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逍遥懒理他的恶意污蔑,道:「小青可以以弱胜强,这就是最大的关系!除了他自己,只有跟他对战的你才明白当中的玄机,我想看看有甚麽可以借用的…」
「你们在一起只顾上床干事的吗?你怎会不清楚他的武功底细,居然跑来问我?」血辟邪说得虽然刻薄,但他也真的觉得有些奇怪。
「那小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平时懒得剑也不愿碰,跟他拆招也拆不出甚麽特别的来,但一到生死关头,他就不知从那里来的许多鬼主意,就像天生就懂的一样,你就算问他也是白问。」
「你好像挺了解他的样子,你们姘上不短时候了吧?这样的人在江湖上该不会是无名之辈…」
「你不用绕弯儿来套小青的事,我不会上你当的。」
「你上不上当浑没要紧,反正我也猜到七八分,如果你姘头真是那个人,我的气倒消了啦,一来输给他不算丢脸,二来一想到那样不可一世的人,居然甚麽都不要,好端端跑到穷乡僻壤里,嫁给个乡下穷小子做老婆,白天给人洗衫煮饭,晚上被人骑著干,真是犯贱作孽得到…」
「住口!」凤逍遥一声断喝,打断血辟邪的话。血辟邪冷笑傲睨,正欲反唇相稽,但一碰到他那凛然无畏,不怒而威的凤眸,不知为何竟然有些虚怯,到了口边的刻薄话再说不出口。
「我把你看作一个可以尊重的对手,你别让我看不起你!」凤逍遥语气不算严厉冷峻,本来不应使人害怕,但那种朗如朝日晴空,容不下半点黑暗邪念的磊落气概,却叫人生不出半点汚蔑冒犯的念头,血辟邪满腔的歹念恶言在他清澈英气的目光下,竟压得一个字也无法出口。
「好了不起麽?呸!」血辟邪不屑地低骂,岔开去道:「那死瞎子的竹杖邪门得紧,比毒蛇还要刁滑阴毒,他也不跟人正面交锋,也没甚麽章法,一味卸劲借力,只要找到空子便鬼上身似的,黏上来便是一阵近身快攻,缠人个没了没完,任你比他强也是有力难施,更似可以预先看透对手一样,你一动,他便知你攻向何方,当他是瞎子的才真是瞎了眼!」
凤逍遥听他语气虽是气愤难平,倒再没有对左临风出言侮辱,显然是知道理亏,才将话题转开,不过他对左临风那天对战的手法,倒是形容得十分生动清楚,左临在瞎眼之後,肯定没有特别为自己创造一套杖法使用,一切都是临敌时随意而为,但仍可定出最有利的战略,可见他知敌察敌上的精确,远在自己之上,此外「卸劲借力」和「没有章法」两项,似乎正是自己一直以来所忽略的问题。
血辟邪见他沉吟不语,正想发话,空中一声鹰唳,惊动了地上的二人,只见一头猎鹰在不远处的空中盘旋打转。
「好家伙,终於出动扁毛畜牲来找我们了!让我射它下来煮汤!」凤逍遥道。
血辟邪心细,观察了一阵才道:「我们还未离开丛林,鹰儿应该看不见我们,看它盘旋的姿势,显然已经发现目标,不过是在那边,不是我们。走在那边的家伙铁定有难。」
「不知那边是劫镖还是有埋伏,我们看看去。」早已闷慌了的凤逍遥高兴得几乎打起觔斗来。
「你自己还不嫌麻烦不够多吗?还要去管閒事!」血辟邪忍不住骂,可是凤逍遥已朝猎鹰盘旋处掠去。
十三. 遗札 (3)
看到一同回到暖阁的二人,南宫绝向方涛笑道:「我早说过不用担心风儿,立秋这小子有法子治得了他…」方涛还未说话,先听到立秋对左临风罗唆个不停:「你今天掘了半天的地,弄得一身都是泥巴!肮肮脏脏的,不弄乾净怎生吃饭?那位姐姐帮忙拿盆水来给他…方大叔,瞎小子胃口不好,可以弄点粥给他麽?」
「你大呼小叫些甚麽?你不知甚麽叫丢人的吗?」左临风真想找些甚麽来塞住立秋的嘴。
「这小子虽然混帐,说的倒是不错,风儿今次该听他的,先洗个脸,再回来吃些东西。」南宫绝道。
左临风只好点头,掏出册子递给南宫绝道:「爹,这个是三哥给我的,劳烦您替孩儿看看。」
「是你宫中祈长老遗下的手札,似乎有些不寻常,这个一会再跟你说…」南宫绝一瞥册面题著的「荆扬手札」四字道。
左临风只得退到外间,换衫梳洗,再回来时,桌上早摆了一窝嫣红清香的元贝胭脂米粥和十馀碟精致的饼食小菜。
「少爷,用点粥罢。」清漪将一碗热粥端到左临风面前。
左临风点头示谢,口中却对南宫绝道:「爹,三哥死前想将此书交给我,手札里是不是记载著宫中一些连我这帝君也不知的秘密?」
「不错…」南宫绝脸色出奇地沉重,缓缓道:「当年祈荆扬曾三度跟我交手,我凭霜华功和暗器上的功夫跟他战成平手,彼此一笑下化敌为友,他为人恩怨分明,是条守信爽快好汉子,我从他身上看出淬玉功的缺陷,曾劝他停止修习,不料反而成为他催命的原由…」
