹翻在地,落地转身已枪尖依然指在了他的胸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败绩难改了。我即可收了枪,伸手将他拽了起来,他也没生气对我客客气气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许久才道。
“将军打法有些奇特。”说完还揉了揉肩膀。
这让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道:“对不住,不自觉便认真了起来。”说心里话只要想到他是太子身边的人,我就难免的总是将他当成太子打。
白斛笑了笑看上去很是爽朗:“没事,将军好身手,不过似乎……”他斟酌了一会:“似乎,杀气很重。”此人话不多,面容也很是俊朗,为人看得出来很是稳重,难怪年纪轻轻已经做到了这禁军统领的位置。
我没说话,因为这时我看到了一个人。
他身披大裘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我立刻上前,跪下行礼,却被他一把扶起来。
“李冬来早膳已经布好了。”父皇拉着我的手,那双手握住我的,然后将我向他身后拽了拽,却根本不去管刚刚同样和我跪着的白斛。只不过我被父皇拉着手的时候,我分明看见了白斛微微抬头看到了这一幕,眼睛中那瞬即而逝的吃惊。
心里不免有些奇怪,为何父皇要特地在白斛的面前做出这样的举动?
然而此时的情况,父皇只是一个劲的拉我回去,也不见有对白斛说什么,我便不好开口,只得乖乖的任凭父皇拉着离开了。
走在半路,我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的不对了,突然一把抓住父皇的手,道:“父皇,其实您是在补偿我,对不对?”父皇的脚步应声而停。
事实上我不信父皇会平白无故的对我如此之好,不为别的,因为在五年前他对我还不疼不痒,可是现在无论是衣食住行,几乎父皇已经将他的能力伸展到了所有我可以触碰到的地方。他为我拓展好了一切,却始终不曾将我的身份告诉任何人,我心中早在猜测,这么做的原因就是为了让我知道,他可以对我好,可以照顾我,补偿我,但是唯独不可以的就是让我当他的儿子,他的皇位继承人。
说不受伤是假的。
父皇如此做法,无疑是一种最过甜蜜的毒药。给了我最想要的,却不是最真实的。但是事实如此,我心中却不曾有一丁点的埋怨,我知道他依然给了我最想要的,对于他这个原本就小气的男人,我不会去在奢求一些完全得不到的,这依然是我和他相处之后得出的经验。
父皇依旧拉着我的手,却站在那里不动,许久才幽幽的道:“那你想当朕的什么人?”
此话一出我便一身冷汗!我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够这么缺心眼的问出这种话来?不想活了吗!然而父皇说了这话之后,就什么话都没有了。我被吓得够呛,面对父皇这突然来的话语让我顿时心惊胆跳,也不明白其中意思。
但是有一点让我顿时明白。
父皇,又有多少人,可以对您这个九五之尊说上一句不经意的真心话的?
许久,父皇还是拉着我继续前行,两人一前一后,相连的却只有手。叫上的靴子踩在雪白的雪地里,咯吱咯吱。抬脚时总是不经意的在脚后跟上带起一点雪花。我的眼睛就直直的望着父皇的背影,顿时看到这伟岸的背影,总觉得有种父皇在我面前为我挡住所有的风雪的感觉。
心中又是一阵茫然。
回到父皇的寝宫,李冬来已经将酒菜都摆好,桌子上的菜品还炯炯生起一阵热气。父皇拉我进门,却还没放开我的手,这让我很是不自在。
终究还是在桌前放开了,我还是不自在,总觉得手里缺了什么似的。看着这一桌子能够勾起我食欲的饭菜,却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身虽近依,心已远
桌上的菜品有些奇怪,大清早的居然还有肉片和海菜。我不禁抬头看了看父皇,这么油腻他也不怕吃坏肚子。再瞧了瞧碗中的红豆糯米饭,我是彻底的吃不下去了。索性放下饭,就着筷子随便捻了些清淡的吃着,到了口中也如同嚼蜡一般让人难以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