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啸泓就知道他不会相信的,自己也确实没有证据,可是怀疑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是对的。他不知道白若玉图什么,反正他绝对不是一个单纯的没有预谋的孩子。白啸泓只说,“杏棠,他未必一开始就想算计,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没有证据使你信服,可是你和他在一起千万小心,保不齐我们全会折在他手里。”
白啸泓握紧了他的手坚定的说,“你不会算计的我替你谋算,我不会让别人伤了你半分。”
季杏棠起身离开,冷清地留下一句话,“除了你会伤我,没人伤的了我。”
大街上灯火通明,川流不息,叫卖声此起彼伏。若玉站在马路边左顾右盼,这么晚了季哥还没有回来,他急。
不远处穆柯拿着烤山芋笑模笑样的跑了过来,快到跟前的时候被一个打扮风骚的站街女给拉住了,香盈盈的手绢扑到他脸上,那人妖里妖气地说,“大爷,来玩儿嘛。”
穆柯给了她一个骇人的眼神,一个字,滚。
站街女“呿”了一声,娇嗔道,“穷鬼”,便开始寻找下一个金主。
穆柯跑向了若玉,把热气腾腾的山芋剥好了递给他,“哝。”
若玉嫌弃的瞥了一眼,“我嫌你臭。”
穆柯来气儿了,把烫嘴的山芋一下攘到他嘴里,“臭臭臭,嘟囔了一下午,在澡堂子里洗了一个时辰,你那鼻子有毛病是怎么着?你季哥香,女人的香水都腌入味了,他睡的地方都一股子骚气,你多大的人还和他一起睡觉。”
若玉被烫的哇哇叫,一口把紫瓤软香的馅吐在了穆柯皮鞋上,边扇着嘴里的热气边斥他,“要你管!你多大的人还缠着我睡觉,好不要脸!”
看若玉面露愠色,穆柯又嬉笑起来,“那什么,他一个大忙人今天八成不回来了,要不然你陪我一晚?”
“滚!我又不是大街上的拉客女”,若玉被他这个轻佻的语气气到。
两个人正争执不休,穆柯身后突然冒出来两个可疑的人,若玉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两人用麻袋把穆柯套严实了,穆柯一边骂一边捣鼓,若玉刚想伸手去抓,两个人押着穆柯的膀子就往回走,“少爷,得罪了,是老爷让这么干的。”
左等右等,季杏棠可算是回来了。
“哥,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着急了。”
“吃饭了没有?没戳什么事儿吧?”
“吃了吃了,没有惹事。”
……
晚上临睡觉之前,季杏棠给若玉上药,若玉闭着眼睛仰面对着他,密匝的长睫在眼底投下阴翳,等疹子消了又是白净漂亮的,他的心思就像脸一样白。
第24章
穆家大院里,杜挽香穿着一身白线刺绣蕾丝边的浅粉色旗袍,一分旗袍的玲珑剔透,剩下三分是江南女子的雅致,另三分是大都会女子的精巧,再三分是繁华下的世故聪慧。脸颊被风吹的有些红润,耳坠上的流苏勾住了耳边的卷发,她也莞尔一笑轻放下来。
到了客厅门口,穆夫人喜笑颜开的上前迎接,握了她的手轻拍了拍,关怀道,“好闺女,天这么冷,穿这么少别染了风寒,快些进来。”
杜挽香微笑着说不冷,随即又吩咐身后的嬷嬷,“姆妈,把婶婶准备的东西交给丫头罢。”
那些人参、燕窝和叫不上名的珍贵补品都是她一大早亲自去挑的,又专门找人给做的锦盒。
穆夫人越看这丫头越欢心,她的叔婶一个是流氓头子一个是女流氓,可教出来的孩子都温婉大方、知情达理,杜挽香是她顶中意的儿媳妇,拉着人就不肯松手了,接着又是嘘寒问暖,家长里短的说着,她说一句,杜挽香答一句,声音柔和婉啭暖到人心坎里。
说着说着穆夫人自上到下的打量这纤瘦的身体,一旁的嬷嬷忙笑着说说,“老夫人您别看了,少夫人看着瘦,身体好着呢,二少爷又年轻气盛,您就安了心,来年等着抱孙子罢。”
穆夫人看着挽香羞红的脸,笑着说,“当真是女孩子家”,稍后又手心拍着手背嗔怨,“你说桦儿、柯儿都该成家立业了,那个老糊涂蛋,老了老了和姨太弄出个没满月的三小子,你说咱挽香要是生了孩子,一般大的得喊那孩子叔,可不是委屈了,真是羞了老脸。”
女人就是在闲语碎话里培养了感情,婆媳之间更是鸡毛蒜皮的事儿。
杜挽香愈发的不好意思,低着头不知所措。穆夫人知道自己说的多了,尴尬的笑了笑忙说,“挽香,我们不是迂腐守旧的人,一辈子的枕边人总要先去见见面,柯儿这孩子被小相公蛊了心,被他爹关在屋里,见了你保准就把那小相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你们年轻人有话说,让丫头带着去,也能商量商量婚事,憋在家里几天,也让他陪着你去逛逛。”
杜挽香点头应下,心中却忐忑不安,她是要嫁给穆少爷,又不是嫁给他娘,和颜悦色的一通闲扯又有什么用呢?
