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杏棠把自己都说笑了,他实在不会哄一个傻子,只好闭了嘴静静的给他修指甲。等他修好了,抬头发现白啸泓在看着他,季杏棠试探性地抵住他的额头,白啸泓惊了一下没有躲开 ,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奇怪,他很喜欢这个人的味道却不敢靠近,就像一把火钳子靠近了会灼伤自己,皮开肉绽疼的不得了,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心惊肉跳着吞吞吐吐开口,“要......要娃娃......”
两个人的气息杂糅在一起,季杏棠的嘴唇若有若无的碰着他的嘴唇,“要娃娃?我的娃娃可不能白白给你,你想要的话得听我的话。”
白啸泓随即退了两分,季杏棠却揽住他的脖子让他无处可逃,“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害你。”
他捧了他的脸轻轻一吻又啄了啄他颤抖的嘴唇,他没有推开或是逃避,季杏棠轻缓地用舌尖舔舐他的唇缝,绵软的感觉让他觉得酥麻,再然后出其不意咬了他一口,舌头钻进口腔,笑意间唇舌湿暖,给他一个绵长的吻。
白啸泓对这种感觉很熟悉,无数个夜,温柔细腻的触感伴随着暗夜里水沉香熏蒸出来的幽芬,他惬意地闭上了眼。
等到季杏棠松开时,白啸泓看着他没有原先那般抵触,季杏棠问他,“喜欢吗?”白啸泓羞愧地点点头,季杏棠又说,“那我交代你几件事情,明天你若是办好了,我不仅可以把娃娃带给你顽还会陪你做你喜欢的事情......”
等白啸泓睡下了,季杏棠在阳台上吸烟,月光朦胧有些血色的诡异,他感到自己所作所为龌龊,当然龌龊,情动时去招惹别人,清醒时一切又抛诸脑后,种下情蛊噬人魂魄还浑然不知。又一想,算了,他一个傻子懂什么。月光裹在他身上,他也凝视着无垠月色,恍惚间他萌生了一个想法——
他想抛下一切,金钱、名利、声望、地位甚至责任,一切自己所遵循的、信仰的、不可脱轨的全都抛却,没有世俗枷锁、没有人间正道,就带着他去自由港,只有他们两个人。即使他把自己从记忆里抹除的一干二净,他也相信两个人有足够的缘分,他会重新爱上自己,像以前一样疯狂的无可救药,到时候他一定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我也爱你,爱了十几年,多么可笑,两个人的事情罢了为什么总被搞得一塌糊涂,也不能只怪我固执且愚钝,那是你坏的透顶,坏吧,坏也坏的漂亮让自己着迷,你还肯爱我我还肯原谅你,再简单不过。
第66章 暗度陈仓
第二天清早,季杏棠把墨白送去了杜挽香那里,自己去了白公馆。白啸泓还在睡觉,季杏棠看看时间还早就没有打扰他,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严肇龄打来了电话,他说今早手下在茶馆听到有人窃窃私议白啸泓被炸傻的事情,现在风声不稳时局又乱还是不要让啸泓出门了。季杏棠说:只当他们是造谣生事便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倘若大哥不出面,更是让他们捏住了把柄去大肆口舌。