「此话怎说?」左临风沉著地道。
「手札开始撰写的时日,正是我们第三次斗剑之後,他为寻求解除祸患之法,细查一切相关的典籍,却被他意外地发现你们玉天童除了是宫主的人选,同时也是宫中一项秘密仪式的祭品,似乎是利用你们的精血,去祭祠仙界的守门者--血凤凰,从它身上取得长生的力量,不过荆扬还未找到任何实质证据,便已身故。风儿你说他是走火入魔而死,可是亲眼目睹?」
「不是,祈长老在我逃离青冥峯後才死的,我当上宫主後才知他仙去,当时我也没有怀疑,因为修炼淬玉功的人多数寿命不长,而我小时十分顽劣反叛,简直跟长老们势成水火,死了谁我也只会开心快意,因此没注意到有何不妥。现在想来,在众长老中,祈长老算是对我很不错的,不但曾给我向元老会求情,也曾跟我亲切地说话…」左临风说著不禁唏嘘。
「我也听侯君玉说你是闯祸精,你到底在宫中闯了多少祸啊?」南宫绝不经意似的笑问。
「小的数不清,大的曾经放火烧掉两座偏殿,杀了十多个侍卫,还有两个护法…那都是我逃走前的事,後来他们用十一郎来要胁我,我只好乖起来。」左临风说话之间,已轻松地干掉一整锅粥,继续向桌上小菜展开扫盪。
南宫绝苦笑:「敢在啸天宫里杀人放火,你的闯祸劲儿还真不少,可是你不觉得奇怪的吗?别说啸天宫一向门规森严,就算一般门派也容不了你这种犯上叛逆的行迳,肯定早被人三刀六洞,分尸处死,可是他们却一直对你容忍宠纵,还让你坐上宫主宝座,你不觉很不合理吗?」
「他们才没饶了瞎小子!他们又打又罚,还困他到寒潭里,不是恰巧那儿长了一窝冰蜥,瞎小子早就饿死了!」立秋忙道。
「以那些长老们的精明,岂会不知潭里有冰蜥之理?」南宫绝否定立秋的话。
「义父的意思是他们故意放我一条生路?」左临风有些不能置信,但细心一想,便知南宫绝的话合情合理。
「那也要你能够通过他们设下的试炼才成,黑道培养顶尖杀手,往往会将他们置於绝地,对风儿用的也是类似手段,此事不足为奇,奇在风儿自小反叛,那些长老怎会对付不了一个小小孩童?闹出如许大事依旧纵容,就说玉天童培养不易,可是对啸天宫来说,风儿聪明但不听指令,反而是最危险的人,按常理应该在他未成气候前除去。」
「那不是太残忍了吗?」立秋叫道。
「义父的话不错,秋,如果我是宫中其他徒众,早已被处死,我从小就不喜欢留在宫内,好像有某种令我恐惧的物事存在,所以我宁愿被杀,也一次又一次的逃,我一直以为我是玉天童中最强的一个,他们才勉强容忍我,现在义父这麽一说,似乎真的另有因由…」
「风儿你仔细想清楚,你是因为训练严苛,常被长老责打,所以想逃走,还是真的一直在恐惧「某种物事」?此事相当要紧。」南宫绝追问。
左临风沉思良久,才道:「从前的事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我们入宫後,一直有很多人陪伴照顾我们,要甚麽有甚麽,但我还是很怕,不是因为思念父母家人,我那时早忘了他们…」
「怎会这样的?」立秋大感奇怪。
「一点也不奇怪,邪道继承者必须斩断世缘,令他们没有牵挂退路,也不起异心,所以他们在入宫前已被人用药或异术洗去记忆…」南宫绝道。
立秋望向左临风的目光中,不觉多了几分同情。
左临风只顾追忆前事,也没有甚麽伤感,顺著南宫绝的话道:「情况大概是这样,我对入宫前的事一丁点也记不起,哥也是一样,我却常常无故感到不安,哥倒不觉有甚麽,跟待从玩得很开心…我记起一件事了!」左临风突然叫道。
十三. 遗札 (4)
「甚麽事?」
「那天我们十个,除十一郎外,全被带到某座殿堂里,一到殿里,我已觉得很不自在,大长老一踏进殿中,我立时大哭起来…」
「那个大长老很丑的吗?你一见他便吓哭了?」立秋道。
左临风无光的双眼定在看不见的某处,当年那一幕彷佛在他眼前清重现:「…跟丑不丑根本无关,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片血海,一片深浓可怖,要将我扯进去吞噬的血海…我怕得不停大哭尖叫,想有多远便逃多远…」
尽管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但立秋还是感觉到左临风心内异常的恐惧,悄悄伸手去握他的左手,却发现他连指尖也冷得冰透。
「风儿你知道吗?手札中也有提到此事,荆扬说小十无故吓晕留仙殿中,事後更大病一场,大长老却说十子中以此子最为灵慧敏锐,感应到他身上镇宫神器,是百年难遇的「祠君」,还带走他亲自抚养,至於那神器是甚麽,「祠君」是甚麽,却连荆扬也不知道…」