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宠 第47章

  “啊?今晚上的可是烈酒!宋大夫,你怎么没拦着呐?殿下忌酒,你不知道吗?”

  宋慎摸摸鼻子,“抱歉,我的失误,未能及时阻拦。”

  老太监不满地靠近,端详一番,更不满了,“唉哟,衣服都打湿了,您究竟喝了多少?”

  “就一口。”瑞王轻描淡写,“酒壶倒了,溅湿了衣服。”

  老太监压根不信,却不便直白询问,憋得难受,劝道:“很晚了,殿下该歇息了。”

  宋慎拎起搭在椅背上的薄披风,为对方披上,“确实不早了,听王公公的,赶紧回房歇息。”

  “好吧。”瑞王衣来伸手,自然地接受照顾。

  老太监旁观,欲言又止,忧心忡忡。

  他思前想后,选择悄悄行动,追赶上已经踏出瑞王府大门的宋慎。

  “宋大夫!”

  “等会儿!”

  宋慎牵着马止步,诧异问:“王公公,有什么事吗?”

  “这坛酒,请带回去品尝。”

  老太监屏退随从,双手奉上酒,“此乃惠妃娘娘所赐,她听说你喜欢品酒,特意派人去御酒坊挑选的佳酿。”

  往日,你都是吩咐小厮跑腿,今天为什么亲自跑腿送来?宋慎犯了嘀咕,接过礼物说:“有劳公公。等下次有机会进宫,我一定当面谢过娘娘。”

  “有件事,咱家必须提醒你了。”

  “什么事?”

  老太监装糊涂已久,委实憋不住了,开门见山,耳语透露道:“近日,宫里有了些风言风语,议论你和我们殿下……唉,也不知是谁最先嚼舌根,怀疑你和殿下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怀疑你们有断袖之癖。”

  宋慎神色一凛,“竟有此事?我没听说。”

  “宫中秘闻,刚刚开始流传,你当然不知。”

  “实话告诉你,娘娘已经听说了,昨天传咱家问话,咱家没辙,只能推说‘下人造谣生非、用心险恶、毁谤殿下’。”老太监束手无策,愁眉苦脸,“殿下尚不知情,娘娘不愿儿子烦恼,吩咐暂且瞒着。”

  宋慎略一沉吟,“多谢公公告知,我知道了,回去便思考应对之策!”

  老太监意有所指,“我们娘娘,只有一个儿子,视如心肝宝贝,盼望殿下早日成家,渴望抱孙子,你却勾引——唉,宋大夫是聪明人,应该明白的。”

  “宋某明白。”

  “你下次进宫,娘娘不一定客气以礼相待了,切记,务必提前准备解释之辞。”

  宋慎从善如流,“多谢公公提点。”他话锋一转,低声问:“这件事,不知公公是如何看待的?”

  老太监唉声叹气,坦率答:“咱家曾想找娘娘告你一状,但顾虑重重,既怕你遭严惩甚至被处死,致使殿下失去可靠良医;又怕殿下伤心,埋怨亲信暗中与娘娘联手棒打鸳鸯,犹豫不决,索性装糊涂。”

  宋慎自是感激,“幸得公公体谅遮掩,宋某感激不尽!”

  “我们殿下,天生聪明,文采出众,可惜患病,药罐子里泡着长大的,常年静养,深居简出,清心寡欲,活得像带发修行的和尚,可怜见儿的。真没料到,殿下居然与你投缘,有你陪伴解闷,他能天天开怀欢笑,明显越陷越深了。”

  “假如你被严惩或被处死,殿下肯定伤心气愤,他的病禁不起刺激,后果不堪设想,即使撑过去了,多半会变得郁郁寡欢。”

  “太医说过,你也说过,殿下的病无法治愈,寿命堪忧,估计难以长寿。因此,咱家实在不忍心看他失去一大乐趣,奴才嘛,目光短浅,考虑不了太多,咱家只希望主子过得高兴。”

  “唉,你啊,赶紧想办法吧!千万要稳住娘娘、稳住局势,保护好殿下。”

  宋慎侧耳倾听,听完,肃然起敬,正色抱拳,躬身道:“多谢公公宽宏成全!事不宜迟,我马上回去想办法,待解决了麻烦,再重谢公公。”

  “谁稀罕你的谢呀?”老太监愁眉不展,尖柔嗓音慢腾腾,“咱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

  宋慎再度道谢,抱了抱拳,“告辞。”语毕,他匆匆离开,连夜召集人手,兵分数路,分头行动,悄悄调查宫中流言蜚语。

  三日之后,宫中又有口谕传了出来。

  负责传令的禁卫客客气气,“宫里有令,请宋大夫立刻进宫一趟。”

  医馆上下不明内情,不仅乐呵呵,还与有荣焉,纷纷说:“哈哈哈,瞧,宫里多么信任我们宋大夫!”

