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之人 第195章

吕仲行微笑:“你已经听到了。”

凌风睁大了眼睛,他感到一瞬间血液都冲上了大脑……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充血而绯红,他忙用手贴在脸上,仿佛要降低那灼热的温度:“吕先生真会开玩笑!”

吕仲行认真地道:“我没有开玩笑。”说着吕仲行垂眼扫过他仍放在桌上的左手:“你没结婚吧?”

“……还没有。”

“那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吕仲行看着他,面带疑惑地问。

凌风抬起眼,对上吕仲行的目光:“我可以答应你,不仅陪你上一次床,今后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来。不过吕先生还得再答应我第三件事。”

吕仲行挑眉:“什么事?”

“我希望你主动和他们接触,做我的线人。”凌风争锋相对地说,旋即他看着吕仲行,微微一笑:“在我们保持关系期间,对于我提出的一切工作要求,你不能拒绝。”

“可以。”吕仲行满不在乎地应承。

“做线人很危险,你想好了?”凌风挑眉,语气中带着挑衅问道。

吕仲行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想好了,就这么办。”说着他瞟了一眼凌风:“楼上有浴室,你去洗澡吧。”

凌风一手扯开了领带,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吕仲行,他总算明白从一见到吕仲行开始,他一系列令人生疑的反应和自己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了,原来是吕仲行竟然看上了他的身体!

这样倒好办了。

凌风道:“我晚上还要开会,不要太久。”

吕仲行笑了,那笑容带着炙热的温度,逡巡在凌风身周,仿佛要把他紧紧地包裹。凌风深吸了一口气,要逃离那热烈般,快步上了楼梯。

洗完了澡,外面已经放了一件叠好的浴衣,凌风便穿上了,穿好了却发现并没有准备内裤。吕仲行在走廊尽头喊他:“这里!”凌风感到身体被凉水冲洗过后,越发冰凉。他赤脚走了过去,吕仲行给他开门:“进来吧。”

凌风感到自己呼吸有些急促:“外面怎么这么安静?”明明刚才还喧闹着。

吕仲行忽然靠近,俯在他耳边:“我让他们都回去了,今天是属于我们的,不是么?”话音落下,吕仲行的指尖划过凌风的耳垂。一阵战栗的感觉传来,凌风不由得急促了呼吸,如此靠近的距离,他也是这才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吕仲行相比于他更高大、更强壮……覆在自己身前,挡住了光,吕仲行的气息扑面袭来,带着淡淡的烟味,仿佛要把最后一点安全的距离都侵占。

似乎是感受到了凌风一瞬的战栗,吕仲行轻笑了一声,若有若无地抚摸着他的耳廓:“刚才答应的那么爽快,我还以为你习惯了呢。”说着吕仲行的声音低了许多:“告诉我,以前有过么?”

凌风推开吕仲行,快步地走进房间,回答:“没有!”

“那么,是为了工作?”门关上了,吕仲行忽然从后面抱住了他,湿润的感觉啃噬在颈项,是吕仲行的吻,那耳语嘶哑得让人身体使不上力:“你还是这样,这么拼……让我来好好安慰你……”

凌风呼吸乱了起来,脖子上的吻在迷乱的一瞬已经来到了唇边……淡淡的烟味,与一丝啤酒的甜味,侵占了凌风的口腔,进一步地侵占了他的大脑,那是掠夺般的吻。身体在吕仲行的掌控之下,凌风放弃了一切抵抗,做出任人处置的姿态。

凌风从来就不是一个对欲望有抵抗的人,他任自己陷入了激流中……

第4章

凌风揉着腰从床上坐起,柔软得不真实的床垫让凌风有一种如坠云端的错觉。厚重窗帘遮蔽了阳光,只有些许漏入。给屋内提供照明的,是昏黄的壁灯。它在偏僻的角落独自亮着,让屋内每一件摆设都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非常朦胧,好像它们都是老旧的剪纸,给人一种不真实的印象。

凌风直到这时,才有精神仔仔细细地观察房间中的摆设——毫无疑问,这是吕仲行本人的卧室,这是吕仲行生活的地方。

凌风带着餍足后的昏昏欲睡,胡乱地想着,为什么吕仲行要把一个交易的对象带到卧室,而非客房呢?找不到答案。

回头看了看从刚才起就不再说话的吕仲行,只见男人发呆一般靠在床头,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呈裸着线条硬朗的上身……那肌肉的起伏与轮廓,勾起了凌风适才刺激着官感的回忆……凌风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睛。

相比于初见时的殷勤,与刚才的激烈沉迷,现在的吕仲行,显然是冷漠的,他未说一句话。

意识到了这一点,凌风略微觉得自己自尊受到了伤害,可这么一瞬受伤的感觉,很快就被案情也许将有进展的希冀盖过了。在凌风自己的规划中,督查这样的小职位不过是自己栖身的一块跳板罢了,他的志向更为远大……

将杂思都赶出脑外,凌风支起身子,猜想着吕仲行不说话的原因。想要挽回什么般,凌风凑过去,亲昵地主动吻了一下吕仲行,吕仲行一动不动地等他吻完了,却伸手把他轻轻推开:“小心烟,别烫着你。”吕仲行的语调,带着些漫不经心。

