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宠 第52章

  哼,谁稀罕你的赏?周彦清全力以赴,茫茫然,不知前路该如何走,暗忖:你愿意跟我赛马,那,你愿意跟我离开都城吗?

  马儿矫健,不消片刻,矮坡近在眼前。

  宋慎原本领先,即将抵达大树时,却故意放慢了速度。

  “驾!”

  周彦清率先冲过了大树,疾驰后喘息,勒马,返回树荫下乘凉,了然问:“你让着我干什么?不想要瑞王的赏了?”

  宋慎英气勃勃,神采奕奕,“岂敢和兄长抢先?胜负皆有赏,小弟没必要争。”

  “胜负皆有赏,赵泽琛是大方,还是傻?”

  “哈哈哈,既是大方,也是傻!”

  宋慎回头,昂首朝坡下的人挥手,含笑问:“我早说过,他非常容易相处,对吧?”

  周彦清欲言又止,勉强挤出笑容,“嗯,挺随和的,似乎没什么架子。”

  “他啊,脸皮薄,重礼仪,发怒时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受了欺负只会干瞪眼,笨得很。”宋慎语气嫌弃,眼神却极温柔,彻底忘了自己昔日咬牙切齿大骂“赵泽琛难缠”时的愤怒感。

  “你嫌他笨,却乐意教他打猎?”

  “嘿嘿,其实,是我非要教他的,整天待在书房编书,多闷。”

  周彦清注视义弟眼里陌生的温柔光芒,内心难受得慌,明知不可能,却仍试探问:“我记得,你以前提过几次,想卖掉都城的产业,回南境居住,收徒授业,潜心钻研医术。我仔细考虑了,觉得你想法不错,咱们莫名被卷入夺嫡之争,眼下局势混乱,回乡避一避也好。”

  回乡隐居?

  宋慎一怔,“什、什么?”

  “愣什么?你小子总是思念家乡,横竖咱们已经挣够了银子,我最近感觉都城麻烦事儿多,唉,干脆回南境算了。”

  周彦清观察义弟神态,“到时,咱们逍遥、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那不是你一贯向往的日子吗?”

  宋慎清了清嗓子,定定神,“以前,我确实想过回乡居住,但现在、现在——”他停顿,挠头,斟酌措辞。

  “现在怎么啦?”周彦清目不转睛,“难道……改变主意了?”

  宋慎不由自主地颔首,正欲解释,坡下护卫忽然嚷:

  “殿下小心!”

  “您当心,慢些。”

  宋慎立刻扭头,诧异望去:

  坡下,护卫簇拥保护,瑞王骑在马上,生疏拨弄缰绳,尝试驱马小跑。

  宋慎霎时担忧,皱眉喝道:“慢点儿,你不熟悉马!”他十分不放心,策马冲下矮坡,匆匆返回教导。 

  “哎?”

  “你——”

  瑞王身边一堆护卫,你瞎急什么?

  周彦清伸出手,挽留的话却未出口,眼睁睁看着义弟离开自己奔向瑞王,如坠冰窟,黯然且颓然,扼腕想:

  我明白了,你已经改变主意,为了赵泽琛,居然放弃了回乡长住的打算。

  早知今日,当初你念叨回乡时,我定会毫不犹豫赞同!

  如果当初答应了,或许,你就不会认识赵泽琛,我们兄弟俩继续相依为命。

  事已至此,悔之晚矣。

  周彦清呆坐马上,独自待在坡顶,听着坡下的欢声笑语,看着原本桀骜毛躁的义弟不厌其烦、手把手指点瑞王骑术,万分难受,当众却不能发作,嫉恨憋屈,险些咬碎了牙齿。

  与此同时·皇宫

  贵妃寝殿,富丽堂皇。

  厅内,母子对坐,韩贵妃蹙眉,将信将疑,“世上真有情蛊?查清楚了吗?”

  皇长子喝了口茶,难掩兴奋,“母妃放心,不仅查清楚了,还暗中掉了包,蛊虫如今在儿子手里!”

  “如无意外,蛊种在四弟身上之后,便有理由弹劾老三,南玄武一派是老三招揽的,四弟若被毒害,父皇绝不会原谅老三!”

  “庆王城府深,不好对付,瑞王虽文弱,却非愚蠢之人,他是铁了心拥护庆王了。”韩贵妃凝重嘱咐:“为了储君之位,咱们辛辛苦苦筹划二十多年,越是紧要关头,越要沉住气,务必谨慎行事。”

  “儿子明白。”

  皇长子脸色阴沉沉,“四弟糊涂固执,总是帮着老三对付我,他活着也无用,哼,休怪做大哥的狠心了!”

  “四弟一死,看老三如何解释得清!”

第50章 密告

  中秋前夕,都城郊外凉风飒飒, 漫山遍野草木枯黄, 宋慎带领瑞王打猎两天后, 挑了个幽静山谷游玩,累了便在溪畔钓鱼。

  护卫们离得稍远,三三两两盘腿而坐,在草地上候命。

  山溪清澈流淌, 拐弯处水面较宽, 水流放缓,溪畔搁着两把方杌子,杌子中间摆着一张小茶几, 几上有茶水糕点,供垂钓者惬意钓鱼。

  亲王的礼服和常服都制得规规矩矩,瑞王平日服饰庄重典雅,难得外出游山玩水, 他随意穿了件月白薄袄,双肩与箭袖绣着祥云仙鹤, 发带袍角翻飞, 俊逸无比。

  两人手握钓竿,小声交谈,瑞王盯着水面浮子,宋慎却频频扭头,只顾聊天。

  “看,你的浮子动了!”瑞王发现了对方浮子的动静, 顿时欣喜,忙提醒道:“又有鱼上钩了,快,拉起来看看!”