挂了电话,季杏棠发现是自己太紧张了,他又想,也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总会有风险,到底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白啸泓去洗漱完毕,季杏棠把一套衣服递给他让他换上。黑色西装极熨帖地勾勒他的腰线,衬得他身材挺拔,又因为一张细致温文透着些不苟言笑的脸,只要他不开口胡言乱语绝对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个傻子。
收拾完毕后,季杏棠就带着白啸泓出了门。大约十点的时候,车子就到了法国驻沪大使馆。
白啸泓先下了车,季杏棠跟在后头把他肩上的大衣取了下来搭在胳膊上,顺便在他耳边说,“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可千万要记好啊。”
那个拄着文明杖的绅士老头,满面笑意地走向二人,还不等弗朗西斯开口问候,白啸泓先质问了他,“日军进入法租界,领事先生应该比我着急。”
弗朗西斯没有料到他如此狂拽,伸出一只手不知所措地尬笑。季杏棠昨夜还教他先同外国人握手问好,还没进领事馆就忘了,不过还好,十万火急的事情不必在意这些细节。
弗朗西斯也是个老油条,见他们兴师问罪,只好一边把二人往里面请一边忙不迭解释。白啸泓突然想起来前面交待的事,伸手握住了弗朗西斯邀请他们进去的手,“领事先生,好。”
他这一举动,让弗朗西斯猜不出有何用意,季杏棠也面露尬色。只见弗朗西斯笑着同他握握手,又接着刚才的话说,“日军骄横气焰嚣张,法租界突然潜伏了几千装备精良的兵力,如果当局回绝日方的要求,恐怕只会激怒他们,这样会给法租界招致战火。”
季杏棠先前嘱咐他进门前和外国人说这两句话就好,现在白啸泓不说话了,神色从容地上了台阶。面对法租界当局的懦弱,季杏棠说,“领事先生,不瞒你说,租界外的十九路军也知道日军潜入法租界的消息,并在周围加强了部署,如果日军贸然行动,十九路军定会奋起反击,覆巢之下无完卵,他们一旦炮击法租界,这弹丸之地照旧完蛋。”
弗朗西斯笑着说,“季sir说的对,既为领事,我不会闪烁其词置之不理,所以请各国领事和中日代表来裁决。”
季杏棠报之一笑,多言无益。
进了会议室,弗朗西斯坐在长桌的裁决位置,身边立着一名翻译一名侍者。白啸泓以华人董事的身份代表法租界参加会议。日方代表是新上任的总领事加藤川,中方代表上海市长和秘书长。除此之外,还有坐山观虎斗的英美俄各国领事。
在法租界里举行的会议,弗朗西斯先开了口,他先流程地解释了会议的目的,又要求各国领事表态——日军是否有权在租界驻扎或者通过租界。
弗朗西斯话音刚落,加藤川霍然站起,声称日军有权在租界驻扎,并且声色俱厉地大放厥词,气焰极其嚣张地用军事力量和军国主义恫吓威胁各国领事。
白啸泓被这人的虎狼之音吓了一跳,仰起头看着站在身后的季杏棠,像个好奇地孩子小声问道,“他在干什么?”
季杏棠皱一下眉让他坐好不要乱动,白啸泓老实地低下了头,好在各国领事摄于日寇的嚣张气焰,一个个心惊胆战的也没注意到白啸泓的异样。
加藤川的一席话让在场的人噤若寒蝉,日方是出了名的凶残狡诈,等他发言完毕,议桌上都在静观其变没人发言。弗朗西斯召开这个会议就是为了联合各国力量,否定日本人的非法行径,看眼下的形势,很有可能在日方的恐吓之下造成不利后果,一时的鸦雀无声,不禁让人鄙视各国领事的窝囊行径。
白啸泓手肘抵在桌子上,拳头撑着额头做思考状,实则因为会议的无趣有些困顿,眯着眼就要睡着了。
季杏棠从背后轻拍了拍白啸泓的肩膀,白啸泓猛地一颤,一拍桌子倏忽站起,比加藤川还要声色俱厉地喝道,“如果日本人敢利用租界打中国人,我白某人可以担保两个时辰内把所有租界夷为平地!”