若有若无的距离感让凌风怔忡,这下,他明白自己该走了。凌风下了床,开始一件一件地穿衣服,适才吕仲行在体内留下的痕迹还在隐隐作痛……但吕仲行却好像已经厌倦了。

最后系领带的时候,凌风看了一眼吕仲行:“吕先生,你答应我的事,明天我会派人来和你交接。”

“可以。”吕仲行道。

“这是我的电话,”凌风走上前去,将名片递给吕仲行:“你需要我的时候,可以……打这个电话。”

吕仲行冷笑了一下,接过了名片。这是凌风第一次感觉到了吕仲行明显的怒意,凌风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不由得加上了一句:“……吕先生,我们的交易,还作数吧?”

“作数。”吕仲行声音低沉。

这样的回答,让凌风放心。

凌风笑了一笑,“那我走了,后会有期。”

吕仲行只点了点头。

凌风觉得自己还幻想着他或许能送送自己,简直是太傻了!

出门的时候,凌风很想用力把门甩上,可他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动作轻柔地关了门。

走出了别墅,已经是傍晚了,凌风叹了口气,回想着一幕一幕:明明两个人床上那么契合,契合得连自己都没料到,可吕仲行这个花花公子,怎么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了?果然是本性难移!看来自己以后要小心翼翼和他周旋,可不能让他这么快就厌倦了自己,至少要维持到把案子做完。

腰部的疼痛经过走路似乎严重了起来,它的存在又提醒着凌风想起了自己刚才对吕仲行予取予求的丑态……

捂着腰,凌风觉得自己有几分悲惨。甚至来时看起来漂亮的海滩,现在落在凌风眼中,都带了一层夕阳西下,暗沉无力的萧索。海浪拍岸的声音,也不再像跳动的音符,而好似撞击灵魂深处黑暗的沉沉鼓声。

上了直升机,等螺旋桨的轰鸣声响起在耳边的时候,凌风再也不像来时那般眺望机窗,而是在座位上蜷缩起身体,闭上了眼睛。

***

凌风走后,吕仲行又点了一根烟,缓缓地抽完了。吕仲行将烟按灭在床头柜上的烟灰缸中,掀开被子,全裸地下了床。

他凝视着这个刚才他和凌风翻云覆雨的凌乱床榻,不经意间,看见了床脚边用过的安全套,静静地卧在那里。吕仲行弯腰捡了起来,一片黏腻的感觉,他没有把它扔进垃圾桶,也没有叫人进来打扫,相反,他把它放在了床头柜上。

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身,拉开了窗帘。傍晚的夕阳非常美,落在窗外的丛林中,用橙淡的光辉,给一切都镶上了金边。吕仲行原本黯淡的脸被照亮了,他面无表情,可那闪烁着落日光辉的眸色中,却带着一丝失落。

吕仲行在窗口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他非常慢地一件一件穿好了衣服,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仲行么?怎么了?”电话里的声音好像能安定人心。

“虞医生,”吕仲行道,“我这边出了点问题,你今晚能来帮我看诊么?”

“……严重吗?我今晚与朋友有约。”

“请你务必来。”吕仲行道。

电话那端苦笑:“那好吧,我把那边推辞掉,我大概八点能到。”

“谢谢你。”

“没事的。”

吕仲行味如嚼蜡般地吃了晚饭,然后他就一直坐在窗边,等着虞医生的到来。宁静的海岛上空,响起私人飞机的轰鸣,吕仲行抬头望去,他站起身,开始焦躁地在客厅中踱步。

果然不过一会儿,虞医生推门进来了,他穿了一件白色的唐装,眉目之间,一如既往温和儒雅,他向吕仲行走来,微笑道:“仲行,晚上好。”

吕仲行欲言又止地望着他,虞医生笑了笑,把手提箱放在茶几上,说:“什么事,这么急着把我叫来?”

吕仲行沉默了片刻,抬起脸,道:“你敢相信么?我今天遇见他了!”

“他?”虞医生一怔,回过神,睁大了眼睛:“……真的么?!”

“……我不知道,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同一张脸,同样的声音……我好像做梦一样。或者说,我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梦境中!”吕仲行道,“我一下子被冲昏了头脑,我……做了一件错事!”

虞医生神色严肃起来:“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和他上床了……”吕仲行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我不懂,他从前不是那样的……他全忘了,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只有我一个人记得!”虞医生发现,吕仲行眼中隐约有血丝:“……他讨好我的样子,我几乎不认得他了,或者说,那也许根本就不是他,我认错了……我现在很厌恶自己……我自己做着梦,便以为别人也会和我一样做梦……”

虞医生伸手抚上吕仲行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引导着:“没事的……没事的……”虞医生轻缓地道:“今天发生的事,你能从头到尾讲给我听吗?”

吕仲行长叹了一声:“你又要解剖我了,鲜血淋漓,每次我自己都不忍心看!”

虞医生微笑:“不是你叫我来的么?”