  宋慎瞥了瞥自己的浮子,“有吗?我刚才没留意。”

  “你老是走神!”

  瑞王干脆放下钓竿,探身越过茶几,手伸向对方的竿子,催促道:“快点儿,别让鱼跑了。我瞧瞧?”

  “行呐。”宋慎爽快松开竿子,拿起酒壶自斟自饮,优哉游哉。

  瑞王站起,试探拽了拽,愉快说:“果然有鱼!瞧,它在跟我对着使劲。”语毕,鱼竿一抽,“哗啦”带出了一条巴掌大的鲫鱼,鱼儿扭动着尾巴,拼命挣扎。

  “个头不小!”瑞王心情甚好,难掩笑意,亲自收拾鱼钩。

  “当心,钩子锋利,我来吧。”宋慎不放心,撂下酒壶起身靠近,熟练解开鱼钩,须臾,把它放进木桶里,“钓了七八条,够了,殿下口味清淡,晚饭吃蒸鱼,怎么样?”

  瑞王垂钓半天,却仍兴致勃勃,仔细把鱼饵串在鱼钩上,认真挑选位置下竿,“山庄里不缺鱼,咱们钓着解闷的,待会儿放了它们算了。”

  “随你,那就放了它们。”

  此等小事,宋慎自然无异议,对方高兴他便高兴,倒了杯茶招呼道:“不用一直盯着浮子,坐下歇会儿,喝口茶。”

  瑞王忙活半晌,落座喝茶,眺望铺着一层枯黄落叶的山谷草地,由衷赞叹:“幽谷秋景,美不胜收,简直像是一幅工笔画!可惜明天就要回城了,离得太远,不方便常来观赏,可惜啊。” 

  “难得殿下如此喜欢。”宋慎目光专注,含笑问:“你要是不嫌累,等过完中秋,挑个暖和日子,年前再来玩一趟?或者,等明年开春,咱们来踏青赏花?” 

  “好主意!”

  “那,一言为定?”

  “好——”瑞王突然打住话头,叹道:“恐怕你没空。宋大夫医术高明,名气渐大,平日越发忙了,到时不一定有空游山玩水。”

  “这是哪里的话?”宋慎昂首挑眉,“谁还能比你更重要?怕只怕殿下嫌弃,不乐意让宋某陪着。”

  瑞王下意识回头望了望侍卫,唯恐悄悄话被人听了去,耳语说:“又来了。本王究竟几时嫌弃过你?”

  宋慎莞尔,俊朗中透着痞气,不依不饶似的问:“如果不嫌弃,昨晚为什么不肯赏脸一起观星?”

  “你我皆不懂星辰天象,如何‘观星’?你分明——”

  “分明什么?”

  另有所图。

  瑞王放下茶杯,笃定说:“你多半又琢磨出了新奇点子……想胡闹。山庄不是王府,规矩些,以免惹人非议,回府再观星也不迟。”

  宋慎叹了口气,“是,谨遵殿下吩咐。”语毕,他趁对方放茶杯时,右手从茶几下方探过去,敏捷一捉,“嘘,别动!”

  瑞王毫无防备,被吓一跳,刚扭头,忽察觉左手被对方牢牢握住,紧接着,尾指被对方勾住了,轻轻晃了晃。

  “怎么了?”瑞王不由自主,反勾住对方尾指,也晃了晃,毫无威慑力地说:“侍卫们在后头候命,别闹。”

  “谁闹了?”

  “钓鱼需静心,你却静坐不了两刻钟。”瑞王纵容意味十足,嗓音清越朗润,“估计水里的鱼全被你吓跑了。”

  宋慎理直气壮,“它们胆小,能怪我吗?”

  “……不能。”

  两人面对溪流,表面端坐垂钓,实则悄悄在茶几下牵手,互相勾住尾指,你拉拉我,我扯扯你,角力玩闹。

  不久,瑞王发觉自己掌心里多了一颗小东西,“什么东西?”

  “蜜饯。”宋慎不舍地收手,从茶几上攒盒里捏起一颗桃脯扔进嘴里,“庄子里晒制的,尝尝。”

  瑞王尝了尝,夸道:“不甜腻,还不错。”

  “天色不早了,再坐会儿就回山庄,收拾收拾,明天回城。”

  “你安排便是。”

  “我安排?”宋慎语调慵懒,“其实,我真想在这儿多待一阵子,想打猎就打猎,想钓鱼就钓鱼,清静,逍遥似神仙。”

  “眼下乃多事时期,能出来三天透透气,我已经很满足了。”瑞王不自知用了“哄”的语气,“你喜欢打猎,咱们日后抽空多来几趟便是。”

  “一起?”

  “嗯。”

  “我可记着了啊!”

  “凭宋大夫这不依不饶的脾气,本王从不敢糊弄你。”

  “啧,谁不依不饶了?”宋慎一本正经道:“宋某一向讲道理。”

  瑞王凝视神采飞扬的门客,失笑按了按眉心,不疾不徐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谈天说地,浓情蜜意根本藏不住。

  这一双融洽背影,深深刺伤了后方坡上周彦清的眼睛。

  周彦清和夏莉给老故交拜完寿后,找了个理由来谷中汇合,落脚山庄,约定一起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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