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拾遗录 第8章

白啸泓和季杏棠同时俯身去看,白啸泓原还有的的骄傲一下烟消云散……他出生在海棠开得最盛的季节,他也曾倚着他的背对他说“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是苏轼大词人写的《海棠》里的诗句。再大一些,他送给他这块雕着海棠花开最盛的沉香佩环,他说了哪儿有男孩子喜欢这种配饰,不逼着不肯戴。还以为不知道早被他扔哪儿去了,却不想他都随身带着吗?

白啸泓本想一瞥了之,却情不自禁把腰身压到最低,伸手去捡,季杏棠那是下意识的要去捡,却被他抓住了手,他眼睛里好像在说“你肯定是放不下的”,停顿了一刻,季杏棠捡起了佩环抽手出来。

看着季杏棠把佩环塞进兜里,脸上晕满了一层胜利的笑意,白啸泓刚直起身来,忽地头晕眼花,胸口极闷,他急促的大口喘息,却感觉呼吸不到空气。

湘姐见状“哎呀”一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她惊慌地说,“啸泓,这是怎么了?”

季杏棠刚把失态收拢起来藏好,看见白啸泓像缺水的鱼一样歙合着嘴唇喘不过气又失了分寸,他忙拍着白啸泓的胸膛,“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关问起来,杜金明突然高声说,“快!叫人来,送医院!”

白啸泓眼珠猩红,嘴唇都有些发紫,杜金明忙帮衬着扶起白啸泓,他惶急地说,“啸泓这莫不是中毒了。”

季杏棠忙架起白啸泓的肩膀往外走,杜金明原还喜笑颜开,这会子阴沉着脸,敢在自己的洗尘宴上下毒,中毒的还是自己的大徒弟,这明摆着是打自己的脸,他忙吩咐着让人封锁消息,顺便派人送两位老哥回去。季杏棠也来不及管若玉的情况,推脱了众人,说是载着白啸泓去医院,实则两人回了白公馆找私人医生。

季杏棠在房外焦急地踱步,好端端怎么会有人下毒,又为什么只有大哥中了毒。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严肇龄,这次营救老头子,大哥占了头彩,他想扳倒大哥也可能直接动杀心啊,太大意了。不过自己好歹喊他一声严二哥,虽然他和大哥合不来,也算是讲道上规矩的好汉,怎会耍这般龌龊的手段。他让自己想一想最近有没有惹过什么人,法租界里实在想不到,毕竟他们处事的原则决绝而极端,要么斩草除根,要么歃血为盟,实在没什么仇家,他喘了口气,也只能先等大哥好了,再去查漏网之鱼。

等艾森医生从房里出来,季杏棠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艾森摘了口罩,幽蓝的眼睛直视着他,用生涩拗口的中文问道,“季先生,宴会上有没有什么腌制的食物?”

当时只忙着喝酒,也没注意到有什么菜式,更不会注意什么煎炒煮炸。艾森笑着说,“不用担心,白先生是亚硝酸盐中毒,不新鲜的腌制食物里常含这种成分,达到一定的浓度就会中毒,还好送来的及时,不然很可能会窒息休克,我已经给他洗胃催吐,现在已经没事了。”

季杏棠握了握他的手,“谢谢”,还不等艾森回答就跑进了房里。

白啸泓本依在靠枕上休息,季杏棠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刚要下床。季杏棠说,“大哥,你还是在床上先休息一会。”

白啸泓从他身边擦过,“喝了一肚子水,不去厕所休息不着。”

季杏棠把艾森的话告诉了白啸泓,白啸泓不做声地笑着拿一个梨子递到他面前,季杏棠心照不宣地拿起水果刀削了起来,转眼间已经把一片梨皮成螺旋形削下。

白啸泓接过季杏棠递来的梨子,漫不经心地说,“以前吃腌萝卜榨菜,发了霉不是也没事,怎么今天就出事了?况且隆兴酒店里的吃食也让人不放心?难不成只有我面前的酱牛肉有毒?”他看了看季杏棠一挑眉,“向外面放出消息,就说是食物中毒,除了经理,把隆兴酒楼的人从上到下全换了。”

季杏棠边问道,“要不要多派些保镖跟着,我顺便带人着手去查。”

白啸泓说,“不用,看他还能搞出什么名堂,老头子那边儿专门派人送礼道歉,说扰了他的宴席特去致歉。”

季杏棠点头应下,想起了若玉那茬,还得回去看看,他刚要走,白啸泓捉住了他的手,“你……就没有其他话和我说……”季杏棠想抽出手,却被白啸泓牢牢地攥住,白啸泓见他沉默,又苦笑着说,“难道我们只有是大哥小弟的时候才能有话好说?”

季杏棠语气淡淡的手上的力气却是极大,“大哥,你好好休息。”

白啸泓收回空中无措的手,笑着说,“你没忘了我和你的约定吧。我让若玉宝贝出了香榭小櫊,你说除了出格的事都依我,我现在不想让你出白公馆,不算出格吧”,他又自言自语起来,“我还真要感谢自己中毒了,要是他们真的逼你答应娶了杜挽香,你岂不是要了我的命了?我还真该想些办法,你说,季二爷的未婚妻新婚前暴毙这个消息会不会上了报纸头条?又比如说,杜四小姐身为季夫人和白爷的兔子若玉宝贝偷情通奸,季二爷把奸夫淫妇双双扔到黄浦江里,会不会更让人拍案叫绝。”