  宋慎神色如常,从容不迫,跟随禁卫进宫。

  此时此刻·后宫

  “岂有此理!”

  惠妃横眉立目,咬牙拍桌,“琛儿哪里懂得那些?一定是被姓宋的勾引学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多码了一点(^o^)/

第45章 审问

  自从揭了皇榜以来,宋慎时不时进宫一趟, 为皇帝和若干妃嫔治病。

  往常气定神闲, 今天却难免忐忑不安。

  宋慎跟随禁卫, 沿着笔直宽敞的甬道,先抵达御花园,面见皇帝。

  旭日初升,御花园中花木葱郁, 茂盛花荫下, 有一副汉白玉桌椅,圆桌上茶香袅袅,放着一把银剪刀。

  在禁卫与太监们的簇拥下, 承天帝落座,手腕搁在脉枕上,由大夫诊脉。

  宋慎自然不能与帝王平起平坐,太监搬了个小方杌, 招呼大夫落座,便于专注号脉。

  片刻后, 宋慎诊毕, 起身。

  承天帝亦起身,拎起银剪刀,踱至花圃旁,亲自修剪花木。他身穿绛紫祥云瑞兽常服,须发灰白,眉间一道深刻“川”字皱纹, 嗓音苍老,慢条斯理问:“朕的脉象,如何?”

  年迈衰弱。宋慎麻利收拾医箱,宽慰答:“陛下脉象平和,龙体逐渐康复,显见近期休养得不错,继续保养着,辅以药膳调理,想必龙体会越来越结实。”

  承天帝乃九五之尊,积威深重,不怒而威,挑了一根花枝,“咔嚓”剪掉,满意道:“朕按照你的提议,踏踏实实休养了三个多月,确实感觉身体好转不少,精神也恢复了。”

  “陛下为国为民,日理万机,太操劳了,该多保重龙体才是。”宋慎与老皇帝交谈时,不谄不媚,语气堪称熟络,暗忖:看来,皇帝尚不知情。他要是知晓宫里流传的流言蜚语,断不可能温和待我。

  “国务繁多,既当了皇帝,注定要操劳。”

  “陛下勤政仁慈,实乃黎明百姓的福气。”

  承天帝流露笑容,眯着眼睛搜寻,仔细修剪花枝,“你医术精湛,救朕有功,当赏。想要什么?说来听听。”

  宋慎暗中琢磨措辞,一边合上医箱,一边摇头答:“陛下过奖了,草民能为您效劳,既是应当应分,更是荣幸,不该邀功讨赏。”

  承天帝病情好转,心情随之好转,拿银剪子扒拉花丛,面对丝毫不贪慕官职富贵的民间大夫,颇有耐性,慢悠悠说:“朕赏罚分明,当赏则赏,你应得的,无需推辞。太医院的医正,向朕提了几次,有意招揽你,不知你愿不愿意?”

  “多谢陛下赏识,但一则,草民出自寒门,书读得少,不太懂礼节,实在不是当官的料,二则,家师临终前,反复叮嘱草民务必多挑几个徒弟,以将鄙派医术发扬光大,故草民分身乏术,不敢贸然入仕,请陛下谅解。”

  承天帝不悦地皱了皱眉,转念一想,却谅解了,“罢了,朕不勉强。只要你长居都城,随传随到,与太医相比也没多大区别。”

  “多谢陛下体谅!”

  宋慎有备而来,脚步踌躇,几度欲言又止。

  承天帝虽然年迈衰弱,洞察力却未消失,迅速发现了异样,扭头打量年轻人,威严问:“犹犹豫豫的,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宋慎抱着医箱,状似拘谨,倾诉似的告知:“城南有个医馆,名叫回春堂,可厉害了,他们拥有一块‘妙手回春’的烫金匾额,听说,竟是太/祖/皇亲笔所题,唉呀,真叫人羡慕!草民每次路过时,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承天帝脸上的笑意浓了些,“怎么?难道你也想要一块皇帝亲笔题写的匾额?”