来到门前还没站稳,一把飞刀破窗而出,直直的落在杜挽香高跟鞋边儿上,她吓的一晃神,亏得嬷嬷扶着才没跌倒。
打开门一看,穆柯只穿了件白衬衫,棕绿色的军裤塞在马靴里,双肘架在椅子把两端,十指交叉,双脚和他的人一样吊儿郎当,翘在桌子上。穆柯好奇的与杜挽香对视。
嬷嬷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这么大的人没一点儿分寸,你老娘把你夸上天,还是劣在骨子里,这要是成了亲,小姐指不定得吃多少苦头,她刚要开口教训几句,杜挽香伸手拦住了她,心痛又委屈,“嬷嬷……你先出去罢……”
穆柯看着她这个三分秀七分懦的样子,挑眉歪嘴一笑,“你就是我爹给老子找的媳妇儿?明白地给你说,你们绑得住我人绑不住我心,你要是一心要嫁给我,那可得做好守一辈子活寡的准备。”
杜挽香眼底泛出些泪,努力地压制了回去,眼中带泪轻笑着说,“这又由不得你我做主,我也不可能……一辈子栽在你手里……日子总要过,两个人也总归是要磨合的……”
“呀嘿!”穆柯闻言步步逼近,直把杜挽香逼到了门口无路可退,他双手抄在兜里,就改不了流氓脾性,“那可不行,我要是在床上磨合了你,你生个崽子满地乱跑叫我爹,我和野雀儿可怎么办呢?”
话音刚毕,一巴掌就落在了脸上。
杜挽香脸色骤变,白净的俏脸挂了两行清泪,手掌在空中颤抖着不知所措,更让她张口瞪目的是:穆柯当着她的面解他自己的衬衫扣子,杜挽香一下瘫倚在门上,错愕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磨合你行不行?”
杜挽香被这个流氓吓到了,随即蹲在地上掩面哭泣。嬷嬷听到断续的哭泣声,刚要推门进来,穆柯一脚踹在了门上,低头看着杜挽香,“我说……我娘让我带你出去玩,总得让我换换衣裳,你哭个球,不想看就出去。”
杜挽香抽搭着就出了门,心里暗骂这个混蛋,她委屈极了,这是什么人?要是和他过一辈子,还不如现在就撞死了。嬷嬷向穆夫人告了穆柯的状,临出门穆柯还挨了一顿嘟囔。
这几天季杏棠都没有出门,在一品阁和若玉待在一起。若玉脸好的差不多了,马上要拜师了,今天想上了彩练练嗓子,他正对着镜子修眉。
季杏棠坐在一旁无事可做,拿了他的戏本端详,《萱草堂玉簪记》,大抵就是讲俊俏道姑陈妙常与风流书生潘必正冲破礼法和佛法恋了爱的故事。
“哎呦!”若玉叫了一声,季杏棠忙俯身凑了过去,“怎么了?”
若玉用帕子擦了擦刮刀上的眉渣,指了指自己的眉尖嗤嗤傻乐,“一不小心割着了”,若玉把描眉的笔递给了季杏棠,随口说道,“哥,你蘸些水给我弄掉眉渣子,扎的我又痒又疼。”
季杏棠看着那个指甲盖长短的割痕拍了拍他的脑袋,轻手地给他处理,“怎么这么不小心。”
若玉闭着眼笑,“好长时间手生了。”
季杏棠怕他描眉的时候再碰着伤口,趁他画好另一处眉,比葫芦画瓢帮他画另一处。
若玉闭着眼仰面对着他说,“哥,我要是进了戏班子,你就只剩一个人了。那个人有毛病,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总是动些歪心思要把人都收拾服帖了,他为人狠手段辣,我害怕他突然发神经再给你使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