季杏棠对他的说辞并不吃惊,苏少九和他闹出些乌龙都挨了一顿打,挽香要真成了自己的未婚妻香消玉殒、一石二鸟扯梓轩下水也不是不可能。季杏棠的后脊背渗出丝丝冷气,他不由得苦笑一声,泓哥儿,你才是要了我的命了……

若玉自己出了隆兴,不想给季哥惹麻烦,也不想回香榭小櫊,自己身上也没有钱,就决定先步行去大世界等着季哥八点钟来接自己。

到了黄昏的时候,那一行小辈到仙乐斯舞厅跳舞,林锦笙找了一个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的舞小姐,两个人伴着布鲁斯眉目含笑的踢踏起来。杜子豪差不多酒醒了,看看周围发现自己被载到了歌舞厅,穆柯还眯着眼小憩,杜子豪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有反应。林锦笙左拥右抱带着四五个小洋妞走到沙发这边坐下,笑着说,“去照看照看那两位公子”,说着还不忘耍一番流氓。

穆柯一睁眼,两个打扮妖艳的女人在自己身旁搔首弄姿,他本就喝的晕乎想休息一番,却被这两个女人给摸醒了,他一把抓住还在他胸前摩挲的手,嫌恶地甩手扔开,“我哥呢?”

那只爪子又不安分的扶上了他的肩膀,头也侧了过来在他耳边吹气,“什么哥哥啊?”

林锦笙看见穆柯眼里都要冒火,忙把那软骨头的妮子捞到自己怀里,笑着说,“桦哥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他和我哥他们先走了。”

穆柯刚站起身,另一边的女人拉住了他,咬着火红的嘴唇含羞带喜,“刚来就急着走吗?”

穆柯居高临下的蔑视着她,厉声地说,“松开。”

这妮子被他的眼神的眼神骇住了,忙吓得松了手,小脸上挂满了委屈,林锦笙忙笑着说,“没事没事,他喝多了急着去上厕所。”

杜子豪衔着烟去凑小姐嘴里的火,好不暧昧,他呼出口烟笑着说,“穆柯,你还不知道吗?烟花间里卖弄风情的女人瞧不上,书寓里卖艺不卖身的姑娘嫌碍眼”,他说书先生似的眯着眼绘声绘色地说,“那次去书寓遇着一个二八芳龄会弹琵琶的少女,长的是楚楚动人浑身散发着青春魅力,每次玉指拨动,清音幽咽袅袅不绝,引得周围的人一片赞叹,盯着少女看的人说是垂涎都不为过。你猜我兄弟怎么着?看都不看一眼。”

林锦笙哈哈大笑,随即贴着旁边妮子的耳朵说,“他喜欢兔儿爷。”

妮子一脸吃惊的“哎呀”叫了出来,随即掩着面大笑,“怪不得刚才对人家那种态度。”

杜子豪乜了林竹笙一眼,又神秘的笑了笑对一旁的人说,“小傻瓜,我说到现在还不明白,他那个不行。”

那妮子也捂着嘴笑,“好姐姐刚才看错人了。”

林锦笙为了逗小妮子开心非得说穆柯喜欢兔儿爷 ,杜子豪又重申了一遍穆柯那个不行,一堆人哄闹起来。

“行啊,背后嚼我的舌头根,跟着女人攒弄兄弟的脊梁骨,真有你们俩的”,穆柯上厕所回来了,回来就听到一堆人叽叽咂咂说笑个不停。

杜子豪递根烟给他笑着说,“这么好的姑娘你都不肯多看一眼,你敢说自己没有毛病?”

穆柯哼笑一声,掏打火机点火没有说话。林锦笙又嬉皮笑脸地说,“子豪,你醉倒了不知道。穆柯真是色胆包天,白爷的兔子说亲就亲,你见他亲过哪个姑娘,喝醉了也没有吧?”

穆柯一咂嘴,一脸疑惑,“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林锦笙和他都嘻嘻的笑,“欸,你小子这个时候该装糊涂了吧,白啸泓知道了非得找人卸了你。”

“呀嘿!别说你小子诓我,就是真亲了,他白啸泓也动不着我。”

“接着装”,林锦笙接着说,“我还没亲过男人,你同兄弟说说滋味怎么样?”

“呿,边上都是女人,你问我男人什么味,你是想劳烦我动嘴怎么着?”

杜子豪看着两人唇枪舌战,笑得合不拢嘴,“行了,有没有都不好再说,别去招惹白哥的人,脸面上挂不住。”

三个人在仙乐斯的西洋乐里闲扯了一会,又去皇苑开了个小桌打麻将,厮混到天黑,穆柯输了个底朝天。杜子豪直接从皇苑步行回了杜公馆,林锦笙和穆柯稍住的远些,便顺道载着穆柯回家。

此时上海滩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正盛,林锦笙还有些不想回家,慢悠悠的开车在霓虹光里闲转,快到大世界的时候,林锦笙开的更慢,他笑着说,“什么时候来这儿玩玩,这不是叫什么‘远东第一俱乐部’?”

“里面是挺热闹的,有些是搭台子的游艺杂耍、南腔北调和曲艺;乾坤大剧场白天放电影晚上演京剧,还有那个小孩玩的高空飞船,中西餐厅都有,还有沪上美女免费在里面献艺,绝对好玩的地方,有空了可以来看看”,穆柯倚在车后座上眯着眼打了个哈哈,“你开快点儿,我困了。”

林锦笙笑话他,“你困了?你还知道困,上一次在皇苑三天三夜都没闭眼,你哪儿是困了,是输光了钱没有乐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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