  “不瞒您说,做梦都想!”

  宋慎抱着医箱,一副腼腆模样,苦恼说:“唉,但人贵有自知之明,草民的医术,远远比不上回春堂的老前辈,目前只能羡慕羡慕罢了。”

  承天帝把银剪子交给太监,背着手,不解地问:“朕授予你官职,你婉拒,赏赐予你,你也推辞。头一回张嘴,居然是为了御笔匾额?这是何故啊?”

  宋慎一本正经,掷地有声答:“草民打从心底里觉得:能为陛下效劳,是莫大荣幸,分所应当,不该邀功请赏。但是,若能获得一块御笔匾额,即表示陛下对鄙派医术的认可,是无上的光荣!”

  “官职和金银珠宝,岂能与御笔题字相提并论?假如能获得一块匾额,草民一定将它悬在鄙医馆大堂内,千秋万代地传下去,那种体面,那种荣耀,官职和金银财宝是给不了的。”

  “哈哈哈~”承天帝愉快笑了笑,感慨并赞赏,“算你有些见识,也难得你年纪轻轻,却能潜心钻研医术,不为官职与财帛所动。唔,不愧是一派掌门人!”

  宋慎谦逊躬身,“陛下过誉了,草民仅是尽了本分而已,今生只能当个大夫,压根不是当官的料,所以不敢给太医院添麻烦。”

  承天帝心情甚好,欣然道:“你第一次开口,求个御笔匾额,实至名归,并不过分。朕允了。”

  “谢陛下!”

  宋慎如愿以偿,立即行谢礼。

  半个时辰后,禁卫引路,两名太监捧着墨迹初干的御笔题字尾随,一行人前往惠妃寝宫。

  “启禀娘娘,宋大夫到了,来请平安脉。”

  平安?

  哼,我一听见你来,就头疼,还平安什么!惠妃压着怒火,端庄端坐,面色语气如常,“请他进来。”

  少顷,宋慎左手拎医箱,右手托着御笔题字,亦神色如常,恭谨行礼道:“草民见过娘娘。”

  往常,惠妃平易近人,笑脸和蔼,定会让“免礼”,然后吩咐看座看茶,诊完脉,还得闲聊一阵。

  但今天,惠妃高坐上首,受了礼,只平静说一句:“不必多礼。”

  “谢娘娘。”宋慎看明白了,暗忖:幸亏有王公公悄悄透露消息,不然,面对她的冷淡,我毫无准备,恐怕应对不当。

  他留神观察着,请示道:“太医院说娘娘近日身体抱恙,吩咐草民来请脉。”

  奴婢在场,惠妃不便发作,按照惯例让大夫诊了脉,而后一挥手,“都下去吧,我与宋大夫聊一聊瑞王的身体。”

  “是。”闲杂人等告退,仅有两名亲信嬷嬷留下陪伴惠妃。

  按规矩,大夫不得直视妃嫔,宋慎站立,略低着头,等候对方发问。

  窗紧闭,门虚掩,偏厅内静悄悄,外人散去后,惠妃脸色渐渐变了,露出怒容,但由于投鼠忌器的顾虑,并未劈头盖脸责骂。

  她喝了几口茶,把脾气压了又压,看着卷成筒状的御笔题字,冷淡问:“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瑞王又托你送画作入宫吗?”

  宋慎摇摇头,“这不是瑞王送给您的,而是圣上赐予南玄武堂的题字。”

  “什么?”惠妃愣了愣,“圣上的题字?”

  宋慎小心翼翼展开,露出“悬壶济世”四个大字,“草民有幸得了一幅御笔题字,回去照着它刻个匾额,千秋万代地供起来,以示对圣上的敬意。”

  惠妃端详御笔题字,心情复杂,眉头紧皱,须臾,缓缓问:“宋慎,你扪心自问:对得起圣上的赏识吗?对得起我的信任吗?”

  宋慎收好御笔题字,老老实实,跪了下去,“娘娘息怒,草民甘受任何惩罚。”

  “哼。”惠妃横眉冷目,压着嗓门质问:“你仗着自己的医术,打量我投鼠忌器,顾忌儿子的病情,不敢严格惩罚你,是不是?”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