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诈死后再遇殉情未遂的魔尊 第31章

  “哦……”醒林想起二人那时的情形,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问道:“那他……”

  鬼哥儿摇摇头, 道:“我一进门,远远一看,只见一个黑色的人影悄然站在榻边,微微垂头,似在看你, 虽然他双眼蒙着,但我就是知道他在看你。我慌忙跑上去,你已晕倒在血泊里。”

  醒林面无表情,道:“……这么说,是他自己停下的……”

  鬼哥儿看着他,认真地问:“当时,你明明可以呼救,但你为什么不出声?”

  醒林极轻极快地一笑,低声道:“因为我不怕死,早死晚死都一样,只要死得其所……便好。”

  鬼哥儿盯着他:“什么叫死得其所?”

  醒林沉默。

  鬼哥儿轻声道:“你想死在他手里?”

  醒林不言。

  鬼哥儿又道:“什么叫早死晚死都一样,你……”

  鬼哥儿咬着牙,道:“……你明明身上有那个东西,为什么死到临头还不用。”

  醒林侧眸,注视鬼哥儿,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孩子真不是白长这么大。

  日出山顶,风在树梢,二人久久站在树下,再无其他的话语响起。

  二人回了后厅,天掷依然端坐不动,闭目打坐。鬼哥儿小心的将醒林在贵妃榻上放平后,轻轻掩上门走了。

  醒林那日失血太多,身体仍然虚弱,双手放在前胸,安静乖顺的躺了一个时辰,他不言语,屋内便落针可闻,那人也不说话。

  醒林只好侧脸看着窗外的日头,日头本在最高处悬挂,受不住醒林的注视,渐渐西移,渐渐下沉。

  醒林眼都不眨的望着它,也留不住他消失的影子,红日半隐,清浅的月牙儿即刻欲升,日隐月升,又是一日,若是十五日为限,他又失去了一日。

  不知不觉间十五日竟已过半。

  醒林淡淡的收回目光,他心里跳的厉害,总想找点什么话儿说,他半扶着贵妃榻的靠背,挣起身,从靠背处露出半张脸。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过一刻少一刻,过一日便少一日。

  只是如此空坐无语,实在太浪费了。

  他望着那个岿然不动的身影,嘴唇微微张开,等了一刻,终是沉默,终是安静的躺了下去。

  他隔着紫檀的靠背,轻声道:“天掷,我说要帮你梳发,到现在也只梳了一次。”

  停了一会,那边传来天掷的声音,“是。”

  醒林挠着靠背上的锦枕,商量着说:“我感觉好些了,明日早起给你梳发可好?”

  那边没有回答,直到醒林抬头欲看时,那边才道:“好。”