“是的,所以我会如实告诉你。”

虞医生走到茶几前打开手提箱,拿出记录的笔和纸,道:“那我们开始吧。”

……听完了吕仲行的讲述,虞医生一边记录着,一边轻声道:“仲行,你只是很焦虑。焦虑源于恐惧,你很害怕。让我们来看看你为什么害怕。”

吕仲行额上有一层细汗,他颔首表示同意。

虞医生看了看自己的记录本:“你害怕他早就忘了你,只有你一个人记得。你还害怕他并不是你梦中的那个人,你认错了。你更害怕用这样的交易开始,他不再会像梦中那样爱上你。你最害怕的,是万一案子结束,他不再和你来往,你也许就永远解不开心结。你也想过或者可以用你的钱和地位留住他,但你害怕这样一来,他永远都无法像梦中人那样对你了。另外,你还有一个深层的忧虑,你担心你们像梦中一样重蹈覆辙。”

吕仲行用手扶住额头,眉间紧锁:“都是我的错,我今天一看见他,就好像失了神智,什么都想不了了……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沉迷在里面!不能自拔!等我醒过来,明白我们不应该这样开始时,已经晚了!”

虞医生问:“仲行,你谈过恋爱吗?”

吕仲行摇了摇头:“没有,都是别人贴上来,我从没主动过。”说着顿了一顿:“除了梦里,如果算的话,我在梦里恋爱过。”

虞医生道:“但梦里也不是你主动追求的,是对方主动的。而且梦中的你,意识到你爱他,也很晚,直到他快去世你才发现,对吗?”

吕仲行道:“是。准确的说,是他去世后我才发现,然后每到这个时候,梦中的我就会自杀殉情,然后梦就醒了。”

虞医生道:“所以,其实你从来没有好好地谈过恋爱。”

“也许吧,应该可以这么说。”

虞医生微笑:“恋爱就是这样的呀,患得患失让你觉得自己旧病复发,其实并非如此,恋爱中情绪的起伏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功课。你也一样,仲行,你没有生病,你是恋爱了。”

“可……我今天很生气,不仅生自己的气,也生他的气。刚才等你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我脑海里,飘来飘去。一下是他现在的样子,一下是他在梦里的样子。我一下恨不得立即飞到他身边见他,一下却又很愤怒,不想见他。”

“你生气,是因为经过上床你发现,他根本不像你爱他那样爱你,你很失落,很伤心。你愤怒他早忘了你们之间的事。你愤怒你从小背负了那么多沉重的记忆,他却一个人逍遥地活着。你甚至在潜意识中想要否认这个人就是他,你猜想也许是你认错了。因为在你深深的内心里,你认为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个他和你一样,也记得所有事,也深爱着你,一旦相遇,你们就会义无反顾地在一起,弥补上一世的缺憾。可现实是,他忘了一切,根本不记得你了。”

吕仲行闭上眼睛,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虞医生,从治疗的角度,我该怎么办?”

虞医生道:“我本来以为你能忘了这一切,这么多年,你也的确是这样做的。可遇见了他,什么都打乱了,你甚至连思考能力都丧失,说明你根本忘不了他。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好好谈一场恋爱?他虽然现在没有那么喜欢你,但你可以追求他嘛。”

“好不甘心……”吕仲行伸手覆住了眼睛。

“知道为什么梦总是在殉情的时候结束吗?”

“为什么?”

“因为在那场恋爱中,他总是包容你,所以你一直没有长大,你很任性,他更包容你,你更任性,循环往复,最后只有导向那样的结局。现在,上天给了你们新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试一下呢?你多体谅他,也许可以改变梦中的宿命喔!”

第5章

凌风很诧异,在‘不欢而散’的第二天,吕仲行仍然邀请他下班后去山顶别墅做客。凌风从飞机上落地时,吕仲行早就等在了一边。

今天吕仲行穿了一套象牙色西装,打着一条灰绿色的领带,给人一股清新俏皮的感觉。在飞机上时,凌风从高处眺望,远远就看见了吕仲行,他觉得男人站在那里的样子非常显眼。那样的站姿,让凌风得以透过机窗,好好地打量吕仲行的身材,目光勾勒出他的轮廓,凌风撑着下巴细细地品位着。

停机坪上,舱门打开,吕仲行走了过来,气浪牵起了他衣服的下摆,凌风迎上前,暧昧地笑了笑:“吕先生,你好!”

吕仲行盯着凌风看了片刻,这才俯身亲了亲他的侧颜。凌风抓住了吕仲行的手臂,含情地瞥了吕仲行一眼,随即闭上了眼睛,微张了唇……可吕仲行却只是轻啄了一下他的嘴角,便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往前走了。

凌风一征,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吕仲行的脚步。试探并没有成功,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仍然存在。凌风侧头朝海岸的方向望去——昨日还热闹无比的沙滩上现在空空荡荡,只剩无尽的阳光,和涛声拍岸的回响……零星几个穿着吕氏制服的员工,散落在角落,正低头做打扫工作,有的在收折叠伞,有的在擦躺椅……安静而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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