他说着这话,季杏棠站在他身后心跳到了嗓子眼,紧张、不安、兵行险着、剑走偏锋。
季杏棠总共就教了他这三句话,不出意外,应该赌的赢。
这话像是一记雷霆,振聋发聩,当场的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季杏棠看他们的反应有了七成赢的把握,各国领事不是吃素的瞎子,日本人恫吓他们,他们害怕,可是日本人出尔反尔是常有的事,并且他们只针对法租界,即便真的炮击法租界也不会影响其他租界。但是白啸泓恫吓他们就不一样了,白啸泓虽然是代表法租界的华董,可是他也是中国人,袒护中方利益理所应当,况且他的意思是,法租界完蛋了其他租界也在劫难逃。再者,江湖上都知道这个黑帮魁首的势力地位,他又向来重信诺,言必行行必果,只怕此番话真的付诸行动,一旦下了杀令,保不齐千万的徒子徒孙真的把上海滩的租界全给平了。
这时秘书长开口了,他借着白啸泓的余势说了一句人心所向的话,“中日交战和租界无关,应该确保租界安全。”
当人们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极其同意这句话,季杏棠心中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
随即又有人随声附和,租界应当独立于战争之外,不能将战火烧到租界里来。季杏棠看着加藤川张口结舌,心中有了九成把握。
最后一成已经不重要了,季杏棠安抚地拍拍白啸泓的肩膀让他坐下,白啸泓便坐下不再说话。
会议在争执中结束,日方想要通过租界袭击十九路军的要求被各国领事一致拒绝,加藤川反复权衡,不宜和各国全都发生冲突,一开始胜券在握的嚣张跋扈一扫而空,只得作罢。
季杏棠一开始就想赌一把,日本人在上海的兵力能称霸这片领土,所以飞扬跋扈目中无人,各国怀的都是袖手旁观的苟安之心,可一旦威胁到他们的利益,这群狼会想方设法维护自身的利益,得罪日本人也在所不避。
出了会议室,季杏棠长抒了一口气,这下加藤川该让他的军队撤出法租界,让十九路军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全力作战。
等各国代表陆续离开,季杏棠一抹余光瞟见了加藤川带着赤 裸 裸恶意的眼神,先前村井的事冯友樵隐藏的无影无踪,自己还开枪杀了几个宪兵队的人。季杏棠知道不好了,被这恶狗盯上了,他明天要赶紧替白啸泓递交辞呈,华董谁爱当谁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一步看一步便罢。
回到车里季杏棠笑着说,“你今天表现得很好,下午我就让墨白来陪你顽,他很喜欢你。”
白啸泓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颊,他笑起来可真好看,他凑近了些,有些害怕地低声乞求,“那......那你能不能......”嘴唇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像这样。”
季杏棠下意识性地往四周看了看,又瞧见白啸泓怯缩的坐在车座上,温声告诫他,“你不要这样,记住。”季杏棠盯了他了两秒,似担忧又似自我安慰,傻了也挺好的,不戳事很听话。季杏棠冷下脸来白啸泓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他怎么突然又不高兴了。
又要照顾孩子又要担心傻子,季杏棠就带着墨白回了白公馆,他盘算着等瑾娘回来在附近置办一幢新房,到时候再找个对他好的姑娘陪着他治病,好生过活。
第67章 再缝满洲
这一年来,从纸醉金迷的上海到满目疮痍的东北,又从东北被敌人逼退到荒寒大漠的西北,又从西北来到东北,几经辗转。
穆柯心中气恼,他瞧不起沈正嵘,他是不动一兵一卒丢盔弃甲跑到上海去避难的缩头乌龟;可马占山让他又敬又恨,敬他带着兄弟们和日本人交火,敬的是他们举杯痛饮听一声松江晚浪!恨的是,打不过竟直接降敌做了汉奸!
日本人撺掇清朝末代皇帝溥仪在长春成立了傀儡政府——伪满洲国。今天的“开国”盛宴,来了很多日军司令高官和满族皇室血统的贵人,马占山应邀出席,穆柯和杜子豪趁机跟了过来。宴会结束的时候,两人跟踪马占山到了一座府邸,是一名日军高官的宅子。
马占山进了宅子,穆柯和杜子豪就隐蔽在宅子外的暗处监视他。
穆柯蹲在地上,捡起了一根枯木枝叼在嘴里,若有所思地说,“子豪,你说那人是不是雀儿?我看着像极了,就是雀儿没他高,那人都快赶上季杏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