  临睡前,鬼哥儿孝子贤孙般伺候他茶水,一切停当后方退出,醒林这几日过的消停惬意,但今日丝毫未失眠,一夜香甜。

  他在睡梦中略有不适,因为四周空气似乎越来越清凉,甚至还有冷风吹过他薄薄的衣衫。

  屋内怎么会有风呢?醒林迷迷糊糊的想。

  他身下的睡榻似乎有些轻微的颠簸,甚至听见了清晰地脚步声,一直萦绕在他身旁,过了许久,颠簸停了,他越来越冷,那脚步声环绕在他周围,顿了一会消失了。

  但是醒林在迷蒙中又觉得,那脚步不曾消失,因为他总是觉得四周还有一个呼吸声。

  还有一个人在他身旁。

  另外,一个嘶嘶的声音,游曳着,摇摆着,越来越近。

  那个声音在距自己脸颊一臂之外,忽然停顿。

  四周一片寂静,侧耳细听,有一些极轻微的杂声,像是风刮过树梢,叶子掠过草地,流水轻吻河沿。

  愈是静谧,混沌中的醒林反而愈是难安,他拼尽所有神智,强行睁开一丝眼帘。

  入目是一片荒野,凄清的月儿当空高悬,不远处的高树只有一片青黑的树影。

  他躺在杂草里,抬头可见巍峨的高山——他被丢在玉房山脚下了。

  冷风吹透薄衫,他立时打了个冷颤,他早已被冻透了。

  他抱着自己从荒草里坐了起来,脑中剧痛如裂,但他片刻之间便了然是怎么回事。

  是鬼哥儿把他放了。

  他抱着双臂,把两条腿盘起,尽量缩的小一些,双目发直,在草地上呆呆坐着。

  直到从肌肤到五脏六腑全冻透了,他叹了口气,手一撑地利落的起身,先俯下身,慢慢揉着酸麻的小腿,继而抬首向上望。

  他面前的这一块山崖,几乎拔地直立,光秃秃地连一把可抓的草都没有。

  他沿着山沿慢吞吞的踱步,他记得玉房宫除了如今仙门驻守的大路外,还有几条小道,他在黑夜里,边看边走,冷不防一脚踏空,在一个荒坑里踉跄几步,他立刻爬起来,摸了摸脚下,还好,是阴冷的荒土。既不是万丈深谷,又不是沼泽湿地。

  他伸着双手往前摸索着,不一会,手脚并用爬出深坑,就着昏暗的月色,盲拍身上的土。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汗。

  抹了抹汗,他接着向前慢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走到一处土石暴露,不见高树的山脚处,依稀看到再往前行有一条石板小路,蜿蜒向上,他心下大喜,笑容还未挂上,便听山脚下传来人声。

  “师兄,胡师弟小解怎么还未回来,莫不是遇到魔窟里的人了吧?”

  “等等看,再不来一会让李师弟徐师弟过去喊喊他。”

  “师兄,我听师叔说魔窟近日安静的怪异,莫不是暗地里在搞什么幺蛾子。”

  “嗨,这魔窟行事诡异,谁猜得透,不过……”

  说话的人低声道:“咱们这十二位掌门联手都打不过那魔尊,人家要是有什么动作,咱们也抵抗不了啊。”

  “对啊,师兄,所以这魔尊实力更胜我们,还有人质在手,却迟迟没有动静,这才更可疑啊。”

  前面说话的师兄叹了口气,“谁知道呢,但,我听师尊的意思,咱们也并不是只有挨打的份,师尊他们似乎另有筹谋,只是近日来毫无进展,故此师尊们也有些纳闷。”

  “那是师尊们烦恼的事了,咱们这修为不济的小辈,只有当个小兵听从调遣的份……菩萨保佑,望那魔尊突发恶疾,喝水呛死,吃饭噎死,天上落雷一把劈死他最好!”

  醒林默默后退,悄无声息的踮着脚尖,借着杂草掩映,低着身子疾步离开。

  衣拂草丛,风过耳边,醒林仿佛背后有人追赶般,一步不停地飞奔。

  不知跑了多久,他停住,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一路走来都是峭壁,只有此处是较为平缓的斜坡。

  醒林看看已渐向下沉的月亮,他来回折腾了许久,再耽搁,怕是天都要亮了。

  他咬咬牙,不再犹豫,前后观望后,选了一处最好攀登的山坡。

  只是这山坡远看平缓,待上去却觉出爬的十分艰难,他没爬两步,一脚踩在自己长袍下摆上,登时扑倒在地,抱住一片杂草和细树杈,扎的脸上有些刺痛。

  他慌忙抬起脸闪避,万幸没有刺到眼睛。

  一手抓住最近的小树干,他伸手拉起自己的下摆,前前后后都扎进腰带里,想了想把宽大的衣袖也高高挽起,恨不能卷到肩膀处。

  大半光洁的胳膊裸露在外,他想:“这下应无碍了吧。”

  这一次向上爬十分利索,一路上不少岩石,树干,杂草均可借力,醒林向来动作并不敏捷,但左支右绌脚蹬手攀的也让他爬了上去。

  爬了一阵他停住,向下望了望,山脚漆黑一团,已十分遥远,醒林心中纳罕,他平日这么娇气的人,能坐轿不走着,能坐着不走着,能躺着不坐着,此时,居然丝毫不觉得累。

  他苦中作乐,心中为自己叫了声好。

  他欲一鼓作气向上猛攀,一把抓住近处的树枝,脚上向上找了找,蹬住一块突出的岩石,甫一发力,一个打滑蹬了空,身子一沉,手上的树枝也被折断,竟直直出溜下去。

  醒林在荒草中扑腾几下,幸而大腿处撞上一处大岩石,他赶紧撑着,没再下滑。

  醒林立刻在身旁乱摸,左手一把抓住树干,他抚着心口猛喘气,听见自己心跳的砰砰响,这才觉出害怕来。

  方才全挽起衣袖时,手臂大半裸露在外,此刻火辣辣的,醒林顾不得细看,人在高处,出于本能的只向向下望。

  醒林情不自禁的侧过脸,但他只微微一动,便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别看,不能看,向上爬就是了。

  他在心中催眠自己。

  睁开双目,他也不再顾及手臂如何,伸手抓住近处的草木,每抓一把都试一试牢固否,全身紧绷,稳稳地向上攀去。

  如此行了一个多时辰,越往高处,醒林绷得越紧,手臂大腿等处都绷成硬块。

  这座山仿佛没有尽头,醒林不敢向下望一眼,向上又无休无止,身处山壁,他无法歇息片刻。

  这座山总是有顶峰的吧,他在心中念叨。可是不断地攀爬却让人不由得绝望。

  更绝的是,山壁上方居然长了一片荆棘,醒林望了望四周,不知是天光欲晓,还是攀爬到了高处,此时,四周渐能视物,他举目所见上方尽是黑黝黝的荆棘,不知蔓延多远。

  顺着荆棘横爬,是不可能了,醒林实在是无心无力,他紧闭着嘴巴,鼻翼翕张,将玉一般的面孔贴在潮湿的泥土上。

第三十三章

  轻喘了一会, 他咬着牙关,直向上爬, 荆棘从越生长越密集,刺也越多,下方根部略有空隙。醒林闭着眼在下攀爬,手上无处可抓,只得抓住突出的山石角或较粗的荆棘条, 他有了上次的教训,抓哪个都试了再试,全力握紧。

  他头贴着地面护住脸,娇嫩的手心,白皙的手背, 光洁的裸露了大片的手臂, 时不时被扯断的发丝, 无一处不和密集的黑刺亲密乱吻。

  待可握的草木不再扎手心时, 醒林抬起头,他察觉到山壁放缓了,再行数十步, 上半身竟能全然抬起, 半走半爬。

  原来这一片荆棘长在山崖顶下,过了此处便过了最陡峭的山壁。

  醒林爬了一炷香,攀住一棵腰身粗细的大树,再也支撑不住,腿根打着颤慢慢地顺着树根坐下。

  他望着远处蔚蓝天幕上挂着的浅黄月牙儿, 手向下伸,一摸才知自己大腿抖的这样厉害,他低头一看,愣住,摸着大腿的雪白手背上无数道细线般的红痕,甚至整条手臂都是。

  他将两条手臂放置身侧,两条腿大岔开摊着,靠在树根上,全身发软,动哪处都酸痛。

  这样歇了没一刻钟,远处隐隐传来人声,醒林一惊,猛地睁开眼。

  此处应是过半的山腰,魔窟近日小心谨慎,守着玉房宫不外出,那来的只能是仙门的人了。

  没想到到此处还能遇着仙门弟子,醒林慌忙撑着大树站起,甩着腿在厚厚的腐叶堆里跑了几步,冷不丁两条酥麻的腿猛的跪倒在地。

  噗的一声,动静不小,腐叶俱被扑飞。

  远处的人自然听到动静,大喝一声:“什么人在前面!”并疾步跑来。

  醒林一时慌了,他背对来者,绝不肯让仙门中人见到自己。仙门中人见他身处玉房宫外,自是一番事端。

  他不要,他是要回玉房宫的。

  身后传来两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人喊道:“怎么是东山派的人……你是哪位师兄弟?”

  醒林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碧衫玉冠,他两只手掌攥紧,始终未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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